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真實
手機響起來的時候江郁可把自己的腦袋往被窩裏再藏了藏。單調的鈴聲從響起到自動挂斷,然後再響起又自動挂斷,鈴聲第三次響起的時候江郁可實在受不了了,他閉着眼睛狠狠拍了拍睡在他身側的男人,傅黎商動了動,沒睜開眼,只是習慣性地緊了緊手臂。
江郁可被他勒得差點喘不過氣,昨晚兩人鬧騰到很晚才睡。被窩裏的兩具身軀緊緊相貼,江郁可身上全都是傅黎商弄出來的斑駁印記。
他咳嗽了兩聲,啞着嗓音喊“寶寶”;傅黎商迷迷糊糊地應了聲,把腦袋朝江郁可身上埋:“別理他們,繼續睡覺。”
江郁可被他蹭得癢,擡手拍他的臉:“好吵。”
男人深深吸了口氣,咬住唇邊頸側細膩的皮膚啃咬。江郁可疼得皺眉,捂住後脖頸去踹他:“疼!”
然而由于昨晚的縱情,這一腳不僅沒有踹出去,江郁可自己小腿還抽筋了。傅黎商發現不對勁,瞌睡立馬就醒了。卧室裏的床頭燈亮了起來,淺淡的一層光亮漂浮着,稀疏浮離的光影下,江郁可攏着眉心,龇牙咧嘴地去揉自己的小腿。
傅黎商連忙坐了起來,伸手去幫他,這點時間那第三個電話也自動挂斷了,随即第四個電話再度響了起來。
江郁可聽得頭疼,自己的腳被抓在傅黎商手裏,貼着他結實的小腹。傅黎商叫他把腿伸直,江郁可順着力度去踹他,每一塊骨頭都在叫嚣着酸痛:“快接電話!”
“等等。”傅黎商專心地幫他按摩,問他,“還疼嗎?”
兩人都只穿了一條內褲,傅黎商按着按着就有點心猿意馬。江郁可一看他那反應哪能不明白他心裏的想法,他急忙把自己的腿收了回來,傅黎商擡眼看他,眼裏的笑彌漫開。
“江郁可。”
“你快去上班,我要接着睡覺了。”
“江郁可。”
“別叫我,我困死了。”
傅黎商把重新鑽進被窩的人直接拖了出來:“陪我去上班。”
江郁可氣得拿枕頭丢他:“我很困!我要睡覺!”
“你怎麽這麽懶?”傅黎商穩穩接住了枕頭,又放了回去,“以前這個時間點你早就應該起來上班了。”
“以前這個時候也沒人纏着我睡覺。”
“你怎麽還颠倒黑白?”傅黎商指腹摩挲着他的腳踝,愛不釋手的模樣,“昨晚明明是你纏着我……”
一句話并沒有說完整,因為江郁可已經撲過來捂住了他的嘴巴。傅黎商彎了彎眼睛,聲音被悶在了手心裏:“陪我去上班。”
“知道了。”江郁可松開手,沮喪地答應了他。
那幾個電話都是一些不同的人打來的,彼時江郁可正在自己為數不多的行李裏挑一件領子最高的衣服。傅黎商咬得太狠,自己脖頸上的牙印那麽明顯,他可不想第一天去他的公司就被議論。
傅黎商倚在門旁,眯起眼看江郁可在衣櫃前換衣服。手機裏羅展源的語速飛快:“傅總,方總跟李總已經到公司了,我把文件拿給他們簽字了,不過上午的會議他們都不能出席。”
江郁可已經穿好了襯衫,傅黎商盯着他細長的手指扣上了最上面的那顆紐扣,心不在焉地問:“理由?”
