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決定與直球
其實我一直都是怕針的,卻認真的想做件衣服送給葉家女佛。
“喂,爸,讓我媽接下電話好嗎?”
電話那頭的聲音,半點也沒好氣,“你找她幹什麽?”
近段時間,或許是被葉諾那小子氣了太多的緣故,我覺得自己的忍耐力已經有了質的飛躍。此刻再聽他這充滿着火*藥味的言語,居然可以不起任何波瀾的将他視如那街頭的任意老頭。
哪管他是跺一跺腳,便可攪弄風雲,讓許多人都恨之入骨的大魔王。
“嗯,找我媽有點兒事,麻煩您轉交一下電話。”我的聲音,平靜得宛如鏡湖。
電話的那端,忽然默了。但依稀可聞到,似乎在做着呼吸與怒意的雙重調整。
“等着!”葉家男佛的氣勢,慣來的強不可逆。不像女佛,總那麽的輕聲細語。
片刻間,我在電話的這頭,聽見葉男佛在那頭喊,“小兔崽子的媽找你說話。”
或許在私下的密閉空間裏,葉家男佛絕對會擁抱親熱自己的女人。但在明面上卻端着的,對那個替他生養了三個兒女,持家有道的女人,當真是不見有半點的低柔小意。
平時稱呼她,偶有一聲“喂”都算客氣,多數時連“喂”這個前綴也直接省去。
無聲等待間,莫名的直覺襲心。覺得電話的那頭,應該有換了另一人聽。
因為我們雙方,都沒發聲的維持着沉默,這不是葉家男佛的風格。
“傻了嗎,拿着個電話不出聲。看看那白眼狼,又要翻出什麽大浪來。”
那頭,果然是換人了。
葉老頭啊葉老頭,我現在可沒有再翻什麽浪花的氣力了。于是,終先開口,“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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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源于這聲,那頭也響起了記憶中的低音,“嗯,找我是因為葉諾又鬧脾氣了嗎?”
細細品聞她聲音,我努力穩住了呼吸的節奏。
“不是那小子又有什麽事情,而是我想找您。”
“找我是有什麽事?”
這聲音,一如既往的,充滿了莫名的安定魔力。這個女人,才是真正堅不可摧的最強大存在。我曾一度将她視為人生向往,希望能修成那樣的境界。只可惜,能力實在有限的東施效颦了。
很久的從前,數不清的多少次了。
在葉家男佛怒極之時,我害怕得連哽咽聲都不敢洩露之際。都會有誰來到跟前,擡手輕輕落在我發頂的揉着,然後用這道聲,淡定低語着,“不要害怕,他不會動手打你。”
然而,葉家男佛是個不同于一般的存在。
偶爾一些時候,會在女佛說出這話的随後,偏要抓過我,翻身趴在他腿上就動手。
直至将我弄哭,逼迫得認同了他所說,承諾了絕不再犯才會收手作罷……
“嗯,想給您做身衣裳,可以把您的尺寸告訴我嗎?”
許多年前,我就下過一個決定。将來長大出去工作的第一個月薪水,就是買一件像樣的禮物送給葉家女佛。只可惜因那總總的緣由,不能達成這個心願。
也不知現如今,她還肯不肯收我的禮?
那些年,一次次的被葉家男女佛的親屬們無視之後,葉家女佛總會對我笑得,比對着葉萱時還要溫柔。在深懂了我的抵觸之後,也沒有強求我去面對,也不再帶我走親竄友的出席各種聚會了。
只是,人這物啊,是個複雜的矛盾結合體。
當葉家男女老幼,有機會全體出動的時候,她會妥善的将我留下來。
拍拍我的頭,眸色愧疚的可将人溺斃,“安安,你在家裏要乖乖的聽話知不知道?”
于是,乖巧的點頭,目送着她們的車尾燈,直至消失不見。
原本那時,還蠢得不會解讀心境莫名,卻在轉身的瞬間。
在被留下來照顧我的煮飯阿姨眼底,窺到了兩股波光。
“安安,想吃好吃的嗎。你想要吃什麽,我全都做你喜歡的怎麽樣?”那煮飯阿姨笑得極為小心,生怕刺激了什麽。原本不會有什麽的小姑娘,反被弄得呆傻着落淚,真正是蠢啊……
電話那頭又是默了一陣,報出了一連串的身體尺寸,細致入微,就如那個人一樣。
我這邊也用心的聽着,唯恐記錯,忙交代,“媽,用短信發過來行嗎,我記不了這麽多。”
“嗯,可以的。也要給你爸做一身嗎,需要我發他的尺寸過去嗎?”
