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貝咛一晚上沒睡好。

應該是睡着了, 大腦皮層卻很活躍,仿佛打開了一臺不受控制的放映機,整晚循環播放他們每次相處的情景。

放緩了倍速, 當時忽略的細節都一一浮現。

醒來的時候貝咛心口漲漲的, 像下過一場綿長細密的小雨。

格外想見他。

只有每周的周末錄制《電競高手》才能見面,但也沒有單獨相處的機會。

她皺了皺鼻子, 揉着惺忪的睡眼, 走進洗手間。

鏡子裏的人臉色略顯蒼白,眼底有一層淺淺的青黑色,雖然憔悴, 好在皮膚底子好,不至于太糟糕。

走出去用燒水壺快煮了兩個雞蛋, 貝咛翹着腿, 仰躺在沙發上, 拿着熱雞蛋按摩眼周。

窗外灰蒙蒙的, 看不出時間,揉了一會兒,貝咛手酸, 幹脆就着額頭敲破了一個蛋, 小口小口吃到肚子裏。

C家在榆市的首家直營門店落在榆市市中心最大的購物中心。

市中心繁華熱鬧, 人流量巨大。為了保障開業典禮的順利進行, 購物中心的保安部門傾囊出動。

開業典禮上有一個明星體驗官和現場群衆互動的環節, 貝咛要選出一名幸運群衆,親自給對方做簡單的皮膚護理。

剪彩儀式結束後, 很快到了互動環節。

這種親密接觸噱頭很足,潛在的隐患也很大,品牌方和工作室溝通之後, 決定由直營門店在前排圍觀群衆裏提前安插好幾名女性工作人員,看情況配合貝咛完成互動。

貝咛回憶着這幾個托兒的特點,看向烏泱泱的人群,有種在游戲廳玩打地鼠游戲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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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胡思亂想着,耳朵裏突兀的響起尖銳的嗡響,她遲鈍的眨了眨眼睛,感覺耳蝸裏像湧入了一層水,不斷沖擊着耳膜,把外在聲音和她的思緒都震散,只剩下一片刺耳的忙音和空茫。

貝咛握緊拳頭,指甲掐入手心,刺痛讓她稍稍清醒了少許。

出問題了。

不合時宜的。

她眼球震顫,目光在最近的位置飛速掠過,誰都好,快點結束。

然後定住,白茫茫的視野裏,有了一滴墨色,随着她視線的挪動,勾勒出清晰的輪廓。

梁一默。

他冬天的羽絨服似乎都是黑色,連款式也如出一轍,容易讓人誤會一件大衣穿了一冬。

貝咛很淺的笑了一下,耳鳴的症狀依舊在,耳朵裏嗡嗡的。她開口,卻聽不清自己說的話,重複了幾遍,終于看見青年動了動,撥開警戒線,一步一步朝她走來。

直到他在準備好的升降化妝椅上坐下,貝咛用溫水洗過手,垂眼。

他就靠在椅背上,她伸手就能觸及的地方。

背脊緊繃,頭微微仰起,配合的阖着眼簾,長長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在她的指尖下輕顫。

她喜歡的人,她想念的人從天而降。

掌心擠了精華液,貼上他的臉頰。

觸感滑膩。

明明都快站不住了,貝咛居然在那麽一瞬間,分了神,真實的嫉妒他天然的好皮膚。

她感覺自己手法溫柔,做了全套護膚,實際上只是輕飄飄貼着梁一默的臉胡搓亂摸。一張抹了粉的臉白到吓人,眼睛裏絲毫沒有神采,主持人看出不對勁,找了理由趕緊打斷了貝咛,叫工作人員。

轉頭就見本來老實坐着被揉搓的幸運群衆站了起來,背對着衆人扶上貝咛的肩膀,心咯噔一跳,又要叫保安。

話到嘴邊卻咽了回去。

看不見的角度,鏡頭前驕矜任性的大明星,腦袋伏在那人胸口,乖乖巧巧,如同倦鳥歸林。

梁一默抱着貝咛,俊臉緊繃,在安保人員的保護下從購物中心的緊急通道走出去。

她貼在他胸口上絮絮叨叨,一會兒說“梁一默,我難受。”一會兒問“你怎麽在這裏?”一會兒又哭了,“我耳朵裏有水,眼睛也看不清。”

上了救護車才不說話了,整個人藏在毛毯底下,只露出一雙紅紅的眼睛,無聲的掉眼淚,又怕真的哭瞎了,揪着毯子,使勁想把金豆子憋回去,偏偏止不住,看起來可憐巴巴的。

車上的醫護人員給貝咛做了簡單的檢查,這麽重大的突發狀況,小白第一時間通知了林淇,貝咛的臉色忽白忽紅,又是耳朵有水又是眼睛看不清,把他也吓壞了。

小白忙抓住醫生的胳膊,語氣慌亂,顫着嗓子問,“醫生,我們貝貝姐怎麽了?”

“她……”

醫生才張口,貝咛突然哭厥過去了,又是一陣兵荒馬亂,小白臉色煞白,就差跪下來了,哭腔悲壯,嘶吼,“醫生您一定要救救她!”

