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襁褓之中的神明之子

瑞瑪特的生産過程不是很順利。

普萊娅垂着眼看着自己懷中的嬰兒，如她原先所看見的那般，是個男孩。

微弱的呼吸，青紫色的臉頰，只要她用手捂住這個嬰兒的臉頰，制止他呼吸的權利，這麽脆弱的生命在剛來到這個世界就即将宣告終結。

無論這孩子身上擁有多麽龐大可怕的魔力，都無濟于事。

真的太難以想象，這個孩子就是預言之中，将要颠覆神明的存在。

弱小是罪。

如果普萊娅放任這個嬰兒不管，他也一定會因為瘦弱的身軀無法承擔這樣的魔力而走向消亡。

普萊娅用手刮過他的臉頰，小心地避免自己的義子嬌嫩的臉龐被指甲刮傷。

這孩子自從誕生之後，還沒有在她懷中啼哭出聲——這樣也好。

普萊娅輕笑着，用自己的魔力一遍遍梳理嬰兒暴|亂的魔力。

雖然她一向很有耐心，可如果過分哭鬧，她也不免會為此苦惱。

為了讓這個孩子誕生，瑞瑪特着實吃了一番苦頭。

若不是生産的時候瑞瑪特浸着收集來的泉水之中，有源源不斷的魔力支撐，那麽這個孩子早就在誕生之中夭折了。

但奇妙的是，明明對于懷着子嗣而心有怨氣的瑞瑪特在抱着被普萊娅取名為“吉爾伽美什”的孩子的時候，臉上的笑容是普萊娅從來沒有見到過的柔和。

盡管轉瞬即逝，但普萊娅确信自己的确捕捉到了。

據她的了解，瑞瑪特一直都與世無争，這位她從幼時就認識的玩伴——也許用玩伴這個詞并不恰當——很少流露出自己的表情，除非是刻意而為。

普萊娅可以保證，這個眼神這個笑容，絕非僞裝。

這個慈愛的表情，普萊娅是那麽的熟悉，在午夜的夢裏，在過去的記憶中。

曾經這般甜美……現在卻成了她的夢魇。

黑發的女神微笑着看着眼前如同畫卷般美好的一切。

金發的女神坐在池子中，懷中有着相似金色胎發的嬰兒靠着她裸|露的胸|脯，母親低眉看着懷中的尚在哭鬧之中孩子，喜愛之情溢于言表。

普萊娅微笑着上前幾步，彎下腰從瑞瑪特的懷中他抱到懷中，狀似親昵道：“好了，瑞瑪特，也讓我看看我可愛的義子。”

在被她抱住的時候，這個孩子奇跡般地停止了哭鬧。

真可愛。

普萊娅看着主動朝她懷中鑽進來的嬰兒，忍不住又笑了。

瑞瑪特懷抱的動作在空中定格了幾秒，雙臂最終沉入了水面，普萊娅用眼角的餘光看到了這一切，不顧嬰兒仍然沾有血色的身軀，用自己的臉頰貼上了他幼小的臉龐。

“吉爾伽美什、吉爾伽美什……那我就叫你吉爾了？從此之後，你就是我的孩子了。”

普萊娅垂下眼，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嗯？看來你很喜歡這個名字？”她看着吉爾伽美什的臉上似乎也露出了一個笑容，笑得更開心了，“你現在就能聽懂我的話了麽，小吉爾？”

新誕生的神明就算脆弱，也比所謂的人類更加強大，也的确有神明在誕生的時候就已經有足夠的靈智理解簡單的語言了。

這樣的話，她的小吉爾，可還真是個天才。

啊啊，為了實現她的目的……

如果是個愚笨的孩子，可就得花過多的功夫呢。

沉溺于母愛只會毀掉這麽好的苗子，沒有比那樣的愛意更讓人害怕了。

普萊娅輕輕撫摸着懷中的嬰兒金色的胎發，看在這個顏色的份上，普萊娅就絕對不會讓這孩子也經歷這樣的事情。

還好，這孩子看起來比起自己的生母，會更喜歡她這個義母一點。

這樣的情況，其實一點也不奇怪。

諸神之中，普萊娅敢說自己的魔力最為純淨，作為“神明的預言書”，就連飲食上都必須确保食物的來源是最新鮮的蔬果，最幹淨的露水和最潔淨的動物，整個美索不達米亞，她最為講究。

