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 (1)

嫁到牧家來,都是我的決定,一點都不随随便便。

01

林一像是故意等在外面尋找時機來嘲笑她,不等時春開口,就過來一把搭着她的肩膀,說道:“怎麽樣,牧老師為人還算和藹可親吧?”

時春一弓身,從他的臂彎處逃走,站得遠遠的,剛剛那一刻,她忽然感覺後面有雙眼睛在盯着似的。

她和牧休言說話的機會并不多,她也從來不為自己去尋找所謂的恰當時機,今天算是他倆交流最多的一天,不過這些,她沒有必要和林一說。

“你不要誤會,我這不是過來關心一下你,萬一這個老師也不是那麽容易糊弄,那我可不會留在原地等你的呢。”林一不死心地追上她,輕佻地說着,仿佛他的人生樂趣就是和她鬥嘴。

時春淡然地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為什麽總是喜歡和自己較勁,卻還是接着道:“我要不是為了和你一較高下,何必等到現在?”

“宿學姐,你當初考進桑大設計院真的沒有作弊?”

時春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當初考進桑大還真的是運氣好,那一年題目出奇地難,尤其是數學,于是她會做的不會做的一頓瞎搞,結果居然考了比平時高一半的分數。而那些成績好的反倒都被後面困難的題目給難住了,恰恰将整個的平均分拉了下來,她就這樣輕輕松松地進了桑大,說起這事,她還在關薇面前得意了好幾天呢。

“那你怎麽總是被一個作弊進來的人壓在底下?”時春毫不留情地反駁。

林一也不介意,幹脆厚着臉皮說:“那還不是因為我不争不搶,不愛慕那些虛名。”

時春不客氣地冷哼一聲:“本事要是有臉皮長得快就好了。”

“學姐,你這樣說我可不高興。”

“最好被我氣死。”

時春懶得和他在這裏打嘴炮,今天在工地上轉了一上午,累得半死,結果趕回來還在牧休言那裏挨了一頓訓。她并沒有多餘的精力再在這裏瞎胡鬧,由着林一在那兒發神經,徑直往宿舍走去。

會從宿舍搬出去,時春其實早有預料,自牧母将鑰匙還給她起,搬去和牧休言住,就只是早晚的問題。如果說牧母還鑰匙只是提個醒,那牧爺爺一定是直接下命令強制他們執行。

牧休言回來之後,一周一次回牧宅的時間是推不了的,以前時春偶爾還會用學校有事這樣的理由來拒絕,現在,一到了周五牧休言的電話就會直接打來,也不多說什麽,只是告訴她在哪兒,不等她回答,他就直接挂了電話。

好在本來也就不是什麽難事,時春也就懶得去推辭。

牧家的飯桌上,一般不會有人說話,“食不言寝不語”在牧家執行得很好。

牧爺爺主動開口的時候,完全是很少見的。

“時春,學校的事情很多嗎?”他問得很漫不經心,可誰都聽得出這只是一個引子。

該來的,永遠躲不過。一向安靜的飯桌因為牧爺爺的話而不得不停下筷子,作為主角的時春,只得觍着笑回答:“今年差不多都是專業課,課程不多,但是需要做的事情有些多。”

“既然休言回來了,再忙也抽個時間搬出來吧,住在一起,總歸是方便一些。”牧爺爺将話說得雲淡風輕,但他們知道,這是牧爺爺慣用的下命令方式,也從側面說明他現在心情還不錯。

時春下意識地看向牧休言,發現他不過是繼續吃着飯,好像事不關己,如此她也只能硬着頭皮,注意着牧爺爺臉上的變化,謹慎地開口:“爺爺,學校的事情确實很多,還是住在宿舍比較方便。”

“休言不是也在學校工作,怎麽就不方便了?”