“昨天方總釣魚把魚竿釣壞了,他要再去物色一條新的魚竿;李總買花的時候一不小心摔壞了一個花盆,他說得找人把這花盆重新粘好。”随着時間的推移,方總李總請假的理由越來越匪夷所思。羅展源有些擔憂地說道:“傅總,他們說把決定權都交給你,你的意見就代表他們的意見。”
“兩個老油條。”傅黎商嗤了聲,“我知道了。”
他打完電話朝江郁可開口:“上午我有一個會議,我不在的時間讓賀銘灏去陪你買衣服。”
江郁可困惑地望着他:“誰?”
“賀銘灏。”傅黎商非常淡定地回複,“正好他可以給你當司機,讓他幫你拎東西。”
江郁可覺得有點好笑:“你不怕他揍我?”
“他不會。”兩人出了卧室,傅黎商把一張卡遞給江郁可,“密碼是你的生日。”
這是昨晚兩人商量好的,其實不能說是商量,是傅黎商單方面要求的。兩人結婚非常匆忙,江郁可的行李又只有那麽幾件衣服,因此傅黎商讓他去購置一些需要的生活用品。
清單也是傅黎商列的,仿佛特別篤定江郁可會做什麽,他的清單也列得離譜——十件襯衫,十件外套,五套睡衣,八件毛衣......最後甚至具體到了襪子要買多少雙。
他迫不及待地想讓江郁可的痕跡填滿整個家。他咬他的唇,去挑逗他釋放後極度敏感的身體,逼他答應自己去花他的錢。
“江郁可。”他的氣息也非常不穩,“我們已經結婚了,你非要我現在去辦手續把我名下所有的財産都轉移到你身上嗎?”
上午的會議是十點開始,兩位新婚伴侶忽略一衆好奇的目光走進了辦公室。賀銘灏已經在裏面等他了,傅黎商向來說一不二,他很擔心他真帶着江郁可去領證。
而當自己的好兄弟和江郁可一同走進來時,賀銘灏仿佛聽見了自己心碎的聲音。
羅展源跟在他們後頭催他:“傅總!他們都已經到了!”
傅黎商也沒多說什麽,只是交代賀銘灏:“你去陪他買衣服,給他當司機。”
“啊?”賀銘灏一瞬間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麽?!”
傅黎商卻沒理他,他馬上就要去開會了,卻一直站在江郁可面前不肯挪步。雖然羅展源也很好奇江郁可的身份,但時間已經來不及了,他只能不停催促:“傅總!我們該走了!”
時間不對地點不對,即使江郁可清楚傅黎商想要什麽,可他依然忽略了他熱切的目光。
“你乖一點。”他只能硬着頭皮哄他,“快點去開會。”
站在他身後的羅展源聽到這話,驚得眼珠都要掉下來了。傅黎商見江郁可态度堅決,只好依依不舍地走了。臨走前他警告賀銘灏:“不準欺負他,也別給我東問西問。”
偌大的辦公室一時間只剩下賀銘灏跟江郁可,這兩人也有三年未見,賀銘灏一想到剛才傅黎商離開前的眼神,就覺得一陣牙酸。
相比于賀銘灏複雜的心境,江郁可想得就沒那麽多。他微微颔首,平靜開口:“我自己去買就行了,不會浪費你的時間。”
賀銘灏對他的敵意就差化為實質把他切成八瓣了,讓他陪自己去逛街,別說賀銘灏,江郁可估計都會別扭死。
三年的時間讓賀銘灏成熟了許多,只可惜這個“成熟”在面對江郁可的時候就有點維持不住了。他重重地“哼”了一聲,沒好氣地說:“走了去商場了,我還真能讓你自己一個人走路去?”
他走到門口,手扶着門把手,像是想起了什麽,倏地轉頭,目光森森:“昨天太忙了沒時間問,你們倆真領證了?”
