第44章
因為不用上山,謝顏也沒有特意起早，等她起來的時候母親和弟弟已經下田去了，堂屋的八仙桌上放着裝訂得整整齊齊的《辛十四娘傳奇》話本上冊,邊上的毛毛腳腳也被母親用剪刀給修剪得整整齊齊。
雖然之前這些書稿她翻過不止一次,但看着眼前裝訂成冊的書作,封面簡潔字跡工整優美,裏面的內容跌宕起伏，倘若不是為了生存,這樣的手寫創作本謝顏只想将其珍藏起來。
洗漱完，鍋裏烙的幾個餅還溫溫的,剛拿起來咬了一口,院子門口就響起敲門聲。
謝顏套上外衣去開門,莊婉背着箧笥站在門口。
白衣黃絲帶,身形偏瘦,個子高挑纖長,風一吹來，有一種飄飄欲仙的感覺。
“你冷不冷？”謝顏忍不住問道。
“不冷，手溫着呢,走吧。”
“吃過沒有,這個給你。”謝顏将手中的烙餅遞過去。
莊婉搖了搖頭，卻見眼前的小姑娘撅着嘴小小地哼了一聲：“你就是嫌棄我咬過了,我昨晚上也沒嫌棄你的煎蛋。”
她愣住了，好一會兒才道：“那你給我吧。”
謝顏聽她這麽一說,頓時眉眼彎彎，把烙餅遞過去道：“我娘在裏邊打了雞蛋，又混了點野韭菜進去，可香了。”
莊婉在小姑娘炯炯的注視之下,只得硬着頭皮在她咬痕旁邊也咬上了一口。
“好吃嗎？”
“好吃。”莊婉如實道，這個烙餅的味道和想象中的烙餅可太不一樣了，被食物讨好的心情讓她身上多了些許的柔和。
不得不說，曹娥的手藝真的沒話說，雖然是粗面，但混了雞蛋和韭菜，再上了點豬油，咬一口，鮮嫩的韭菜在粗粝的面餅子裏炸開，外酥裏嫩令人滿嘴美味回味無窮，莊婉一大早沒有吃東西的習慣，空着肚子直接出門的，如今吃完這手頭的這大半個，居然還有些意猶未盡。
“鍋上還有兩個，我再給你拿一個？”
Advertisement
莊婉聞言臉上神情有些微妙，似乎在說鍋上明明有沒吃過的，你卻偏偏給我你咬過的烙餅。
謝顏裝作沒看到，直接轉身又去了廚房，拿了兩個餡餅，分給莊婉一個。
如今《辛十四娘傳奇》上冊已經出來，中下冊還在莊婉的腦海裏，一路上兩人就着故事的細節又進行了一些詳細的讨論，嘴上說着話，不知不覺地就到了上次的書店。
謝顏本想拿去別的店看看，但想着莊婉這些年也一直跟着這個店老板抄書，彼此都熟了，雖然态度上不咋地，但給錢也實誠，于是就直接找上了原先的那家。
莊婉這幾日不抄書，鐘老板挺惋惜的，畢竟他手下沒有誰能寫字寫的跟莊婉一樣好的，如今見她一大早出現在書店，連忙打招呼道：“莊秀才，今日是來抄書嗎，我跟你說，最近店裏來了一些話本，抄書的人手都不夠，我給你選幾本爆本，到時候一本多給你五文錢——”
“鐘老板——”一旁謝顏不得不打斷了他的話道，“我們這裏有一本話本，你有沒有興趣看看？”
鐘老板沒想到是來推銷話本，下意識就擺了擺手道：“店裏的話本都夠了，就缺抄書的人。”
謝顏笑道：“你确定嗎，我要是拿去別的店，話本火起來，你可別說我們沒有照顧熟人哦。”
鐘老板遲疑了一下才道：“你這小丫頭片子能寫出什麽好的話本來，你又不認字。”
“誰說我不認字，你不看我拿走了。”
“行行行，我看看我看看行了吧。”鐘老板無奈地接過話本，想來也是想敷衍二人，到時候随便翻一翻再直接否定，這樣莊秀才被打擊自信心了還不得繼續回來抄書。
然而剛翻開第一頁，目光掃過第一段後，眼神就開始不一樣。
接着往下看，再翻頁，原本有些敷衍傲慢的神色漸漸淡去。
謝顏看他翻到第四第五頁的時候佯裝要把書本拿過來，口中道：“怎麽樣鐘老板，這麽久沒發表意見，看來是不合适，我們去找別家了。”
“別別別，”鐘老板趕緊将書本擡起，“你別打擾我……”
