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送走郿嫦,無雙回來想了想,讓玲珑去開庫房,給郿嫦和郿娥挑兩匹好顏色的料子送過去,讓她們做夏衫。

其實無雙方才聽出了郿嫦的意思,只是一時半會她也沒頭緒,送布一來是還情,二來也是一個暗示,代表自己知道了,正在琢磨。

忙完這些,無雙又在想她娘陪嫁的事。

太姨娘告訴她的那幾個地方她都還沒去,還有她娘陪嫁的那兩個布莊和幾個莊子,據說都是她娘家仆打理的,可當時太姨娘含糊其辭,那家仆也沒來找過她。

其實無雙心裏已經約莫感覺出有些不對勁,只是沒見着人暫時也不好下結論。

她決定明天就出府一趟,就把這事跟宮嬷嬷說了,宮嬷嬷說她會安排。

到了第二天,無雙一大早就出了門。

給曹氏那兒的借口是出門置辦嫁妝,現在無雙和曹氏都有默契,一個不問聘禮,一個不提嫁妝,也就是說無雙的嫁妝得她自己辦,至于長陽侯府這會不會有,總之是指望不上,就算有,無雙也知道不會太多。

無雙最先去的是那座放了她娘嫁妝的小宅子。

宅子隐沒在城東一片房子裏,這一片住的都是京裏的老住戶,家境都是不上不下的那種,讀書的人家居多,鬧中取靜,既沒有城西那種龍蛇混雜,哪家來個客人,街坊鄰裏都知道了,也不像城中那些高門大戶,房子大看着紮眼。

梅芳上前開了門,随着大門敞開,整個房子的情形也盡數落在衆人眼底。

就是很普通的一進小宅院,無雙将随行而來的人留在外面,只帶梅芳進了正房。這房子大概很久沒人來了,屋裏家具上全是一層厚厚的灰,無雙長驅直入,進了西梢間,一間看布置像書房的地方。

入口就在書案下方,打開後,無雙特意讓空氣流通了會兒,才由梅芳持着蠟燭先下,她後下,兩人進了隐藏在下面的密室。

大概這棟房子加起來都不如這間密室耗費巨大,密室只有一間,面積跟上面正房是一樣,因為防潮做得好,裏面除了散發着一種長久沒有空氣流通的氣味兒外,并沒有其他難聞的味道。

除了靠牆放了幾個櫃子外,入目之間全是一個個大木箱子,無雙讓梅芳打開一個來看,裏面放的都是些幼童的玩具,還有一些幼童穿的衣裳,她雖記不得五歲之前的事,但她能猜到這應該都是她小時候的東西。

梅芳又連開幾口箱子,這些箱子裏放的都是些女人的衣物,應該是她娘的衣裳。因為放得時間太久,這些衣裳的布料已失去舊日的華美,但通過布料質地和上面的刺繡,能看出當年是如何風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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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些男人的衣物,以及所用之物,甚至還有幾把弓箭、刀劍之類兵器,這應該是她爹的東西。

無雙沒想到太姨娘竟把這些東西都運了出來,藏在這裏,估計是怕被人糟踐了。

她沒有在密室待太久,這裏面空氣流通時間還太短,待久了氣悶,所以剩下幾個箱子,她都是匆匆一瞥就罷。

剩下的箱子不出無雙意料,裝得都是她娘和太姨娘的一些金銀首飾、珍珠寶石以及一些珍稀擺件、字畫之類,還有一箱金銀錠子。

除了這以外,上面的有兩間房子裏還存了很多木料。

一般富貴人家都有存好木料的習慣,一是給女兒攢嫁妝,再來也是好木料可遇不可求,并不是你要用時就有,所以都是提前攢。據太姨娘所言,蘇氏很早以前就開始攢木料了,太姨娘也是,只可惜蘇氏身子骨不好,和郿戰成婚多年才得了無雙這麽個女兒。

自打生下無雙,蘇氏給女兒攢嫁妝愈發積極,平時就命家仆四處搜羅好東西,搜羅到了就運回京交給太姨娘,那時她已随郿戰去了邊關。這也是當年事發突然,太姨娘能那麽快把蘇氏的嫁妝轉移的原因。

據說還有很多好布料,因為布料不能久放,都交由蘇氏陪嫁的布莊賣了出去,所換銀兩盡數都換成了銀票,之前已經交給無雙了。

無雙把用木料做家具的事交給宮嬷嬷,至于密室的那些東西,倒不好處置。這地方不為人知時很安全,如今有了這麽一遭,自是不能再放在這裏了,宮嬷嬷提議先找人來造冊,等造完冊再說。

本來無雙還打算今天順便把布莊也去了,看來也只能改日再去。

造冊是玲珑帶着小紅和兩個宮女去的,整整花了兩天的時間才做完,因為無雙還沒想到這些東西放哪兒,只能先留了兩個護衛在那邊看守。

這邊弄罷,無雙便打算去布莊一趟,這件事不能再拖了。

...