醫院裏,貝咛睜開眼時,依舊是一片白茫茫,她呼吸一窒,懷疑自己眼睛果然是出問題了,嘴一癟,又想哭。

“別哭。”

溫暖幹淨的掌心蓋在她眼睛上,貝咛下意識閉眼,又睜開,看見三條清晰的紋路。

她眨了眨眼,長長的睫毛撲簌簌的,掃過梁一默的掌心,激起一股電流,麻麻癢癢,他不自在的收回手。

貝咛又把他的手扒拉回來,不肯放開。

她臉色雪白,好看的杏眼微微紅腫,睫毛不安的顫動着。

“你別走好不好?我不哭了。”

梁一默垂眼。

握住他的手白白軟軟,恢複了正常的體溫,像一塊暖玉。

他不說話,貝咛心慌,右手抓着他的手一起藏到被子裏,死死捂着,語氣弱弱的,“我眼睛疼。”

“哭太久了,眼睫上的化妝品混着眼淚沖進了眼睛裏,引發了炎症。”

梁一默簡單解釋完,又叮囑她不要哭,不要揉眼睛,根據醫囑服用和塗抹消炎藥……貝咛點頭,又點頭,欲言又止。

梁一默主動問,“怎麽了?”

貝咛揪着一顆心,帶着試探和害怕,顫着聲音問,“我是不是生大病了?”

大病都是毫無前兆,突然病入膏肓,她縮在被子裏,仿佛又陷入了胸悶氣短,手腳發涼,耳鳴又眼瞎的狀态,整個人弱小可憐又無助。

空氣詭異的陷入寂靜,梁一默繃着臉,黑曜石一樣的眼睛烏沉沉的,聲音也冷淡了。

這樣的他讓她有點說不上來的畏懼。

“過勞。”梁一默好看的嘴唇裏上下開合,吐出一個讓貝咛震驚的詞彙。

貝咛櫻唇張了半晌,目光呆滞。

“過勞?!”

一只纖細有力的手推開病房的門,林淇穿着薄薄的風衣和緊身牛仔褲,長筒靴包裹住一雙筆直的大長腿,走路帶風,仿佛高貴的女王,小白唯唯諾諾跟在後面,俨然是女王的小跟班。

林淇停住腳步,犀利的眼神雷達一般掃過病房裏姿态親密的兩人,心下了然。

眼刀刮過低着頭的小白,腦子裏一瞬間暴風閃過無數公關方案。

她抽開一張椅子坐下,單刀直入地問,“談戀愛談過勞了?”

???人言否?

我懷疑你在開車,且有證據!

雖然問話問的是貝咛,林淇的眼睛卻是在梁一默身上。

這個男孩子很好看,五官清隽,高挺的鼻梁上是一雙弧度優美的桃花眼,眼皮薄窄,很風流的長相,但眉眼間團着一股冷淡,反倒令人他整個人氣質清冷如月,隔在雲端,不好接近。

梁一默顯然也聽懂了這個“過勞”的意思,他抿了抿唇,鋒芒畢露,“勞駕合理規劃行程,重視藝人的身體健康。”

空氣裏□□味十足,兩人視線對上,誰也不肯退讓。

過勞的貝咛悄悄把被子撈上來擋住臉,她很心虛,她才病過一場,底子很虛,沒有養回來,拍戲的時候沒按捺住一顆蠢蠢欲動的心,熬了兩個通宵打游戲,好幾天狀态都不穩定,經常忘詞,胸悶氣短,拉長了拍戲時間,完全是惡性循環的作死。

最近的失眠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想到這裏,她捏了捏梁一默的手,小聲說,“不要吵架。”然後一不小心把火燒回她身上了,到時候混合雙打,她真的招架不住。

青年立即收斂了氣勢,眉眼仍然是冷冷的,卻好看到讓人移不開眼。

林淇看着黏黏糊糊的小情侶,不滿地冷哼。

現在網上鋪天蓋地都是貝咛出席活動,突然昏倒送醫的新聞,林淇當時不清楚情況,第一時間沒有發聲,粉絲們都蹲在工作室的官方微博和貝咛的微博大號底下等消息,現在貝咛清醒了,就應該給關心她的粉絲們一個交代了。

用貝咛的微博大號發一條在醫院病房裏蘇醒了的照片報平安,再用工作室的微博賬號轉發。

林淇的想法很好,實施的時候第一步就遇到了阻礙。

被子裏藏着一雙交握的手,鼓出一個明顯的小山包,兩個人距離太近,鏡頭挪來挪去都繞不過梁一默,林淇放下手機,沒好氣,“知道你們在熱戀,但是營業的時候能不能稍微分開一下?”

貝咛不情不願,搖了搖頭。

“你想公開戀情嗎?”

貝咛遲疑了一下,又搖搖頭。

林淇臉色緩和少許,梁一默身上的氣壓驟然降低。

貝咛猶豫着說,“KPL春季賽下個月就要開賽了,不能給他帶來輿論壓力。”

“……我明年是不是就要給你接《妻子的美好旅途》《浪漫的三天兩夜》這種綜藝了?”

貝咛臉色仍然是虛弱的蒼白,但頰邊浮上一層令人心動的薄薄紅雲,格外惹人憐惜,聲音很緊張,“你別亂說。”然後跟梁一默解釋,“我沒有逼婚哦。”

這過勞的是腦子吧?!

心裏這麽吐槽,看見梁一默抽出手,起身走開,林淇還是重新拿起手機,感覺構圖空曠不唯美,又叫小白把玻璃瓶裏插的一束花抱過來。

最後的成品就是貝咛穿着寬大的條紋病號服,抱着一捧花,半坐在病床上,巴掌大的小臉素淨柔和,眼如彎月,透出歲月靜好的脆弱美感。

作者有話要說:  想當嘤嘤嘤的嬌氣包TV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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