呃……,在這節骨眼上,能拒絕嗎,肯定是不能的。
也只有點頭應下,“嗯,那就順便把爸的尺寸也一并發過來吧。”
卻不知電話那頭何時換了人接,“哼,順便,好一個順便。我衣服多的穿不完,用不着你做,不稀罕你那上不了臺面的破手藝,害怕穿出去會丢了我葉家的臉面。你以為你做個破衣服收買你媽,我就會同意讓你再進這個家門嗎,你想都別想。就算我死也不會同意的,化成灰了遺囑裏也會寫明絕不同意的……”
啧,葉家男人從老到小都真真是愛記仇的主。老頭在那邊,一連番的狂轟亂炸。
條條款款,都是我的不是,我的錯。聽在心頭,握拳緊緊的,認真是想糊他一臉菜湯。
直至他許是累了,才放權的預備讓我進行辯解,“你還有什麽話好說的!”
我長長呼出一息,徹底不再僞裝有那什麽好脾氣的鬼畜笑開,“真要我說實話嗎,爸?認真聽好了喲,我情願給掃大街的大叔大嬸們做衣服,都不想給您做。瞧不上我們這職業,有本事您裸着出街看看。您敢麽,敢麽,如果您真敢,我會很好心的免費送您一條褲衩,維系您那高高在上的臉面……”
快速的回擊完這番話,根本不等他再卷土重來的将我羞辱一頓,我便将電話迅速給挂斷。
葉家與我,有異得如赤道與北極。無法融合的,只能各行遠去。
那年離開時,葉家女佛眼裏也只有愧疚而毫無挽留。
他們不想留我呢,哪怕只需要一句話而已。
既然無論怎樣也成為不了家人,還裝那些小心翼翼幹嘛呢。
在接收了一條信息看了看之後,我終于合起了布料的蓋子起身預備趁機下去。
但在轉身後,卻錯愕的定住了腳步。
人生之最尴尬是什麽?人生最尴尬的是,在狠狠将人老子怼了一個四仰八叉之後。人兒子在身後,不動聲色,暗搓搓的聽着,然後準備給他老子報仇雪恥的反怼回來。
現在還是上班時段吧,葉斐這家夥是什麽時候上來的?看樣子,應該是被全聽了去吧。
不然幹嘛用上那種,碾死我可不費吹灰之力的狠冽眼神。
他是打過我的,是敢下狠手打的。葉家那次,都給過一個耳光了。自衛的本能迫使我将懷中布料盒子瞬息高舉着想要抵擋,他卻收回眼神偏頭點了一支煙的,就這麽深吸了一口又吐出。
好吧,老實說,葉家的基因真心很好。
我控制不住自己的,連敵人在前都會忍不住感嘆這世界,顏值是何其的重要。
就這麽的,我懷揣膽戰心驚的欣賞着他煙霧渺渺之後的臉,防備着他随時的撲過來。
然而并沒有,他仿佛我是某個無關的路人甲乙,衣不沾邊的錯身而過去了。還在身後,揚起游刃有餘的有禮淡笑嗓音,接起了電話來,“嗯,餘總啊,吃飯,好,什麽地兒……”
嘁,憑你眼下再怎麽一幅矜貴的斯文樣,都聽過你飙髒話。
現如今那養豬養王八的個體戶們,走出去也被人稱呼這總那總的。
都是總,也不見得會比你那什麽餘總差。人,不應以出生的家庭來論成敗英雄……
趁機抱着布料遁走,我回到了工作室将布料放下後,第一時間就給娟姐打了電話。
“娟姐,我決定動我手中的那匹布料了。”是了,我下了決定,想要減輕些負重了。
娟姐沉默了好一會才說話,“你不是答應再陪我走一陣的嗎,怎麽又動起心思了?”
“娟姐,我不會因為動了這個就放棄這行。我對做衣服與布料,意外的愛得深沉着。”
她又是沉默片刻,終于妥協,“午飯約一個,見面再詳談。”
“嗯,見面再談。”
挂斷了電話看了看時間,很快就午休了,便直接奔赴了職員飯廳占了一個靠窗的好位置。
天馬行空的等待中,餐廳裏漸漸有人湧了進來。但卻有一人先于娟姐之前,站在了身旁。擡頭撇了一眼後,心先虛了一半。尴尬使然,我有點不敢将眼神投向他。
“你怎麽來這兒吃飯了,光耀的職員餐廳也是分着三六九等的。以你如今的沖勢,不應該是不放過任何見縫插針的機會,拼借着飯桌文化也要朝更高處走的嗎?”