布莊叫‘鴻盛布莊’,并不像那些小布莊,只是以零賣做成衣為主,更多是做整賣生意,從江南一帶購入大批量布料,再運到京城分售給這邊的零散布商。

據無雙從太姨娘口中得知,她的外祖母蘇王氏是個女商人,丈夫死後,便一力将蘇家布莊的生意接了下來,由于蘇家布莊是老字號,蘇王氏做生意又誠信,不坑蒙拐騙,所以生意做得很大。

當年她爹偶遇她娘時,她外祖母的身體已經不行了,就想給女兒招贅,未曾想所選皆非良人。就在這之際,她爹出現了,巧合下向蘇家施了數次援手,外祖母見她爹人品貴重,非見利忘義之輩,再加上她娘也對她爹有意,外祖母就将女兒的終身托付給了她爹。

她娘不是能經商的性格,她外祖母估計也清楚,再加上當年她外祖母是以寡婦身立門戶,如今寡婦死了,女兒要出嫁,蘇家的家産自然不能全數帶走,蘇氏一族還有其他族人,最終蘇氏只帶走了部分家産,都以陪嫁為名,剩下的則由蘇氏其他人瓜分。

這‘鴻盛布莊’便是其中之一,只是将生意轉移到了京城,蘇氏族人也知事情不能做得太絕,再加上郿戰出身侯府,他們也多有忌憚,便未阻止鴻盛布莊的生意。

這麽多年來,鴻盛布莊的生意都是交由一個叫蘇城的人打理,這蘇城是當年蘇王氏親手給蘇氏挑的家仆,早些年蘇氏和郿戰還在時,蘇城還挺老實的,直到當初侯府适逢大變,太姨娘為了轉移兒媳嫁妝,從中讓蘇城幫了一些幫,可能讓他洞悉到什麽。

之前蘇城每年還會去找太姨娘報賬,後來漸漸就不來了,每年只讓人送些銀子來,說是當年所得,人卻再也沒露過面。

太姨娘心知以那兩個布莊,和幾個莊子所得,每年絕不會只有這點銀子,可彼時她自身難保,還有無雙作為牽挂,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她臨終前對無雙說得含糊其辭,只道是若有餘力,就來看看,若無餘力就算了。她是考慮孫女處境艱難,不忍讓她擔太多事,這也是之前無雙一直把這事擱置沒處理的原因。

如今她有餘力了,自然要來看看。

……

到時是上午,布莊的生意很清淡。

除了一個掌櫃,和幾個夥計,并未再見到其他人。

無雙進來時,身邊跟着兩個丫鬟,再看其舉止做派,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的小姐,掌櫃也不敢輕忽,親自上前接待。

“蘇城可在?”

老掌櫃眼中透露出疑惑之色,道:“敢問姑娘可是和東家認識?我們東家現在不在,不知姑娘找東家是為何事?”

“東家?”無雙有些不是滋味地喃喃了聲,旋即換了腔調,“若是我沒記錯的話,這鴻盛布莊應該姓蘇,早年在蘇州便是姓蘇,為了跟蘇氏其他族人區分開,改名為了鴻盛布莊,後來挪到京城也還是姓蘇。怎麽?蘇城一個家仆出身的掌櫃,現在都成東家了?”

老掌櫃當場色變,慌忙之下道:“姑娘你說的這些老朽都不知道,老朽只是替東家打下手,這鴻盛布莊的東家确實姓蘇,我家東家也确實姓蘇名城,卻跟什麽蘇州蘇家沒什麽關系。姑娘,你到底是不是來買布的?若不是來買布,就快離開這,免得擾了我們的生意。”

說着,便叫來幾個夥計,要攆無雙幾人走。

無雙這趟出來只帶了梅芳和玲珑,還有兩個護衛在門外看着馬車。幾個夥計拿着雞毛撣子和鋪子裏用來量布的尺子,上來就要攆人,梅芳讓玲珑将無雙護住,一把奪過雞毛撣子。

“好大的膽子,你們可知我家姑娘是誰?!”是玲珑說話了。

這時,門外的護衛也聽到裏面動靜,趕了進來。

一看這陣仗,老掌櫃忙喝止夥計,又對無雙放軟聲音道:“姑娘,我們這裏是做生意的地方,你來了不買布,偏偏問東問西的,老朽覺得姑娘是來搗亂的也不為過。既然是誤會,你們還是趕緊走吧。”

無雙看了他一眼,心知這事一日肯定成不了,蘇城現在不在,跟這老掌櫃也扯不清,繼續鬧下去,除了招人來看熱鬧,別無他用。

她想了想道:“蘇城真不在?去哪兒了?”

老掌櫃猶豫地了一下,道:“我家東家前些日子去了蘇州,還沒回來。”

“幾時能回?半月可能回?”

老掌櫃不說話了,過了一會兒才道:“這位姑娘,你問這做什麽?”

無雙笑了一下道:“行吧,我也不多問了,蘇城回來讓他去找我。我只給他半月時間,過期不候。”

見無雙要走,老掌櫃慌忙道:“姑娘,你既沒說你是誰,老朽就是回來轉告東家,也不知該去哪兒找你。”

這時,無雙已經快走到門口了,聞言她也沒轉身,只是道:“你把今天的事轉述給他,他自會知道我是誰,記得告訴他,我只給他半月時間,過期不候。”

魏王剛從魏王府出來。

上了馬車,行了一會兒,福生突然道:“殿下,那是三姑娘的馬車?”

無雙現在所乘馬車,乃魏王府獨有,通體黑色,雙馬所拉,車廂車體都是專門打造,不光坐着不颠簸,還有其他妙用。當日魏王就是考慮到她偶爾要出行,宮嬷嬷去時就帶了輛馬車。

魏王順着看過去,馬車停在一家布莊之前,門外站了些人似乎在圍觀什麽,他想了想,便叫停了馬車。

這時無雙也從布莊出來了,玲珑道:“姑娘,你方才就該報明身份,這些人自然不敢不從。”

無雙道:“他人不在,報明身份除了讓那些人驚慌,也沒什麽用。而且我有我的打算,這事不急,等他回來後看他如何反應再說。”

見此,玲珑便不說話了,攙扶無雙上了馬車,就在無雙進入車廂的前一刻,她突然看見路那邊停着一輛熟悉的馬車。

見她看了過來,車簾被打了開。

無雙就看見一身銀灰金繡錦袍,頭束金鑲玉龍銜珠發冠,顯得格外雍容俊美的魏王隔着車窗,對她招了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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