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因為有這句‘回去了再’,紀昜特意揚聲讓馬車走快些。

車夫以為是不是殿下有事,把馬車趕得飛快。

等馬車進了魏王府,車剛停下,就從車廂中卷出兩個身影,速度快到車夫根本沒看清人,福生追在後面,也很快消失了。

回到正房,玲珑等侍女見殿下和王妃回來了,忙蹲身行禮,只是眼前人影一閃,兩人就進內室了。

無雙被放在更換一新的松軟被褥裏,還不及說話,話就被堵了回去。

……

羞恥至極!

反正無雙此時是這種感覺。

剛從宮裏回來,外面那麽多下人,他就不管不顧地這樣。

遙想前世他好像也是這樣,一開始根本不管那些宮人們,拉着她就胡天胡地,以至于惹來了宮裏很多人笑話她,說她妖媚淫邪,總是纏着陛下沉迷于床帏之間。還是後來她壯着膽子跟他鬧了好幾回,他才漸漸……依舊沒改,只是後來沒人敢在說什麽了。

無雙本來捂着臉快要哭出來,想心事想得漸漸忘了。

“羞什麽,你是本王的王妃,夫妻…敦倫不是理所應當。”

她把臉藏在被子裏,不想說話,就想躲一會兒消一消羞意。他卻不放過她,把她扒拉了出來,抱在懷裏。

“氣了?”

她倒沒氣。

“你以後別這樣了,外面那麽多人,你說現在大白天的,他們再聽見了什麽聲音,未免惹人笑話……”她聲音小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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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昜嗤笑一聲:“那以後我把她們都攆遠點。”

無雙更羞恥了,那你一攆人不就都知道你想做什麽了?卻又不知該如何說,遂将臉埋在他懷裏不說話,紀昜也沒說話,不知在想什麽,時而斂目時而揚眉。

過了一會兒,門外有人禀報:“殿下,商副使來了。”

是福生。

他的聲音氣弱至極,福生再是個太監,回來見王妃的侍女都去了門外,也知道裏面在幹什麽。俗話說,新婚三日,蜜裏調油,更何況裏面是那位活祖宗。可他還是得說,他有不得不說的理由。

裏面沒人應,半晌門從裏打了開,紀昜披着衫子,陰着臉,恨不得把這老貨一腳踢飛。

福生苦着臉,小聲道:“商副使說有要事要禀。”

紀昜摔門進去了,過了會兒還是披着衣裳出來,就要往外走。福生忙将他攔下,任勞任怨給他整理衣裳,怕他就這麽出去,等會主子出來了,他又要吃挂落。

快到書房時,福生察覺到前方走着人突然慢了腳步。

如果說紀昜走路快且急,魏王走路就是不疾不徐,似乎天塌下來了,他也是這樣。

魏王停下腳步,福生忙湊到跟前來。

“做得不錯。”魏王道。

福生苦笑:“就怕哪日被殿下發現,老奴、老奴……”

魏王沒有說話,進了書房,不多時再出來,雖還是同樣的裝束,但明顯能看出人更整齊了些,他在前,福生在後,一路往鸾祥院去了。

……

見殿下走了,玲珑幾個低着頭進了內室。

玲珑還好,倒是小紅,大概年紀小,小臉紅撲撲的。她紅臉,被她和梅芳扶着去浴房的無雙也紅着一張臉,兩人對着紅臉,倒是邊上的梅芳還像個傻大姐似的,不得不說也是一副奇景。

等回來時,床鋪已經收拾好了,無雙想之前紀昜是被叫走了議事,應該短時間不會回來了,便打算連午膳都不用了,要睡一下午。

見王妃睡下了,玲珑做手勢讓所有人都下去,她則又環視了下內室,見沒什麽要做的,才輕手輕腳關上門退了出去。

這是無雙新婚頭一日,按理說該見見這院中服侍的下人,見見王府的其他下人,以便于以後掌握中饋,不過王妃和殿下都沒說什麽,往後挪一挪也沒什麽。

玲珑讓小紅去把下人名冊拿來,最好先弄清楚誰是誰,誰又是做什麽的,等明日王妃閑了問她們也好有的答,這時就見一人從外面走進來,正是剛走了沒多久的魏王。

幾個侍女忙蹲身行禮,顧慮王妃睡着了,就沒有叫安。

魏王揚了揚手,玲珑雖眼中有些疑惑,還是帶着人下去了。

……

魏王進了內室。

室中光線适宜,空氣中飄蕩着一股淡淡的幽香。

床那邊,櫻紅色的柔紗帳子低垂,隐隐可見到後面躺着個人。

他走了過去,在床沿坐下。

她睡得很熟。

明明是白日,卻發髻盡散,烏鴉鴉的發絲散在松軟的枕頭上,眉間慵懶,兩頰泛着紅暈,嘴唇濕潤有些微腫,也不過一日不見,本來青澀的眼角和眉梢便多了一絲異樣的風情,媚态橫生。