江郁可迎上他森然的目光,點了點頭:“領了,昨天早上領的。”
“啧。”賀銘灏仿佛有話要說,但江郁可等了片刻,只聽到他硬聲硬氣地講:“走吧,帶你去最好的商場。”
“都已經跟傅黎商結婚了......”賀銘灏不滿地抱怨,“還穿得邋裏邋遢的。”
江郁可看着自己的襯衫和休閑褲,啼笑皆非地回道:“麻煩你了。”
賀銘灏的車是一輛黑色邁巴赫,去年賀家合作了好幾個服裝方面的高定品牌,這也是傅黎商讓賀銘灏陪他逛街的一部分原因。
兩人上車以後俱都沉默下來,江郁可本來就不是一個話多的人,賀銘灏專心開車。前方的十字路口是紅燈,江郁可瞥了一眼,發現竟然有九十多秒。
車緩緩停了下來,在等待的時間裏賀銘灏突然出聲:“你去了哪裏?”
江郁可愣了一下,轉頭去看他。賀銘灏對上他的眼睛,很認真地重複:“和傅黎商分手後,你去了哪裏?”
車廂裏的氛圍忽然凝重起來,來之前江郁可就已經做好了被诘問的準備。因此他避開他的眼神,回答:“Z市。”
C市去Z市大概要坐好幾個小時的飛機,既然話題起了頭,賀銘灏自然不會輕易放過他。
“你是心虛才故意跑得這麽遠?”賀銘灏冷笑道,“既然消失了為什麽又要出現?好好在Z市待着不就行了嗎?”
賀銘灏的語氣實在糟糕,江郁可卻沒他計較:“我也是不久前才回來的。”
“為什麽要回來?明知道傅家在C市發展,傅黎商也在C市,你不是把他甩了嗎?為什麽又要答應跟他結婚?”
這些問題江郁可一個都回答不了,紅燈轉綠,賀銘灏緩緩踩下了油門。江郁可注視着前方的車況,又搬出了那個萬能的借口:“我沒想到會遇到他的。”
似乎每句話都是深思熟慮以後才說出口的,江郁可說一句頓一句,聽起來異常艱難:“也沒想到會跟他結婚。”
“你知道他這個人......”江郁可皺起眉,慢慢地說,“很犟,又認死理,我說服不了他。”
“所以你回來了,還跟他結婚。三年前玩弄了他,三年後打算再玩一遍。”賀銘灏刻薄道,“是,只要他對你還有感情,他一看見你就會走不動路。這些你都知道,可你還是答應他了。”
江郁可怔怔地望向他,好半晌才挫敗地開口:“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他能幸福。”
“別跟我說這些有的沒的。”賀銘灏不屑道,“你傷害過他,這就是事實。”
車廂裏靜得可怕,良久以後才傳來江郁可的回答:“嗯。”
原本賀銘灏是想跟江郁可好好聊聊的,可是他一想到早上醒來收到的消息就感覺如鲠在喉。江郁可的臉色也好不到哪裏去,賀銘灏默了片刻,開口道歉:“對不起,剛才我太沖動了。”
他撓了撓頭發,自己也有點生氣:“我就是......本來我是想跟你好好說的......可是......”
江郁可擡眸,有些受寵若驚:“沒關系,你是他朋友,為他着想是應該的。”
賀銘灏藏不住話,更何況正主就坐在自己面前。拐過這個轉角就到商場了,商場門口的保安看見賀銘灏的車,老遠就迎了上來打招呼。
地下停車場照不到陽光,常年陰冷。賀銘灏停好車,憋了一路的話還是沒憋住。他看向江郁可,目光中帶着奇異的憐憫。
周圍的光線很暗,江郁可仰頭去辨別他的眼神,猛然間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所以你有做好心理準備嗎?”賀銘灏輕聲問他,“當他,他父母,整個傅家知道你爸因為殺人而坐牢的時候。”
老人常說夢都帶有一定的預見性,那些不安的噩夢沉浸了幾天,終于在此刻爆發。賀銘灏的聲音很輕,暗暗融入這陰冷的空氣裏,沿着呼吸侵入到四肢百骸,江郁可忽然覺得好冷。
他木木地動了動指尖,好像感覺自己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作者有話說:
其實是故意傷害罪,後面會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