牧爺爺的脾氣,時春還是知道的,可是和牧休言住在一起,這是她完全沒有安排在行程裏的,先不說這樣一來兩人的關系早晚會在學校暴露,更讓她尴尬的是她根本就不知道應該怎麽和牧休言相處。

她若是不知道牧休言不願意跟自己結婚,還可以裝瘋賣傻、逢迎讨好,可現在,她覺得自己就是綁住了牧休言的海草,會拉着他墜入地獄的。

“爺爺,這……”

“這事我們自己會考慮。”牧休言顯然聽不慣他們倆旁若無人地在那兒讨論,明明這件事情必須要有自己的參與,他們這樣,完全沒有考慮過自己的想法。

“那你們什麽時候會考慮好?”他一說完,牧爺爺就來氣了,完全沒有剛才對時春的好脾氣,将筷子往碗上一扣,連說話都重了幾分,“哪有年輕夫妻像你們這樣。你自己說,你回來之後,你們見過幾次面,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裏打着什麽算盤。”

時春還是第一次見牧爺爺這麽生氣,吓得不敢再說話,怯生生地看了眼牧休言發現他已經埋下頭後,只能乖乖地跟着吃飯。雖說牧爺爺寵她,可恃寵而驕并不是什麽明智的舉動。

直到晚飯結束,飯桌上都靜得出奇,飯後,牧母趁着大家不注意,語重心長地對時春說:“時春,媽也沒有說非要逼着你做什麽,只是爺爺的脾氣你也知道。”

時春悶悶的沒有說話,她不知道應該怎樣回答牧母,住在一起難道不是兩個人的事情嗎?怎麽到她這裏,總有點趕鴨子上架的味道。

牧母怎麽會猜不到她在想什麽,只好說:“休言是識大體的,不會計較這些的。”

話已至此,她還能說什麽,何況爺爺的身體并不好,要是因為他們出點什麽事情,那就是罪大惡極了。

“那我去和爺爺說一下,免得他還在那兒怄着氣。”時春甜甜一笑,仿佛剛才她的猶豫不定心事重重只是大家的錯覺。

回去的車上,時春明顯感覺得到牧休言在生氣,想着也只可能是因為晚上的事情,只好不好意思地解釋:“那個,我是擔心爺爺的身體,所以才那樣說的。”

牧休言悶悶地應了一聲,過了很久之後,才慢悠悠地開口:“明天一大早我會過來接你。”

“可是我們……”

“我們不應該住在一起?”牧休言瞥了她一眼,“難道當初結婚的時候,你就沒有想過這些?”

“我……好吧。”時春突然被牧休言問得啞然。她想過,可那是在他出國之前,他出國後,她就再也沒有幻想過了。

牧休言并不想在這裏和她啰唆,就連腳下的油門都踩重了幾分,時春識趣地不再說話,任由着他将自己送到學校門口。

02

第二天,牧休言的車一早就停在宿舍樓下,順便給時春打了個電話,也不催她,只是告訴了她位置,免得她找不到。

“要不,我還是自己搬吧。”想了想,時春并不覺得宿舍樓下是一個合适的位置。

牧休言知道她的顧慮,卻并沒有同意她的建議。

“我的車平時停在商學院,這邊沒有幾個人認識,今天又是周末,宿舍裏的人不會太多。”

時春倒是忘記了,牧休言其實是設計院從商學院那邊借過來的高數老師,實際上他是商學院的金融學老師,就連辦公室都是設在商學院的。

即便是這樣,她還是不放心:“可是,萬一……”

牧休言不耐煩地打斷她的話:“我在車上等你。”挂了電話。

時春拿着手機,無奈地撇了撇嘴,認命地收拾着東西。

“時春,樓下停着一輛豪車,你說我們這棟樓誰找了一個有錢人啊?”玩了一夜的于靜姝一回來,就開始對着時春說着自己的新發現。

一個熱衷于收集各種消息的人,自然對身邊的蛛絲馬跡都抱有最濃厚的興趣,有時候時春在想,她應該去學新聞的,而不是做一個每天面對着數字和線條的設計師。

時春并沒有興趣聽她八卦,卻還是敷衍道:“人家找什麽人都和我們沒有關系。”

“也對,咦,你這是要去哪兒?”于靜姝這才注意到時春居然在在收拾行李,興趣立即從剛才關于豪車的讨論,換到了時春身上。

時春這才想起,自己從宿舍搬出去是需要一個理由的,總不能說搬去和牧休言住在一起吧?關于自己已經結婚的事情,她并沒有刻意說明,甚至沒有人知道她已經結婚了。

“有些東西用不着就先搬些東西回去。”情急之下,時春只好胡亂地找了個理由,關于搬出去,她現在還想不到恰當的理由。

于靜姝疑惑地看了她幾眼,也就不再多問什麽,伸了個懶腰,澡也不洗地往床上一躺,嘴裏念叨着:“還是你們這些家裏離得近好,一個星期回家一趟都不成問題。”她當然沒有看到,時春帶走的那些哪裏是用不着的。

