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宰輔之才

“怎麽樣?”殷湛聽見有人推門進入,頭也沒擡,繼續手中動作。

那黑色身影,身材中等,個子卻偏小,一出聲分明還是一個少年的聲音。

他将在夏家的所見所聞一一轉述。

在聽到夏青棠真的打算備馬進宮去找太子時,殷湛一時控制不住力道,将手中毛筆一折兩斷。

“有刺客!”李青聽到這聲音,突然從殷湛腳邊跳起。

雖然眼神還有兩分迷離,但是拔劍出鞘、毫不含糊。

他面帶警覺将書房環視一周,可是面前卻只有自家主子和暗衛陳闕兩人。

陳闕沉默地看了他一眼,只是那眼中滿含“自求多福”的意思。

“先将口水擦一擦。”殷湛放下手中斷裂的筆杆,沖他露出一個自認為和善可親的笑容。

只是那笑在李青看來像是含了一些冰渣子,惹得他一陣心悸。

“殿下,我錯了。您寫字的聲音太舒服了,我聽着聽着不自覺就..就..”

不自覺就睡過去了,後面的話李青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主要是沒臉。

身為主上的貼身侍衛,竟然在主上身邊安睡,連房中什麽時候進了人都沒有察覺。

而且,看樣子陳闕好像進來已經有一段時間了..

“算了,”殷湛微微搖頭,收回目光,重新挑了一支筆:“前段時間沒日沒夜地趕路,你也累了,先下去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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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李青有些垂頭喪氣,經過陳闕的身邊也難得沒有像以往那樣打鬧。

也許是真的累着了。

回想起兩天前的情況,李青到現在還是會覺得驚險,要不是殿下拼命護着,那欽差大人可能就沒命回來了。

真不知道皇上是怎麽想的,居然讓堂堂皇子做殿前守衛軍的指揮使,還要時不時出去保護那些外出辦公的大臣。

殿下文韬武略,樣樣精通,又憂思國家、愛護民衆。難道就因為殿下的母家沒有背景就該這麽被欺負嗎?

李青關上門之前又看了一眼自家主子,深深替他覺得不值。

殷湛不經意擡頭看了一眼,卻看到了李青離去前的最後一眼,像是含着“愛意”,又像是有些“幽怨”。

只這一眼,讓殷湛深深皺起了眉頭,難道他最近真的是太累了嗎?那是什麽變态的眼神?

他不禁開始思考是不是應該讓他休息一段時間了。

“殿下,”陳闕的聲音将他的思緒拉了回來。

“你繼續說。”

“後來,夏大人,得了,夏二,小姐,不會,再插手,她與您,的婚事,的保證,之後,也就,作罷。

沒有,堅持,去找,太子。

還說,如是,有人,敢再,誣陷您,她拼個,魚死,網破,也要,守護,您的,清白。”

陳闕是個暗衛,武藝高強,尤擅輕工,只是有個結巴的大毛病。

在聽到夏青棠要去找太子的時候,殷湛以為自己終于找到了他們聯手的證據。

但把事情完整聽下來,發現她似乎只是用此事作賭注,來贏得兩人之間婚事的清明。

為什麽?

難道她是真心想要嫁給自己?

她此前一直想要在科舉上推行“男女同考”,多次谏言提升女官在朝堂的地位。

而以現在表面的形勢來看,無論是身份地位,還是論能給她的政事助力,都是太子更勝一籌。

她為什麽會突然選擇自己?

前世中,是自己不知道她對太子是那般的一往情深,是自己的執念太深。所以一直想把她留在身邊,這才導致了兩人的悲劇。

現在他舍得放她走了,她又為什麽要主動來靠近?

“殿下,我還,需要,跟着,夏大人,嗎?”

殷湛點了點頭,“跟着吧,如今朝堂暗流湧動,形勢已經越來越亂。往後她..她嫁進府中,你便做她的專職護衛。”

“是。”

陳闕走後沒多久,書房的門又被敲響。

“進來。”

只見一女子應聲走進來,穿一身青綠繡金圓領長襟,外罩一件煙青色錦衣,梳一溫婉飛天髻,發飾不多,不過一支金累絲鑲玉荷蟹釵。

那女子相貌溫雅,膚色白皙,比大多數人都要白,不過不像是正常的白,倒像是摻着病态的白。且那眉眼間也仿佛繞着極深的哀愁。

她端着一碗八寶參湯,走到殷湛旁邊,看到他在紙上寫下的字。

“始始終終,是謂君子。殿下,何出此感概?”

“今日與太子争執一二時,有一人,在朝堂之上如是說。”

女子微一思忖,臉上帶了一份了然:“是那位去年的新科女狀元,夏青棠夏大人吧。”

提到她的名字,就讓殷湛又不禁想到了今日她跪在朝堂上為自己說話的樣子。

明明就是小小的一個人,說出的話卻如同玉珠墜盤,總能重擊人心。

還有今日她不惜豁出清白,跟在自己身後的樣子,那神情裏的關心不像是作假。

見他似乎陷入記憶之中,那女子莞爾一笑:“那夏大人确實是位不可多得的人才,只是可惜了,生做女兒身。如果不然,當是進翰林,入內閣的宰輔之才。”

她的語氣中倒是滿是真心實意的惋惜之意。

殷湛看了她一眼,有才之士總是會相互吸引的,他相信剛才這些話都是出自她肺腑的真言,只是..

“這些話莫要再說了。”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至少,現在不要再說了。”

如果隔牆有耳,被有心人聽了,就會陷她于不義。

上官芷福低身子:“是。殿下連日奔波,喝碗參湯,養養身子吧。”

殷湛接過她手中的碗:“上官,我早說過,在我府中,你不必做這些事的。”

“我現在幾乎就是個廢人,也只能做些這樣的事情了。”

“你滿腹才學,不必如此妄自菲薄。”

上官芷苦笑,“那得等殿下有意成事的那一日,我等方有機會一展謀略。”

若是以往,殷湛聽了這話,必定會鄭重其事告誡她“此等大逆不道的話不必再說”。

但今日,殷湛只是蹙了蹙眉頭,“我留你在府中,只因為你我有一個還算相同的目标,其他的話,時機未到,休要再提。”

他說話時,聲音不高,但是一字一句都意味深長,暗含威壓,讓上官芷神色一凜。

“是,妾身失言。”

過了一會兒,上官芷感覺他的怒氣稍稍平複之後,又開口道:“再過兩日,便是殿下的大喜日子,殿下莫忘了去知會貴人一聲。”

書房內安靜了下來,過了一會兒,殷湛才低低應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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