魏王素來不屑那些什麽美人鄉是英雄冢之類的話,讓他來看,沉迷女色耽誤了正事乃是庸人,連狗熊都稱不上,更何況是英雄。

未曾想本是按部就班履行諾言,卻在她身上生了如此多的意外。

魏王素有謀略,有謀之人便不喜有人、有事超出掌控範圍。她的體香是為意外,但總體而言是好,‘他’過于對她在意,但想想他這不到三十載歲月,實在太過貧瘠,‘他’雖任性妄為,卻也幫他良多,而他自認比‘他’沉穩,便有為兄為長的自覺,對‘他’偶爾不太過格的行徑,都是縱容的态度。

可漸漸就有些失控了。

失控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好像是從‘他’開始有意隔絕屏蔽他,試圖影響他的想法那一日。

二人為了方便行事,彼此之間從沒有秘密可言,現在‘他’有秘密了,而且不願他知道。

若是別的事也就罷,偏偏不過是跟女子相處,這女子還即将成為魏王妃,在魏王心裏,是劃在自己人這一列中。所以他并沒有太在意,甚至覺得有些好笑,覺得他小孩心性。

可随着次數漸多,當日在宣平侯府偶然浮起的那一絲想法,便越來越清晰——

若有一日,‘他’心生貪欲,妄想占了這具身體,是不是就可以将他徹底鎖起來,不再讓他出來?

畢竟‘他’在兩人之間的控制上,歷來比他強。

當年也是他突然冒出來,後來也是想出來就出來,想走就走。他是在宋游的幫助下,與‘他’溝通交流,才漸漸維持了平衡。用宋游的話說,這種狀态其實已是當下能做到最好的了。

魏王從不是什麽君子,又由于出身皇家以及幼年經歷,讓他一直對任何人都報着防備心。之所以不防備‘他’,除了‘他’也是他外,也是因為‘他’沒有私心,沒有貪欲。

可若有一日,他有了私心和貪欲呢?

“你就是他的貪欲?”

魏王無聲道,手指落在無雙的臉頰上,緩緩摩挲着。

掌下的美人兒依舊睡得很香甜,一只柔荑擺放在臉側,睡相嬌憨。

戴着碧玉扳指的大拇指滑落在那唇上,明明在為那香甜馥軟而心悸,臉色卻依舊陰沉。

手指繼續向下游移,來到她纖細的頸子。

白皙柔嫩,偏偏上頭落了幾點刺目的櫻紅,手指突然變得急促,力道也重了不少,只在那微微有些下陷的衣襟上落了幾息,就将之掀了開。

魏王看着眼前這片淫靡之态,不怒反笑。

卻聽得一聲細微的脆響,是他拇指上的玉扳指碎了。

他波瀾不驚,收回手,将碎掉的扳指收攏,放入袖中。

整個過程一如他平日的從容不迫,只有半低的眉眼一絲戾氣乍現,洩了他的底兒,只可惜這一切無人得知。

熟睡的人毫無所覺,似乎感受到熟悉的氣息,她面朝外翻了個身,臉往魏王腿邊靠了靠,像只小貓一樣,将臉埋在他腿上,嘴裏似乎哼唧了兩聲,又陷入熟睡中。

落在後面走得慢騰騰的福生,戰戰兢兢從外面探進一個頭,就見殿下坐于榻上,王妃似乎睡在他的腿邊,他正用手指緩緩地順着那緞子似的長發。

他并沒有松氣,戰戰兢兢又把頭縮回去了。

等下午無雙睡醒了,聽說魏王來過一趟,并沒有多想,以為紀昜是不是落了什麽東西。

初為新婦,她其實還有些不适應,這不适應就體現在她本是餓了,想讓人備膳,玲珑卻提醒她要不要派人去問問魏王,畢竟天也快黑了,可要一同共進晚膳。

為此,她只能餓着肚子等,中間梅芳端了些糕點來,讓她先吃點墊墊肚子,所幸派去的人很快就回來了,說殿下晚上會來鸾祥院用晚膳。

備膳這種事不用無雙操心,自有宮嬷嬷和福生那邊合計,像無雙不吃的或是魏王不喜的,都不會上來。

酉時三刻,魏王來了。

無雙見他來,便親熱地走上前,道:“殿下午膳可是用了?我睡了一下午,連午膳都忘了……”

說到這裏時,她已經意識到有些不對了,正想往後退一退,魏王已牽着她的手,拉着她,來到桌前。

兩人落座,福生叫人擺膳。

一共八個熱菜,兩個涼碟,還有一盅湯。之前宮嬷嬷合計菜單時,無雙就說過這麽多菜兩個人吃,是不是吃不完,但宮嬷嬷說歷來就是如此,無雙也不好多說。

一想到身邊坐的就是魏王,無雙免不了局促,魏王似乎毫無察覺,還給她夾了兩筷子菜。

這讓無雙不禁覺得自己是不是太過緊張了,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魏王其實都沒做過什麽傷害她的事。只有上一次,可能那次也是魏王頭疼難忍,卻又不想讓她察覺,才故意假裝是紀昜的。

她不該對他抱有偏見,畢竟他也是自己的夫君,至少身體是的,雖然裏面的瓤子不一樣。她應該像前世那樣,不驚不喜,不怒不悲,自然一些與他相處。

這麽想想,無雙露出一絲笑容,也給魏王夾了菜。

“殿下,你嘗嘗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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