時春沒有往下接話,要是讓于靜姝知道自己是搬去牧休言家裏,她恐怕就不只是躺在床上說幾句風涼話,肯定會在第一時間弄得整個學院都知道。

上車之前,時春特意看了看周圍,發現沒有什麽人後,迅速地将東西塞進後備廂,人往後座上一坐,趕緊給牧休言道歉。

牧休言倒是不介意在車裏等了她這麽久,将順路過來買的早餐遞給她,駕車離開。

他當然也知道她在顧慮什麽,要不是等着那些在外面玩了一個通宵的人回宿舍,她也不會拖拖拉拉着在宿舍逗留半天的。

那邊的新房時春其實沒有去過幾次,就是結婚那會兒去過,後來牧休言出國,她也就立即搬回了宿家,再後來也就是宿家和學校兩地跑,可是位置,她卻還是記得清清楚楚。

本以為,她應該是不會再住回來的,所以才會連着鑰匙一塊給了牧母,卻沒想到,她不僅住了回來,還是坐在牧休言的車上與他一起回來的。

當初結婚,房間裏堆滿了各種東西,即便是後來整理,也還是覺得亂糟糟的。後來她索性将自己的東西都搬了出去,這過程中,來去匆匆的,她甚至沒來得及細看整個房子。

門口的鞋櫃上擺着為數不多的幾雙鞋,大概是知道她今天搬過來,地上擺着一雙女式拖鞋,粉紅色的,款式簡單,稱不上好看,但也不算難看。時春猶豫着,最終還是穿上了。

牧休言也沒有多少東西在這裏,整個房間空蕩蕩的,像是随時就會被人遺忘似的,要不是垃圾桶裏還有沒來得及丢下去的外賣盒,根本看不出有人居住的痕跡。

牧休言拎着她的行李直接進了主卧,然後對她說:“你就睡這裏吧。”

時春無措地站在後面,這間房子只是在當初結婚時裝修過,買了一些必要的家具,而床,她沒有記錯的話,只有一張。她猶豫着,最終還是沒有将心裏的疑問說出來。

牧休言并沒有再和她廢話,從櫃子裏拿了一套家居服,轉身朝浴室走去。

出來的時候,身上的襯衫已經換下,他看了看坐在沙發上的時春,似是想起什麽,又補充了一句:“家裏沒有什麽能吃的,餓了就自己叫外賣。”

時春沒有反駁地點了點頭,牧休言已經轉身走進了書房,他沒有啰唆地介紹什麽,因為沒必要,他在這裏住的時間不比時春多上幾天。

倒不是牧休言不待見時春,只是剛回國事情确實會比較多,何況他手上還有好幾個理財項目需要處理。

除去中午叫了份外賣,兩人并沒有什麽交集。

一直到晚上,牧休言處理好一部分事情正巧渴了,出來後,才發現時春已經在沙發上睡着了,看了一半的《穿透牆壁》已經掉在地上,攤開的那一頁上寫滿了标注。

打開冰箱時,他手上一頓,以前什麽都沒有的冰箱裏放着一大半西瓜、四五個蘋果,還有一袋長相可口的水蜜桃,甚至還堆着幾瓶酸奶。

像是受到啓發般,他将整個房子掃視了一圈,餐桌被擦得很幹淨,吃完的外賣盒早就不見了,茶幾上本來空着的花瓶裝飾性地插了幾朵花,稱不上有多好看,但是足夠讓這個家瞬間像了樣子。

難怪一下午就聽見她在外面來來回回地走動。

他慢悠悠地喝完水後,打算去書房再整理一會兒東西,本來已經路過時春,卻又折了回來,看着她睡得毫無戒備,不由得嘆了口氣,最終将她一把抱起,往卧室走去。

一直到将她放到床上,她也只是稍微地調整動了動,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繼續睡着。

