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曲水樓靠南邊一處花廳裏,周宕正和魏王在說話。
“就真就把人扔在那兒不管了?”
“他們既喜多想,就讓他們繼續多想。”魏王啜了口茶,冷淡道。
周宕明白魏王意思,魏王來此地本無其他意思,偏偏宣平侯喜歡自作多情。說起來這也是他的鍋,若不是他多那一句嘴,也不是這場面。
估計宣平侯也在下面琢磨了很久,才挑了這麽幾個人來,明面上看起來煞有其事,實際上除了一個趙二,都是各家無足輕重的小輩,明眼人一看就懂。
“我還是過去代你露個面,你剛回京,不宜弄得場面太尴尬。”周宕站起來道。魏王沒說什麽,周宕也就下去了。
等周宕走後,魏王才略有些惱怒地在心裏哼了一聲。
「你影響我,随周宕來宣平侯府,又點名趙家小輩,是為何意?」
腦中沒人說話,但多出一股得意洋洋之感,這讓魏王不禁又皺起眉。
「是因為她?」
還是無人理他。
魏王不禁想起這幾日發生的事,連着幾天,他每天清晨醒來,都會發現懷裏多個人。
他以為他是想看他出醜,便沒有多想。後來有一晚他裝作睡着,實際上并沒有沉睡,卻發現自己根本感觸不到外面發生了什麽,便知這是紀昜将他屏蔽了。
就像以前二人為了對抗頭疼,将另一方屏蔽,以保證有一個人可以補充精力,為了做事方便,一般都是他進入沉睡。可直到此時他才意識到此舉有遺患,就像現在,他竟不知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麽,只隐約知道自己是和她在一起。
而這次來宣平侯府,又點名趙二作陪,明明是他在外面,卻受到他的影響,說出突兀之言,甚至是為何故他也不知,只能隐約感受是與她有關。
一直以來魏王都忽略了一件事,雖紀昜也是他,但兩個人卻是兩個不同的性格,更有不同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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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在邊關時還不顯,也是當時二人對抗頭疼已耗費無數心力,他要統軍,又要耗費一些心力,自然沒功夫去想其他事。可自打回京後,随着紀昜每晚往長陽侯府跑,頭疼之症逐漸減弱的同時,對方也越來越不受控制。
如今竟學會了瞞着他做事,還試圖影響他的想法。
「我沒有打算悔婚另娶,你不要做一些蠢事。」
「你最好沒有。」
魏王沒有再說話,正好這時周宕進來了,二人也沒有再對話。
花廳裏,明惠郡主終于正視郿無暇了。
“你叫郿無暇?”
郿無暇站在下面,恭敬謙順道:“是,郡主。”
“本郡主很好奇,你為何要幫我?”說到‘幫’時,明惠郡主特意加重了音調,“本郡主以為人作惡,總要遮掩些,你倒好,竟一點都不遮掩。”
這不是郿無暇第一次對人卑躬屈膝,事實上她并不認為對比自己地位高的人卑躬屈膝有什麽,可這一次卻是讓她最難受的一次。
她需得咬着牙,心裏嘔着血,才能保持自己的謙遜,因為她知道,只有這樣才能取信于人。
所以她哭了,哭得很委屈。
“其實我也不想,但郡主肯定不能明白我的苦處,嫉妒乃人之常情,可害人卻從未曾有過,只是小女祖母……”
她又将之前對陳月怡說的話說了一遍,強調自己是替祖母背鍋,卻又無處訴冤。
“女子的名聲一旦壞掉,就完了,如今所有人都在排斥我,說我是個惡毒女子,所以與其說是幫郡主,不如說也是幫我自己,只望郡主達成所想後,能提攜小女一把,小女所求不多,只想尋一門還算稱心如意的婚事,而不至于被耽誤。”
明惠郡主和趙蘭芝面面相觑。
從郿無暇所言去看,她的說辭有理有據,很有邏輯,就是給人一種怪怪的感覺,好像害人還被她害成了不得已?
