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兄弟,你知道不?我們醫院負三層原來不是停車庫,而是停屍庫!”

胖子保安開口第一句話,就把窦淮震了一下。

“後來市裏要求統一放置屍體,醫院才把屍庫改成車庫,趙東西就是那個時候來到負三當保安。一開始他也跟我們一起輪值,可有一次在換班時,負三層天花板突然塌陷,正巧砸在了保安亭上,其餘兩個保安當場死亡,只有趙東西一個人一點兒事也沒有。”

胖哥兒臉上露出驚恐的表情,“聽說,救援隊找到他的時候,他身上全是其餘兩個保安的血,跟瘋子似的在那裏狂笑,不斷說什麽‘我活下來了!我活着出來了!’奇怪的話。”

“從那之後他就跟變了個人一樣,不僅申請獨自留在死過人的負三當值,行為上也越來越不對勁。我聽說他經常一個人對着牆壁說話,書桌上全是變态殺人狂的書籍。而且脾氣也越來越差,我們有一個同事不信邪,非要去挑釁他。結果第二天在醫院下樓時,莫名其妙從樓梯上摔下來了,嘴巴剛巧摔在了不知道誰扔的幾枚鋼釘上!臉直接被捅了個對穿!”

胖哥兒擡手擦了擦冷汗,心有餘悸,“小兄弟,你知道不?那人被擡走的時候,趙東西就站在角落裏朝他笑!聽說連他老婆都受不了,跟別人跑了。你說這人邪不邪性?吓不吓人?”

“是挺邪性…”窦淮點了點頭,若有所思托住下巴。

如果胖哥兒說的這些事都是真的,那趙東西恐怕有很大問題。

最重要的是那個塌陷事件,只有一個人活了下來。這種情況怎麽聽怎麽熟悉,跟窦淮經歷的新手任務實在太像了。

“很有必要去見見這個趙東西啊。”

打定主意,窦淮便從保安亭裏退了出來,他還是不太習慣跟人單獨呆在這樣一個狹小的空間內。

“大哥謝謝你跟我說了這麽多,咱們有空再聊。”

他扭頭就走,絲毫不顧胖子保安在身後的叫嚷聲。

“電梯的位置我已經知道了,找找步梯吧,從步梯下去,這樣能多一條逃生路。”

熟悉的樓梯間泛着森然冷氣,綠幽幽的安全通道燈光如同午夜噩夢。

窦淮兩只手不受控制地抖了起來,新手任務帶給他的後遺症實在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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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門口做了好幾個深呼吸,他才慢慢往下走。

很快,負三到了。

這裏的燈光更加陰暗,甚至有幾個地方幹脆是黑的。濃重的黑暗裏仿佛藏着殺人的兇獸,寂靜的空氣不停刺激神經。

窦淮握緊榔頭,慢慢沿着牆壁走了出去。

“一開始以為那夫妻倆感情破裂的轉折點是因為王春花懷孕的事,現在看來似乎沒有那麽簡單,趙東西大概也有自己的一條事業線。就算是轉職任務,這也有點太難了吧?”

負三層和負一層結構一樣,他沒費多少勁就找到了保安亭。

保安亭孤零零立在下坡處,裏面雖然亮着燈,但卻并沒有人。

“人去哪兒了?”

窦淮又在繞着喊了喊,可卻并沒有任何回應,打電話也沒人接。

“趙東西居然不在?這可怎麽辦。”

不甘心空手而歸,他又重新溜達回保安亭。

靠的近了才發現,這一間要比負一層的保安亭大一些。

窦淮趴在窗戶上往裏看去,看見一張單人床放在角落,被褥亂七八糟扔着,床下還有一些雜亂的生活用品。

“趙東西平時就住在這兒?”

忽然,他的視線落在門上。

“沒有鎖?應該是去了不遠的地方,我可以在這裏等他回來。”

閑着也是閑着,窦淮把門扒拉開一個縫隙,近距離打量起整個保安亭。

這裏幾乎已經被改造成單人宿舍,角落堆了很多雜物。有兩個垃圾袋歪歪扭扭擺在一旁,像是還沒來得及處理掉的。

“垃圾很能反應人類平時隐藏起來的東西,或許我可以從試着從這裏找找。”

顧不上髒,窦淮徒手開始翻找起來。

忍受着刺鼻的異味兒,翻完時還真發現了一些可疑的東西。

那是一張不起眼的小紙團,被泡面湯打濕,黏在最底下,估計連趙東西本人都不會注意到這麽個小玩意兒。

窦淮把紙團展開一看,居然是一張取藥收據。

開藥的醫院就是福祉醫院,病患名是王春花。這些很正常,不正常的則是那一欄藥品名稱。

“氟西汀和舍曲林,這些不是抗抑郁藥麽?王春花吃這些幹什麽?”