不知為何,牧休言心裏忽然一怔,像是被什麽撞了一下,酸酸的、悶悶的,有些奇怪,最終他也不過是搖了搖頭,轉身走向書房。

03

周一一大早,時春讓牧休言早早就停了車,然後步行去了學校,好在周一并沒有早課,也就不着急。

一開始還略帶緊張的時春,在牧休言主動睡在書房之後,她雖然什麽都沒有表示,但心裏多少還是感激的。

去學校的路上,她和牧休言提議工作日還是住回宿舍,先不說每天一起同進同出的都不方便,更何況,她并不想冒着随時被發現的風險。

牧休言沒有說什麽,興師動衆地搬過來,不過是給牧爺爺交個差,至于之後兩人怎麽處理,那是他們的事。

雖是這樣,時春出現在宿舍的時候,還是免不了一頓盤問。

平時她就算是回家,也會在周末的時候趕回來,這次她可是連着兩天沒有出現在宿舍,甚至來的時候連半點東西都沒從家裏帶過來,怎麽會讓人不懷疑。

她只得随便扯了個理由,含含糊糊地給糊弄了過去,正巧緊接着還有兩節專業課,于靜姝也就沒來得及深究理由的真實性。

本以為這件事情就這麽決定下來,直到在宿舍樓下看見牧家的車,看來她還是低估了牧爺爺的決心。

看來爺爺這次是動了真格,就在她猶豫着要不要打電話告訴牧休言的時候,李叔已經從車上下來,笑着對時春說:“牧司令讓我過來幫忙拿行李。”

李叔之前是牧爺爺的警衛員,加上雲姨一直在牧家當保姆,從部隊回來之後,他就一直在牧家當司機,對牧爺爺甚是崇拜。就算現在牧爺爺已經退休,他也一直稱呼牧爺爺為司令。

“李叔,東西已經搬過去了,恐怕讓你白走了一趟。”明知道躲不過,時春還是做着最後的掙紮。

他們的事情,李叔多少也知道一些,只見他從口袋裏拿出一張紙:“這是剛剛幫你批好的退宿手續。”

連手續都已經辦好,過來拿東西倒顯得無關緊要,反正學校不久後就會把她的床鋪都給收回去,她還能去哪兒,這麽雷厲風行倒是牧爺爺的風格。

室友聽到時春要搬出去的時候,不免有些驚訝。時春不比別人,一連三年都是中規中矩,連在外過個夜都是沒發生過的,更別提突然決定搬出去這樣的大事。

最為激動的自然是于靜姝,她像是受到刺激般地拉着時春不可置信地打量着:“時春,老實說,你是不是在外面認識了什麽有錢人?”

認識有錢人?牧家确實算有錢人家,不過她不是認識,而是嫁給了有錢人。

時春無奈地搖了搖頭,卻已經開始動手收拾東西。那些事沒有必要告訴她們,如果她現在說,她不過是搬去自己的家,她們一定不會相信,反倒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她并不想這樣。

這下讓于靜姝更加好奇:“你搖頭是表示沒有認識,還是表示不僅僅是認識?”

“一個親戚,讓我搬去他家。”時春想了想,找了一個比較合理的理由。此後,于靜姝再問什麽,她都只是笑笑,硬是沒吐一個字。

知道時春并不想說,于靜姝也只好無奈放棄。于靜姝知道時春的性格,她不想說的,就算是刀架在脖子上,她也不會多說一個字,這樣的人,放在戰争年代那就是劉胡蘭一樣的革命英雄。

為了不讓李叔在下面等很久,時春也就沒有怎麽細致地整理,不過是七七八八地收在了一起,還剩下零零碎碎的打算有空再來拿。

顧及李叔年紀大,時春并沒有讓他動手,反倒是自己來回搬了好幾趟,才将所有的東西都給搬了下來。

李叔建議過要不要牧休言過來,時春拒絕了。她已經跟牧休言說了這件事,而牧休言只回了一個“嗯”字,表示他知道了,也表示他沒有意見。

有時候,時春覺得牧休言像是在周身布滿了冰刀雪劍,遙遙幾米,都能被那些寒氣給凍住,除非他走出來,否則,任何人的關心都會被刺死在外圍。

時春老遠就看見了站在公寓樓下的牧休言,不像是剛下來,臉上的表情看不出是不高興,還是不願意,淡然地在李叔停好車後,打開後備廂将裏面的東西拿出來。

“我可以搬的。”時春作勢去拿牧休言手上的東西,被他閃身躲過,看着時春的眼裏透着不容拒絕:“早點搬完就出去吃飯。”

“吃飯?”