更何況，“自願成為別人的保護神”，帶來的自然不僅僅是弊端。

這孩子已經和她建立了超乎血脈的聯系。

如此一來，她親愛的小吉爾自然會同她更為親密。

養好身體的瑞瑪特已經回到了自己的神殿，與人類不同，新誕生的神明不必非要進食母乳，何況也很少有高高在上的女神愛自己的孩子愛到願意親自哺乳。

經過這些天的調理，這個孩子已經脫離了剛誕生時奄奄一息的情況，壯實得像是任何一個健康出生的嬰兒。

吉爾伽美什是普萊娅記憶中第一個見到的幼嬰。

神界總是無趣的可憐，在擔任這個神職之前她尚且年幼，如今也沒有殘餘下來多少記憶。在獲得這個神職之後普萊娅在自己這座神殿之中紮了根，也懶得出去走動，何況，神界本來就鮮少有新誕生的生命，偶爾有的，大部分在誕生的時候就已經脫離了嬰兒的形态。

自吉爾伽美什誕生之後，興趣上來的普萊娅倒是去見過人類的嬰兒，那些嬰兒整天就會哭鬧不休，人類的嬰兒又很少具備魔力，只看了一眼就失去興趣的女神回來後無聊地戳着自己的義子軟糯的臉頰。

戳的次數多了小吉爾也沒有哭鬧不休，只是睜着眼，普萊娅清楚地從他那雙赤色的雙眼中看出了不耐煩，像是在說“你怎麽會那麽無聊”。

這樣澄澈的血色雙眼，如同是血紅色的寶石一般閃閃發光的眼睛。

這麽幹淨，只要注視着就讓人覺得心情很好。

心情很好的普萊娅斜撐着頭笑眯眯地繼續戳着他的臉頰，直到吉爾伽美什“啪”地一下将自己的小拳頭捶向了她的手臂，力氣軟綿綿的沒有一絲一毫的殺傷力。

“我親愛的小吉爾，”普萊娅微笑着握住了他小小的拳頭，魔力的威壓以她為中心朝四處散發，直到他的額頭被密密麻麻的汗珠浸沒，“你的義母兼老師我啊，今天就給你上第一堂課——”

“——永遠，都不要反抗比自己更強大的人呢。”

“嗯？怎麽身體這麽僵硬呢？”普萊娅愛憐似地拂拭過他臉上的汗水，一點也不為自己居然吓唬這麽小的嬰兒而心懷內疚，“只是開個玩笑，沒必要這麽緊張啦。”

随着她的話語，散發出的魔力都突然消散，繼續戳着吉爾伽美什臉頰的普萊娅滿意地發現這一次她的動作沒有得到任何的反抗。

“還真是乖孩子呢——嗯？你在生氣啊？生氣的話，就趕緊長大吧，成長到比我更強的地步——弱小，可是無可辯駁的罪孽。”

她把嬰兒從床上抱進了懷裏：“在此之前，你所做的應該是忍耐，收起自己鋒利的爪子，像是裝作貓的獅子，露出自己柔軟的肚皮，麻痹你所想要對付的人——直到，機會來臨。”

“現在的你就先安安心心地長大，先讓安內伽爾拉好好照顧你吧。”

普萊娅将吉爾伽美什遞給自己取名為“安內伽爾拉”的侍女，說起來這個名字并不是她想到的呢，她從來都沒有什麽取名的閑情逸致，更何況是給沒有靈魂的神造物取名。

安內伽爾拉是普萊娅用自己自己的血液創造，人形或者說神形的以魔力為動力的煉金制品。

如果不是為了照顧這個幼崽，此時的安內伽爾拉應該還在普萊娅的倉庫不知道哪個角落躺着吧。

普萊娅看着準備帶着吉爾伽美什去進食的安內伽爾拉，輕輕地笑了。

安內伽爾拉，這個被用作世間第一個被神明創造出來的人類女性的名字。

——亦是普萊娅第一個制造出來的煉金制品。

除了與之一同誕生的安烏雷伽爾拉，普萊娅再也沒有用自己那麽喜歡的煉金術制造更多的産物了。

快點長大吧，她親愛的小吉爾。

如果對她心懷不滿，就快點長大到能夠殺死她的地步吧。

這位作為“神明的預言書”而存在的女神微笑了。

一直都只能露出無害的肚皮的時光，她已經快要忍耐不住了。

這些只能不斷忍耐、只能裝傻充愣、只能隐藏戾氣的日子。

快要結束了，快要宣告終止了。

普萊娅，你可得好好忍耐，希望的曙光已經出現——

若是在此前功盡棄，那可就真是個笑話了。

如果她親愛的小吉爾能夠實現她這麽多年的願望……

她就算是為此付出生命，又有什麽不可以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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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安烏雷伽爾拉與安內伽爾拉，相當于亞當與夏娃。

二更！

這一次我想要試試看對于主人公的思想和目的不太明顯的寫法。

埋了不少伏筆，有興趣的可以整理出來看看一下和諧的詞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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