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王妃從書房回來,少了帶去的單子不說,人也不太高興。

一時間,玲珑幾個做事都輕手輕腳起來。

無雙借口累了,回卧房歇息。

将帳子放下,躺在床上,無雙才感覺終于放松了許多。

她需要一個安靜的地方想心事,可等真正安靜下來,腦中卻一片混沌,事有千頭萬緒,可她現在一個頭緒都抓不住,腦中總會閃過魏王方才說的那幾句話。

你委屈什麽?

你一直跟本王裝傻。

別哭了,你回去吧。

這是魏王第一次用這種口氣與她說話。無雙藏在被子裏,偷偷地哭了一會兒,越哭越覺得傷心。

帳子外響起一陣輕微的腳步聲,玲珑的聲音在外面響起:“王妃。”

“什麽事?”

她趕緊用被子擦了擦眼淚,不想玲珑進來看見她哭。

不過玲珑并沒有進來,站在帳子外道:“福內侍讓人把單子送回來了。”

什麽單子?

那單子不是被她哭成一團糟了嗎?

玲珑見無雙沒有說話,又道:“王妃,您要不要看看?”

Advertisement

無雙道:“你拿來我看看。”

帳子被掀起一角,玲珑只用手捧着把紙張遞了進來,無雙接過來看,果然是之前她給魏王列的單子,卻并不是她帶去的那一張,而是有人又重新照着原樣拟了一張。

潔白光潔的澄心堂紙上,用黑到泛紫的徽墨寫着一排排密密麻麻的小字,筆跡正是魏王的。

他何時又重新抄了一張?

又見尾部附上的正是他之前提的那幾樣東西,無雙想哭又想笑,她腦海裏出現了一副畫面——她前腳走,他後腳又照着那張被她哭糟蹋了的單子,重新抄了一遍,讓人給她送來。

不是讓她回去,幹嘛又給她送這個來?他可真是太讨厭了!

無雙佯裝平靜地将紙又遞了回去:“就照着這個單子收拾吧,別打擾我,我再睡一會兒。”

可實際上又怎生睡得着,反而躺在那兒胡思亂想,時而委屈,時而歡喜,時而高興,時而又哀怨,複雜至極。

讓人把單子送去祥鸾院,魏王叫了幾個屬下來議事。

這是他回京後,第一次參加冬狩,他以前參加過,不過那是十多年以前了,當時在冬狩上還受過人的暗算,自然清楚這種場面不會平靜。

吩咐侍衛頭領王晰成把這次要随行的人挑選好,他的侍衛都是黑甲軍出來的,忠誠自然不疑慮,只是這次去香山能帶的人有限,自然要都選了好手。又吩咐人注意最近各府上的動向,尤其是幾個王府。

做罷這些事後,魏王讓人都退下,又把紀昜叫了出來。

「這趟什麽情形你應該清楚,應該不用本王再多說」

「瞧你這謹慎的模樣,誰敢犯上來殺了便是,那群土雞瓦狗不值得一提。」

「若是世間事只用武力可解決,世上也不需要那麽多讀書人,本王并不是怕他們,只是不想再生任何意外,想殺本王的人有很多,但本王擔心的并不是本王自己,而是她那。這次漱玉和席家之事,看似小打小鬧,也說明了那些人一直沒死心,至今還沒放棄動用這種手段來刺激你。」

「這時你又不是我了。」

「你明白本王是何意,何必逞口舌之快?為了她的安全,我們最好還是按照以前的行事方法。」

什麽行事方法?

自然是兩者并行,有魏王的腦,和紀昜的武,一切陰謀詭計,自然不足挂齒。

當年魏王在邊關,彼時他還沒有威望,又因他貪功冒進,致使一員虎将戰死沙場,雖礙于他是皇子,并未受到懲罰,但軍中之人對他怨言頗大,那是他一生最艱難的時候,承受着頭疾疼痛,還要洗刷曾經的錯誤和恥辱。

後來是他用一次次戰功,一次次算無遺漏的決策,慢慢奠基了自己的威望,慢慢打出了自己戰無不勝威名。

這并不是一人之功,而是兩人相互配合。其實這些年來,兩人一直是相互配合的,只是回了京後,漸漸形成了這副樣子。

本該是親密無間,不知何時竟有了各自的秘密和隔閡。

兩人俱是沉默,過了一會兒,紀昜道:「就按照你說的辦吧,不過晚上的時間你得給我留出來。」

魏王沉默,算是同意了。

到了去香山這一日,陣勢可謂聲勢浩大。

先是禦駕先行,再是皇子們和各位皇親,再是勳貴國戚以及王公大臣們。這浩浩蕩蕩的車隊,一架車連着一架車,讓京中許多老百姓紛紛駐足圍觀,連市井小民們都知道這是每年的冬狩開始了。

魏王的車辇就跟在禦駕後面,不同于魏王平時出行所坐的車,這次的車要華貴太多,都是按照親王規制而來。

當然也有喜歡出風頭的,諸如秦王,他是穿着一身铮亮的甲胄騎着馬随行在禦駕側方,一副要為太和帝開道的孝順模樣。他此舉倒惹來許多人矚目,兩側百姓也有提到‘這便是秦王,陛下第二個兒子’的話語。

坐在寶車中的孫貴妃,得意地笑了笑。

她知道肯定有人會議論秦王嘩衆取寵什麽的,可這讓她來看,都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只要陛下看向她兒子孝順,只要百姓知道她兒子勇武便可。