“李叔把你送過來,難道連一頓飯都吃不到?”牧休言難得耐着性子和她解釋這些。

時春默然,既然牧休言都已經決定好,她再說什麽反倒顯得矯情,還不如什麽都不說,何況他說的話也的确是對的。

04

這樣,兩人才算是順着牧爺爺的意思住在了一起。

起初,時春以為,可能會有各種尴尬,可幾天後,她就發現,他們根本就見不着。她看書,他忙事情,若不是飯點一樣,他們就像是生活在兩個平行空間。

牧休言好像有很多事情要忙,時春起來的時候,他已經在書房,無論時春晚上熬到什麽時候,他總是後面睡的那個。

去學校如果兩人的時間差不多,牧休言會順便載時春一程,不用時春提醒他也會在離學校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停車,讓時春下來。時春的課表他用一天就記下了,甚至在中午不方便回去的時候,讓時春去他辦公室。

這樣的體貼,時春知道,是因為牧爺爺的原因,因為他答應牧爺爺娶她,所以即便再不願意,也從來沒有為難時春,也沒有提過離婚;答應牧爺爺和她同居,他便盡職做一個丈夫,甚至讓人挑不出毛病來。

這一切都不過是因為牧爺爺,與她無關。

老師忽然通知下個星期的課挪到今天來的時候,時春不得不給牧休言打電話。

可電話打了很久,也不見牧休言接,想來應該是有事情在忙,時春也就沒有再打過去。

直到這節課上完,時春發現牧休言竟然給自己打了不下十個電話,因為手機放在包裏,居然一個都沒有接到。

時春趕緊回撥過去,她并不想讓牧休言擔心,這次電話倒是接通得很快,她趕緊解釋:“不好意思,剛剛手機放在包裏。”

“宿時春小姐嗎?您終于接電話了,請問您現在有時間來一趟市一醫院嗎?”對方顯得比她還要着急。

“市一醫院?”先不說電話裏傳來的陌生聲音,問題是牧休言怎麽會在醫院?雖是不解,但時春還是馬上答應下來,立即往醫院趕過去。

趕過去的路上,時春只覺得自己的心猛地揪了起來,不知道為什麽自己在得知牧休言生病的時候,會感到不安。又或許,因為他是牧家的人,所以見不得他在自己面前出半點事情。

人,必須知恩圖報,不是嗎?

時春還是頭一次見到牧休言這副樣子,虛弱地躺在病床上,因為藥物的作用而進入睡眠,胸膛随着呼吸而輕微地起伏着,整個人安靜得像個小孩子。

想起前面醫生的話,時春只覺得驚訝,在她面前的牧休言應該是驕傲的,不管在什麽方面都優秀到讓人自卑,哪裏會像現在這樣,讓她有些心疼。

“他這是怎麽回事?”在醫生過來查房的空當,時春着急地問。

“胃炎,他自己應該知道,最近可能因為工作原因,又嚴重了,以後稍微注意下就好。不過胃病也急不來,得慢慢調養。”

時春沒有再多問什麽,只是看着牧休言撇着嘴不知道說什麽好,她并沒有聽說過牧休言有胃病的事情,好像牧家的人也并知情,他的胃病到底是什麽時候有的,為什麽連着牧家的人都被隐瞞着?

牧休言顯然沒有想到時春會來醫院,時春自然看出了他的疑惑。

“我下午臨時加了一節課,本來想打電話告訴你的,結果你的電話沒打通。”

看着時春将掐着時間買的那碗熱粥端過來,牧休言猶豫着接下,可能因為剛醒過來,嗓子沙啞地說了句“謝謝”。

等牧休言緩了好一會兒,從醫院離開的時候,天已經黑了。時春想了想還是不知道怎麽開口,只得跟着牧休言一起坐着出租車回家。

周末,趁着沒課,時春難得下一次廚,百度菜譜後,還是不太會做,只好又打電話給宿母,一邊認真地聽着宿母的交代,一邊記在了本子上。

牧休言聞到香味的時候,已經是一個小時後,本來打算出來泡杯咖啡的他看着桌上并不豐盛,甚至賣相都不怎麽好的飯菜,猛地心間一動。

“那個,菜好像做多了,要不一起吃吧?”就在牧休言剛準備轉身時,時春面色謹慎地端着滿滿的一碗雞湯從廚房出來。

牧休言遲疑着,片刻後,在時春的對面坐下,一言不發地任由時春盛好飯,直到看到時春手上的創可貼。

“坐好。”