“嗯,拼得有點兒太兇了,需要歇一歇。想吃什麽,我去給你弄。”
真的,他人真的很好。但我現在,完全不想擁有什麽過重的東西來壓覆。
這樣的見面與相處,在替自己感到為難之際,也替他感到難過。
于是忍不住的,還是放膽去看他,故作出一幅渾然不查他眼中深意的坦蕩與傻氣,“豆角炒肉跟番茄炒雞蛋。湯的話,要山藥炖排骨。哦,我先前約了娟姐一起,幫她也弄一份吧。麻辣豆腐,煎牛柳,青椒肉絲,魚頭湯。錢的話反正也欠你的,虱多不癢,算在一起,等有空再還。”
不夠果決的性格促使我,待人真的說不出太殘忍的話。
只盼他,能得見我的壞性情,知難而退就好。第一個壞點,那就是欠錢不還吧。
做出了這麽個無奈又疲軟的決定後,心境略微不再那麽狼狽的尴尬了。
然而京陽的眼神,依舊明顯堅定得毫不退避,又另我剛起的想法又弱了幾份下去。
“嗯,你先坐着,我去點餐。”丢下話,他轉身走了。
我委頓下雙肩,借着人聲漸漸吵雜之際,重重感嘆戰鬥力的差距。
他來回了三趟,其間娟姐已經到位的與我坐在了一邊,看見了京陽之後,面色一喜,“噢,京陽,你怎麽來這裏吃飯了。同期的裏面,現在就屬你最嶄露頭角了。求千萬別忘了咱們一起戰鬥過的盟友之誼,将來高升之後,可記得罩着點我跟葉安這樣能力低下的蝦兵小将……”
京陽也是回敬了一笑,“怎麽敢忘,同期的時候,你可是幫了不小的忙,這頓我請。”
“是說那個考核的數據整合嗎,那可不是我的功勞,而是我們安安弄出來的。這情誼可大了,一頓就能行嗎?”娟姐,似乎又開始了飯桌的另類文化。
“哦,我還不知道呢,原來是這樣,那你說要幾頓?”
對面已坐下的男人,也由着她來。默默喝湯的我,卻嗅到了些許套路的味道。
培訓期間那個重要考核的數據整合,其實是葉欽給我的。只是,不能說出來罷了。
“最起碼三頓五頓的是不能少的。”
“行,你約時間告訴我,我盡量配合你跟……葉安。”他将那個葉安,咬得頗有些重。
“有你這句就成,幹了這碗湯。”
唉……,沒眼看了,這男人,也不是個好的,可真會打蛇随棍上。
看着他斯文的吃飯喝湯樣,我反其道行之,将一頓飯吃得粗魯不堪。
只盼他看到了,會心生不喜的快快去找其他的主兒去。
或許是因有事情要談,娟姐也将一頓飯吃得飛快。
等兩兩抹了嘴之後,我朝她伸出了一只手,而她“嘁”了聲的摸出個指甲鉗來。
對面還在慢速度進餐的男人,神色不解的望來一眼,後又埋首下去。
瞧吧,心裏肯定是不愉快了吧。你吃着飯,我倆還當面來這不雅的不禮貌舉止。
“啪”的一聲,娟姐打了我手背一下,“憑什麽你這天天幹粗活的,手還能養這麽嫩滑。”
對面吃着飯的男人又停了下來的望過來,盯着我的手看了看,“是挺嫩滑的。”
唉,求不要這樣,真的,我快要待不下去了,“我這是對職業的尊重,怕勾壞了那些布料。人窮賠不起,只好不留半點長指甲,手指上連半個倒刺都不敢有,每天晚上都有塗養護霜呢。”
轉移話題轉移話題,于是趁娟姐已經在我手指上操作起來,又提起動布料的事。
“嗯,娟姐,我前思後想了許多,動了應該就不會再胡思亂想那麽多了。”
她頭也不擡的,手法娴熟。這麽些年來,我們常替對方修甲。
“你要是真想好了,就下手吧。等完事了,姐再帶你一起耍一起飛。”
仿佛有塊壓在胸間的巨石要被掀開,我與娟姐也無法多說些什麽的都陷入了沉默。
等磨好雙手十指,她用自己的指腹一只只刮挲我指尖,試探着平滑的程度。
待最終檢驗完,這才拿高我雙手,笑着看,“真是賊美的一雙手。”
對面吃飯的男人,沒再看過來。卻是将我餐盤裏剩下的菜,給扒拉到他碗裏吃起來。
這……,還真是嚴重的戰略錯誤。這個男人,他不打算進行拖延戰,非常擅長直球攻擊。
該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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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祝福看文的親們元宵節快樂,阖家歡樂,身體都健健康康的,順便求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