可不得不說她的提議讓明惠郡主很心動,是趙蘭芝肉眼可見的心動,也因此趙蘭芝有些欲言又止。
“如果照你說得去布置,這事就能成?”簡直簡單得明惠郡主覺得不可思議。
郿無暇低着頭道:“如此場面,人多口雜,出了事根本禁不住,她壞了名聲,只能嫁給那個壞了她清譽的人,如此郡主就可得償所願了,想必皇家也不願魏王殿下去娶一個壞了清譽的女子。”
“你先等等,讓我想想。”
趙蘭芝沒忍住道:“明惠!”
明惠郡主擡手打斷她,做沉思狀。
郿無暇見狀,緊張地舔了舔嘴唇又道:“郡主,機不可失,我那三妹妹平時可不常出門。”
趙蘭芝皺眉道:“你一邊說自己情不得已,一邊又害人害得理直氣壯,看來郿大姑娘也沒傳說中的賢德。”
郿無暇掩面哭道:“實在情非得已,可人不為己天地誅,我也只是想救自己。”
是啊,人不為己,明惠郡主突然坐直了身體。
“就照你說的辦,蘭芝你幫我。”
“明惠!”
明惠郡主将趙蘭芝拉去內室中。
“蘭芝,這一次如論如何你也要幫我。”
“可明惠,那郿三姑娘無辜,你又何必害她。”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明惠郡主終于露出頹喪之色,“之前我去求太後,太後好不容易答應幫我與陛下說項,可陛下并沒有答應,還是說要看魏王的意願,可這麽些天了,一點動靜都無,說明成的可能微乎其微,我只能另作他法。”
“你是不知道,陛下因魏王前兩任王妃無故枉死,一直對魏王心中有愧,這一次陛下不可能去強令魏王,而魏王哥哥的性格我知道,他雖看着冷淡,實則重情,不會輕易毀諾,所以只有郿家這邊出問題,我的想法才能達成。”
明惠郡主說得很快,也很流暢,似乎對于去害別人來達成自己的目的,不以為然。她甚至忍不住想,自己突然着了魔似的想來看郿無雙,是不是早就有預感這裏會有機會?
“而且我也不是害她,我只是給她換個成親對象,反正她不一定要嫁給魏王,換一個也沒什麽。”她越說越理直氣壯。
“那你打算給她換誰?”
“你覺得武鄉侯世子怎樣?”
這武鄉侯世子不是旁人,正是孫貴妃的親侄兒,名叫孫世顯,在京中也是風雲人物,出了名的風流放蕩。
可人不風流枉少年,哪個男子不風流?關鍵要家世好,孫世顯是武鄉侯的獨苗苗,姑姑是貴妃,表兄是秦王,可謂家世顯赫。若不是有個風流名聲,又執着于要娶個絕世美人,也不會至今沒有娶妻,郿無雙能嫁給他,也算是叨天之幸。
趙蘭芝見明惠郡主說得頭頭是道,好像那孫世顯就是個香饽饽,可她卻知道孫世顯的風流可不光是風流,而是荒唐,曾鬧過幾次和有夫之婦的醜事,以至于還得孫貴妃出來給他擦屁股。
而孫世顯近大半年執着于想娶明惠,鬧得明惠極為頭疼,沒想到讓明惠這麽一安排倒是一舉兩得。
趙蘭芝一時有些感嘆,卻也不好說什麽。她清楚明惠郡主的性格,一旦她拿定主意,是絕對不會聽人勸的,而她也只能幫她。
兩人相攜出去,郿無暇見明惠郡主臉色,便知曉這事是成了。
貴女們的宴就設在園子裏,沒往前面挪。
除了月碧樓外,附近幾處花廳裏都設了席面,都是年輕女孩們,擱在一處,倒是比去前頭和長輩們一處來得自在。
大家吃吃喝喝,歡聲笑語,興處來了還有人行酒令。
酒是果子酒,喝着微甜,不醉人,無雙喝了兩杯,郿嫦和郿娥也沒少喝,她們看起來很高興,倒是郿無暇一直沉着臉,肉眼可見的不高興。
宴罷,下人們收拾殘局面,貴女們則四處散坐聊天,或是在園子裏散步,等着前面的席散。不過估摸着還早,長輩們總比小輩們交際要多,有時拖到傍晚才走也不是不可能。
郿娥和郿嫦被人叫走了,方才那會兒時間兩人也結交了一二說得來的女孩,她們叫了無雙,但無雙沒去,她飯罷向來懶得走動,便尋了個僻靜的地方坐着賞景。
無雙有些昏昏欲睡,她有午飯後小憩的習慣,可能也是之前喝的那果子酒多少有些酒力,讓她整個人懶洋洋的,也沒睡着,只是有些迷糊。
正迷糊着,面前突然出現個下人叫她。
此人面色倉促,見她睜開眼就急急道:“郿三姑娘,貴府的二姑娘從臺階上摔了下來,摔傷了腿,您快跟我去看看吧。”
“摔傷腿?怎會摔傷腿?”