就在時春發現沒帶筷子,打算去廚房拿的時候,牧休言開口了,語氣嚴肅,分不清是在憤怒,還是其他什麽情緒。

話畢,不等時春發問,他便已經起身往廚房走去,出來的時候,手裏多了兩雙筷子。

“謝謝。”時春并沒有擡頭看牧休言,菜做多了這樣的借口,不過是因為自己不知道應該怎麽邀請牧休言罷了。很顯然,牧休言看了出來,卻沒有拆穿,沒有拒絕,只是現在,她不知道怎麽面對牧休言,像是一個撒謊的孩子,被當場拆穿。

這頓飯吃得很平靜,像是為了鼓勵時春似的,牧休言雖然沒有發表任何觀點,卻很捧場地将所有的菜都吃完了。

飯後,牧休言主動地去收拾碗筷,而時春則轉身回了卧室。

牧休言來敲門的時候,時春正在費神地拆手上的創可貼,前面受傷後,她還在繼續做飯,傷口的血便沁了出來。

牧休言一進去,就看見她手上的傷口,說不上有多猙獰,但是絕對傷得不輕,看來她不僅懶,還很笨。

“我來吧。”說着,牧休言搶過時春手上的創可貼,“這幾天不要沾水。”

“我……”時春輕咬着唇,吞吞吐吐猶豫着,“因為醫生說,你的胃病……”

牧休言手上的動作一頓,在看見時春拿着食材回來的時候,他就想到了,飯桌上出現的那些菜,基本上都是照着養胃為原則做的。

“在國外的時候,經常忙到沒空吃飯,有胃病也不奇怪。”他第一次為自己的胃病解釋,因為學業,或許只是想讓自己忙一點,所以不分晝夜地忙碌,最後是胃病嚴重到在宿舍暈倒,才發現的。

時春“嗯”了一聲,沒有多問,何況他已經解釋得很清楚了。

牧休言對于包紮傷口沒有半點天賦,折騰了半天還沒有時春一只手包得好。臨出門前,他像是忽然想起什麽,回頭道:“菜很好吃,手不方便的可以來喊我。”

連續好幾周的寒霜像是被今天的太陽照得開始化了,時春盯着自己的手,不知為何,忽然覺得,或許牧休言真的如牧爺爺所說,不是冷冰冰的,而是懶得表達自己。

05

關薇的電話正好在牧休言的課上打了過來,手機鈴聲在安靜的教室顯得異常突兀,時春手忙腳亂地挂斷電話,膽戰心驚地偷偷瞥了眼牧休言,揣測着他會怎麽批評自己,結果他好像根本沒有注意到一樣,照舊講着課。

稍稍舒了一口氣後,時春迅速地将手機調了靜音,給關薇回了條短信過去:在上課,有什麽事情等會兒再說。

既然在上課,關薇也就不好刻意為難她,不過關薇身邊這位可不這麽覺得:“你知道她教室在哪兒嗎,直接過去吧。”

他沒有說理由,但是關薇知道,他是想早點見到時春,哪怕明知道不急于一時,哪怕現在距離時春下課僅剩十幾分鐘。

早在開學的時候,時春為了證明自己課程排得滿,特地将課表發給過關薇,課表裏面有上課的教室,這下倒是給關薇留了個方便。

時春死都沒有想到和卞和的重遇會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她站在教室門口,講臺上的牧休言正在收拾東西,卞和一身風塵仆仆的樣子,像是剛下飛機就趕過來,她忽然不知道是應該哭還是該笑。

當年,因為卞和媽媽給他在國外找了個爸爸,嫁過去的同時,卞和自然也跟着過去。那一夜的桐灣縣像是被水霧籠蓋了一樣,置身其中,只覺得潮濕得讓人難受。

時春沒有像小時候因為一點不如意就扁着嘴哭,她知道,眼淚已經換不來卞和對自己的關心照顧,反而讓他沒辦法安心離開。

他曾經說過會一直照顧她,可那些承諾雖能歷經風雨變換,卻還是抵抗不了山水相隔。

卞和離開後,便再也沒有任何消息。起先,時春還會常常在嘴上念叨幾句,漸漸地,“卞和”兩個字,就變成了她埋在心裏的秘密,他不再被提起,就像是忘記一般。可他現在回來,她還是原來的她嗎?