說完又繼續翻，謝顏也不着急，招呼着莊婉坐在店裏的椅子上靜靜等候。
等鐘老板大概看到一半，謝顏這才站起來，趁對方不注意抽出他手中的話本道：“鐘老板，好看嗎？”
鐘老板正看到興頭上，沒注意她什麽時候過來，書也一下被抽走了，忍不住抓心撓肺地道：“你拿走幹啥，讓我再看一會兒啊。”
“那不行，看完了，你記下後邊的內容就自己找人寫了，那我豈不虧大了，咱們談談價格吧，這話本你想不想要？”
鐘老板這才想起自己是這家店的老板的事情，輕咳了一聲站直身子道：“這話本吧，我看着還行，這本可以勉強算到次等話本那一類，給個一兩銀子吧。”
謝顏輕笑了一聲：“鐘老板，您确定是要把我們往別的店推嘛，我們這話本一共三冊，現在這個只是第一冊 ，我要是拿去別的店可不是這個價格。”
說完直直盯着老板，直接等待他答複。
鐘老板幹笑了一聲：“這話本其實店裏多的是這個類型，也還沒能達到中上等的水平啦——”
說沒說完，謝顏嘆了一口氣，作勢要起身，那鐘老板一見，趕緊喊道：“二兩，二兩，不能再多了。”
“鐘老板，咱們就開門見山吧，這一套話本三冊，一冊沒有三兩我們不出手，莊秀才這些年在您這裏抄書，那些話本什麽樣的質量她心裏清楚着呢，都是老熟人，您若是還堅持那個價，那我們就沒有必要再談下去了。”
鐘老板見到沒有還價的餘地，确實如謝顏說的那樣，這些東西莊秀才通透着呢，臉上讪讪地拍了拍袖子道：“成成成，就三兩，三兩好吧，那你們那中下冊什麽時候能完成？”
“一冊五天，兩冊十天，不過後面兩冊要各交一兩定金。”
“都是熟人了還要什麽定金啊。”鐘老板頓時不樂意了。
“也可以不收定金，不過到時候後兩卷你不收的話，我們就連帶第一卷賣給別人，畢竟後兩卷的內容是基于前面一卷的內容之上，您看着辦。”
“祖宗啊，真是祖宗，我都定下第一卷了哪裏還能毀了約不成，給你給你，要不是莊秀才跟我抄書抄了好幾年，我都不興搭理你。”
謝顏見生意談成，也不計較老板說什麽，收了他的五兩銀子後，将書遞過去道：“鐘老板，發財哈。”
鐘老板哼了她一聲自己拿着方才的小話本藏到櫃臺後邊津津有味地看起來。
謝顏手裏拿着沉甸甸的銀子興高采烈地拉着莊婉出了門，這麽多銀子還是上次跟曹娥上山遇到一株靈芝才賣得，她沖着莊婉道：“待會兒我們先去買紙墨，剩下的對半分，還有先前用的紙墨也一起算進去。”
莊婉往日抄書，花費同樣的時間和精力，一冊不過才幾十文到一百文，像這樣一下子拿到幾兩銀子還是第一次，一時間還沉浸在喜悅之中，只是她一向表情淡淡，也沒怎麽顯露出來。
如今聽到謝顏提到紙墨的錢，搖了搖頭道：“那個花費不了多少錢，就不算進去了。”
“那哪行，這樣子，這裏有五兩銀子，你二兩我二兩，剩下一兩拿來做往後的其他花銷成本，如何？”
莊婉原本想說筆墨紙硯也不用花這麽多銀子，可謝顏已經拉着她往賣文房四寶的店面走去了。
先前莊婉用的紙都是店裏普遍用的質量，謝顏這次選了質量稍微好一些的紙張，其他的就任由莊婉自己挑。
她自己留了二兩銀子，剩下的全給莊婉。
轉悠着在店裏看看有沒有更好一點的紙和墨，因為想要制作簡易的油印機，需要的紙張質量要更細膩更好，更堅韌，又去了其他店看看，花了一百多文買了一些看起來質量最好的紙張和墨錠。
後面跟進來的莊婉不知道她是要買來做什麽，下意識就要付錢，卻被謝顏拒絕了。
“我拿來做別的實驗，不一定成，這個不算在咱們的成本裏邊，那錢你留着，往後買筆紙要用。”
莊婉拗不過她，只好把錢收了起來。