無雙坐在魏王的車辇中,也聽到沿途兩道百姓們的議論。

這車看着比他們平時用的黑色馬車華麗,實際上論舒适度完全不如,關鍵窗子還是镂空的,外面的話語聲自然能傳到裏面。

……

香山其實離京城并不遠,騎馬不到一個時辰就能到,可因為這條隊伍太過龐大,竟走了整整四個時辰,從上午一直走到下午才到地方。

無雙本就有暈車之症,這車又四處透風,雖是腳下有炭盆熏籠,但也只管了腿上暖和,臉頰和手卻是凍得冰涼,她出來時已經有所準備,穿得極厚,似乎還不行。

懷裏的手爐已經不熱了,跟着禦駕走可不能像平時自己出行那樣,跟車侍候的人只有幾個,如今正在外面徒步走,自然也不能上來幫着換手爐裏的炭。

無雙摩挲了下手爐,這時一件還帶着暖意的大氅罩了過來,卻是魏王将他所穿的大氅分給她了。

那日之後,兩人還是僵着,跟之前那幾天沒什麽兩樣。

魏王的情緒太淡,一旦他将情緒收攏起來,旁人難探出分毫,無雙心知肚明,卻找不到破局之法,只是僵着。

此時見他把大氅給了她,自己卻就穿着一身單薄的夾衣,魏王冬日也穿得極少,裏面還是秋天的衣裳,等天氣冷下來,只在外面加一件皮毛大氅。如今天氣寒冷,這麽穿是絕對不行的。

“我有披風,你穿這麽少,若是着涼怎麽辦?”

無雙說什麽也不要魏王的大氅,要将衣裳還給他,魏王只能将大氅穿回,見她鼻尖被冷風吹得泛紅,整個人都縮在披風裏,他喟嘆了一口,将她拉過來,拉進懷裏,又用大氅将她整個人都罩住。

眼前一下子就黑了下來,鼻息間是熟悉的味道。

無雙吸了吸鼻子,有點想哭。

一雙溫暖的大掌伸了進來,将她捧着的已經冷掉的手爐拿開,用手包着她的小手。她起先還掙了一下,感受到拉力,任憑他将自己的手攥在手心裏,緩緩地揉捏着為她取暖。

只是不一會兒那手就熱了,她感受着他大拇指揉過她手背,一下一下,又一下。

……

其實去冬狩的隊伍遠不止此,這條隊伍只是有資格跟在禦駕後面走的人們,實際上各家後輩,以及各家運着行李的車都在後面,因此冬狩的首狩日是定在三日後。

至于期間這兩天時間,自是給大家用來安頓,以及提前熟悉一下環境。

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資格住進皇家別苑,身份不夠的就只能住別苑外的房子,香山這地方每年都會被皇家用來狩獵,一應設施都是齊備的,就是別苑外的房子要比別苑裏簡陋些,下人也得自己備。

不過能來參加皇家冬狩,都被各家視為莫大榮幸,別說自備下人,把自己備出去侍候陛下,也是心甘情願。

別苑的宮室有限,魏王府被分了一個叫玉香館地方。

看這玉香館,還不如無雙的祥鸾院大,不過這地方靠近別苑正中心,距離太和帝所住的玉華殿很近,周邊住的不是宮妃,就是親王皇子公主。

總體來說,這麽多人,還要分一家一家的住,能安排成這樣已經不錯了。

在魏王和無雙到之前,魏王府的下人已經跟着運行李車到了,玲珑她們就是跟着這趟來的。

本來無雙聽說各家下人和行李都在後面,還擔心到了地方沒東西使沒衣裳換,誰知來了後,玲珑和小豆子他們已經把整個玉香館重新打掃了一遍,該燒的地龍炭盆都燒了起來,進來後熱氣撲面,總算感覺舒服多了。

因為地方有限,玉香館的正殿就是未來半個月無雙和魏王共有的住處,這也就意味兩人要同處一個屋檐下。

無雙喝着茶暖身,見小豆子帶着人正在歸置魏王的用物,明明在祥鸾院,他的衣物也是跟她的放在一處,可此時見到了,也免不了面紅心跳。

“你若是累了,就先去睡一覺,等晚些時候起來用晚膳。”魏王道。

無雙站起來,讓玲珑服侍去了裏面,內殿的地龍已經燒起來了,但因為燒得時候還短,暫時還不太暖和,不過裏面放了兩個大熏籠,倒是可以彌補。

床榻上,放了幾個湯婆子,已經把被窩捂得暖和。看來不光魏王清楚無雙秉性,玲珑她們更是知道,早就把被褥暖上了。

換上細面的寝衣,無雙舒舒服服躺在被子裏,這時玲珑過來将床帳子放了下,無雙心裏正疑惑着,就聽到一些動靜。

原來這玉香館乃前朝遺留,正殿攏共兩間宮室,外面的宮室是為待客之用,裏面的內殿是為起居與安寝之用,魏王沒有其他地處可去,只能把起居挪到內殿來,方才就是幾個內侍在做最後布置,見無雙進來安寝,就忙退了出去,此時進來是把魏王平時用的文房四寶書籍卷宗安置好。

無雙就這麽躺着聽,聽見一陣細碎的響動後,幾個腳步就離開了,過了會兒,一個格外與人不同的腳步進了來。

其實他邊上還跟着一個腳步,不知是腳步太輕,還是什麽緣故,無雙只聽見這個腳步聲。

有人坐了下,又有人端了茶來。

接下來外面就陷入一片寂靜之中。

無雙尋思着怎麽沒動靜了,她忍了忍,沒忍住,撩起帳子一角鑽了個頭出去瞧外面。

魏王擡眼就看見帳子裏鑽出個人臉,正是她。

可能因為暖了,此時小臉紅撲撲的,那雙眸子浟?潋滟,秋波婉轉。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