“還站在這兒幹什麽?”是牧休言打破了這片沉寂,那些無關緊要的人已經離開,現在教室門口就只有他們四個。

關薇緊張地摸了摸鼻子,似乎在考慮應該怎麽向時春解釋。牧休言還是平常的淡漠,甚至因為時春戳在這裏半天不走,而有些疑惑。

時春呆愣愣地看着卞和,甚至連牧休言的話都沒有聽見。只有卞和,如沐春風般地笑看着時春,似乎只看見她。

“我回來了。”卞和邁開步子,徑直地走向時春,張開的雙臂在下一秒便将時春抱在了懷裏。

衣服上殘存的薄荷味讓時春猛地回過神來,她動作輕柔地從卞和懷中掙脫出來,收起臉上的錯愕,含着笑的臉看上去并不是那麽自然:“好久不見。”

關薇見狀,只得挽着時春板着臉訓斥着:“瞧瞧你們,就算這麽久不見,也沒必要疏遠成這樣吧。”

飯店是關薇定下來的,當時春從卞和的事情中回過神來時,牧休言已經不見蹤影,大概是不想管這些無聊的事,時春也就沒有去管他。

看着面前的卞和,時春甚至有種時間倒流的幻覺,好像卞和并沒有離開,依舊笑得讓人感到溫暖,依舊是陪在自己身邊的大哥哥。

不過,現實往往讓人無奈。

大概是關薇受不了兩個人之間的沉默,只能自顧自地活躍氣氛,讓場面不至于太尴尬。

“對了,卞和你剛回來,還不知道吧,我們時春,明明拿着設計院的各種獎項,結果高數卻到大四都還沒過。”

“為什麽回來?”

為什麽走了後就音信全無?為什麽不聲不響地又回來?為什麽在她已經成為別人妻子的時候才回來?這些都是時春想知道的,她有太多的問題需要問,卻又覺得那些問題好像都沒了問的必要。

卞和臉上的笑因為這句話而顯得僵硬,許久後,才聽見他緩慢地開口:“我為什麽回來你難道不知道?”

時春若有所思般地斂着眸,輕咬着唇,似是在猶豫着做某項決定。

四周的空氣顯得有些凝重,時春在思索着她的問題,而卞和沉凝的臉上,看不出他在想什麽。唯有關薇,像只熱炕上的螞蟻,有種下一秒就會被蒸熟的焦慮,最終攬下了所有的話語權。

“好了,大家這麽久沒見,就別說那些廢話了,直接開吃吧。對了,卞和你不知道,自從你走了後,桐灣縣多了好多好吃的呢。”為了讓大家盡快進入下一個話題,關薇将話題往卞和身上引,用眼神示意着時春先閉嘴。

後來大家默契般地保持了沉默,看似平靜地吃完這頓飯後,再将卞和送走,時春才問關薇:“關薇你在攔着我?”

“不管怎麽說,卞和一回來就來找你,你們好不容易才見到,需要在一開始就鬧得不歡而散嗎?”關薇望着卞和離開的方向,語氣裏透着埋怨。

時春沒有就這個話題聊下去,伸手攔下剛好開過來的出租車,轉身離開。

“喂!宿時春,你沖我發什麽脾氣?”或許是知道時春因為什麽事情而生氣,即便惱火,關薇也不好多說什麽,“還有,你的高數為什麽是牧休言在教?”

“任課老師由院領導安排,我管不着。”說完這句話,時春便鑽進了出租車。

回到公寓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後,大概是怕牧休言看出她哭了的原因,所以時春圍着小區附近的馬路轉了好幾圈才下車。

平常這個時候應該待在書房的牧休言,今天居然坐在沙發上,雖然還是在研究經濟,但是顯然有些心不在焉。

“是他吧?”門一打開,還不等時春換下鞋,牧休言的問題就已經抛了過來,“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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