謝顏又拖着她去買了一些蠟燭和油燈，莊婉這種人是夜貓子，燈油這些東西也得算在成本裏邊，路過擺攤的地方有人在賣蜂蜜，謝顏卻對蜂蜜上邊的蜂蠟很感興趣，連帶買了一些回來。
接着又去布店買了一小卷蠶絲，莊婉不知道她要來幹嘛，但她一向不是多嘴好奇的人，也沒多問。
在各自買了些家裏零零散散的補給和小散貨就可以回去了。
“今日第一本話本試水成功，晚上和虞婆婆在我家吃飯吧，今晚弄豐盛一點，可行？”謝顏問道。
這可是來古代後正兒八經的第一桶金呢，山上撿野貨的不算，那是靠老天賞飯吃，有很大的運氣成分在裏邊，眼下話本才是真正謀劃去做的事情。
莊婉想了想，點了點頭。
買了晚飯的食材，因為家人喜歡吃包子，謝顏順路也帶上幾個，自然也少不了虞婆和莊婉的那一份。
謝顏把包子遞給莊婉後，自己就着熱乎乎的包子咬上一口，香噴噴的肉餡碰到舌尖，讓她忍不住想閉眼享受。
就在她啃完一個包子之後，轉過頭卻見到莊婉那黑亮的眼珠子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感覺像是在看什麽好玩的事情，想到方才貪婪的吃相被她看了去，忍不住臉上一紅，問道：“你怎麽不吃？”
“呃……在外頭吃包子，有點不雅……我回去再吃。”
謝顏頓時一陣無語，但一想到莊婉這種大家閨秀，小時候被嬌養大的孩子，又是個讀書人，斷然做不出在大庭廣衆之下大口吃包子的事情來。
不過她倒也不會去強求別人跟她一樣，随她去了。
只是就在她轉身要繼續往前走的時候，袖子卻被身後的人給拉住了。
“怎麽了？”
莊婉伸手點了點自己的唇角。
謝顏才意識道剛剛吃包子給沾到嘴邊了，接二連三在對方面前丢臉，只覺得囧到了極點，可誰曾想莊婉竟從懷裏掏出了一張手絹，伸手就要給她擦。
謝顏有些無所适從地後退了兩步，臉色一下爆紅。
她有些窘迫地擡起袖子用力搓了搓嘴角殘留的東西，再偷偷擡眼望了一眼眼前的女秀才，只見她目光如水，臉上神情淡淡，并沒有太多變化，原本微微有些蕩漾的心這才漸漸恢複正常。
該死的直女，撩人而不自知。
作者有話要說：莊婉：像個小朋友一樣吃的滿嘴都是，我幫你擦擦。
謝顏：我不要手帕擦擦。
莊婉：……不然你想怎麽擦？
謝顏：用你的嘴巴擦擦。
莊婉：可嘴巴要用在其他更重要的地方。
謝顏：？？？
。
在我這裏，色色也許會遲到，但永遠不會缺席←_←
。
。感謝在2022-01-2721:04:25~2022-01-2820:21:1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或多或少5個；倦聽風雨2個；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貓兮兮2個；littlekate、小憲空、ice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蕭豬2個；迷迦勒、讀讀看看寫寫、小橙子、南瓜、as~ileli、小白菜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思陽225瓶；qzuser25瓶；﹏蔓陀蘿20瓶；檸檬不酸19瓶；四不四撒10瓶；azr、shine宥潇5瓶；不羨仙、穿褲衩的大叔2瓶；我是書蟲、37439920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