“奴婢也不知,好像是和哪家姑娘起了沖突。”
郿嫦确實脾氣不怎麽好,性格也沖動,若是有人譏諷她,她還真有可能與人起沖突。
無雙也來不及細想,就忙站了起來,跟那丫鬟走。
“她在何地?”
“下人已經将她扶去一處靜室,又派人去找大夫和六姑娘,可郿二姑娘說要見你和郿五姑娘,便讓奴婢來請您。”
兩人一邊走一邊說,這丫鬟說得有理有據,也合乎常情,無雙根本沒懷疑上她,就這麽跟着她一路走着。
漸漸四周的景色越來越陌生,無雙雖來過宣平侯府多次,但每次來都主要集中某一片地方,也不是所有地方都去過,不過倒認出這還在園子裏。
來到一棟二層小樓前,丫鬟松了口氣,笑道:“到地方了,三姑娘快随奴婢進去吧。”
進了小樓裏,才發現裏面十分安靜。
按理說郿嫦摔折了腿,鬧出這麽大的事,應該不會這麽安靜才是,邊上總要有一二下人守着,再說還請了大夫,難道大夫還沒來?
“就在這。”
走到一間內室前,丫鬟推開門,正對着門的方位有個屏風,床榻被隐藏在其後,不過能看出來這是供客人短暫小憩的地方。
無雙沒往裏走,因為太安靜了,安靜得異常,她還在往四處看,下一刻被人推了一下,撲到在地,緊接着身後響起一陣關門聲,她忙轉身去看,就見那丫鬟竟從外面将門關了上。
而且聽響動,還從外面把門鎖了。
無雙心叫不好,可撲過去門已經鎖上了,那丫鬟鎖上門後匆匆離去,她拍了幾下門,根本沒人理她。
她不得不往身後的屏風看去,而此時似乎她拍門的聲音驚動了屋裏某個人,對方發出一陣呻吟聲。
越過屏風,對方落入她眼中。
是個穿着華服的年輕男子,似乎喝醉了,臉頰和眼圈很紅,此時正扶着額頭看着她。
在看到她後,對方眼中閃過一抹亮光,叫道:“美人……”
說着,竟朝她跌跌撞撞地撲了過來。
無雙心知自己中套了,而現在是她目前所遇到的最大的危機。
她不知是誰設計了她,但她知道可能要不了多久,也許是這男子将自己抱住後,又或者發生什麽不可挽回之事後,必定就會有人闖進來撞破這一切。
前世她就是這麽設計的趙見知,沒想到現在輪到自己。
不能慌,無雙一步步往後退着,眼角餘光掃過身後,她開始轉了方向,竟往斜側退去。
那男子看似喝得醉醺醺,步伐竟一點不慢,很快就到了無雙身前,并将她逼到了角落裏。
“美人兒,是誰讓你來服侍本世子的?你好好服侍本世子,本世子定不會虧待你……”
他嘴裏含糊道,一邊對無雙動手動腳,又伸手想去抱她,一片酒氣直朝無雙熏來,讓她幾欲作嘔,但她還在忍着,同時默默地拿起身後的東西。
就在男子想往無雙頸子上親時,只聽得‘嗵’地一聲,竟是無雙用手中的花瓶砸上了他的頭。
這花瓶十分結實,都這樣了竟然沒碎,無雙見對方還站着,心一狠,又照着對方的頭砸了一下,又砸了一下。
對方終于倒了。
花瓶也終于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