收據單泛着一股紅燒牛肉味兒,一部分都已經被湯水浸濕,看不清字樣。依稀辨認出月份寫的5,主治醫生那一欄寫的喻xx。

又搜索了一下,沒什麽別的發現。窦淮果斷起身,把東西收拾好後朝步梯走去。

“王春花被檢查出無法懷孕是在4月份,5月份心裏出問題去見心理醫生也合情理。”

但不知道為什麽,窦淮總覺得有哪裏不太對勁兒。

思索間,他驀地聽見幾道斷斷續續地說話聲從樓梯上方傳來。

“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

“……并不是你的錯…..”

“我很開心你能來找我訴說……”

窦淮一愣,幾乎下意識貓腰躲進了幾輛車屁股後面,用陰影擋住自己。

能在這個時間段出現在負三的,只可能是趙東西。不過聽聲音應該是兩個人,另外一個是誰?

沒過多久,果然有兩道人影出現在樓梯口。

一個穿着發舊的保安服,腳步虛浮,頭垂的很低,看不清臉,大概率是趙東西本人。

而另一個身高腿長,帶着一副銀邊眼睛,氣質溫和,身上的白大褂纖塵不染,明顯是福祉醫院的醫生。

兩個人并排往前走,速度極慢。

那名醫生輕聲細語的,似乎在安撫趙東西,“慢慢來,不要急,也不要想太多。你只要記住,那些事情都是你的噩夢,并非真實存在的,就不會受到任何傷害,知道了嗎?”

窦淮恨不得全身都長滿耳朵,他悄悄拿出手機,将攝像頭緩緩伸出去一角。

“都是我的噩夢…..噩夢…..都是假的….”

趙東西似乎很痛苦,他不斷重複着醫生開導他的話,脖子開始小幅度抽動起來。

“對,”醫生語調更加柔和,聲音如水流一般清澈,像引導幼童一樣,輕輕拍擊趙東西的手臂,“那些都是假的,都是你夢裏的假象。不要想,不要聽…..”

怎麽感覺跟洗腦一樣?

窦淮注意力更加集中,他敏銳地感覺這個醫生不太對勁。

趙東西身體抖動的頻率慢了下來,捂住臉的手也慢慢撒開了。

“假的,對,都是假的,都只是我的一場噩夢。嘿,嘿嘿嘿,夢,是夢。”

棚頂的燈光無聲撒落,打在趙東西臉上,仿佛一束聖潔的佛光。

可藏在陰影裏的窦淮卻結結實實打了個激靈。

因為他看見了一雙極為詭異的眼睛。

兩顆黑色瞳仁在眼眶裏不安分地來回晃動,上下左右,如同兩顆玻璃彈球,混亂且沒有焦距,根本不像是一個人的眼睛。蒼白的眼底被一片血絲覆蓋,變得猩紅一片,仿佛馬上就能滴出血來。

窦淮曾在某中邪電影裏看過這個場面,只不過當時是特效,而眼前的保安則是真真切切的。

“趙東西的精神出了很大問題,那個醫生真的是在安撫他麽?”

這一切都被手機錄像拍了下來,而那兩個人無知無覺,朝着保安亭的方向繼續走去。

借着各種障礙物的遮擋,窦淮不遠不近地墜在後面。他不敢跟太緊,怕激起對方的防備心。

醫生慢慢把人送回了保安亭,他似乎很熟悉這裏。從角落的暖瓶裏倒了一杯熱水,遞給床上的趙東西,輕聲問,“現在有沒有覺得好一點?”

“好、好一點了。”趙東西的眼珠不再四處亂轉,紅血絲也漸漸褪了些,可他端着水杯的兩只手依然在抖。

窦淮聽見他近乎悲泣的聲音說,“醫生,可是我的夢越來越頻繁了。我夢見她離我越來越近,她身上好多…好多血,我該怎麽辦醫生…….”

她?哪個她?難道是王春花?

窦淮精神從來沒有這麽集中過。

“那些都是夢,你幻想出來的東西。”醫生随意坐在了椅子上,他伸出手,輕輕搭在趙東西的肩膀上,俯身,用一種篤定又柔和的語調一字一頓地說,“你妻子早就已經失蹤了,不是嗎?被你家暴,打跑的。為此你還報了警,警察也定性為失蹤案,對不對?”

醫生說話時聲音并不大,可有一段距離的窦淮卻聽的清清楚楚。甚至在話音剛落時,一種難以言喻的恍惚感瞬間席卷腦海。

他眼前發暈,使勁兒咬了一下舌尖才堪堪清醒過來。

血腥味兒在嘴裏彌漫,窦淮扶着車尾燈大口喘氣,“什麽玩意兒?剛剛那是怎麽了?”

他顧不上別的,連忙擡頭看向保安亭。只是這一看,他愕然發現,趙東西整個人都變了。

那種精神混亂茫然無措的模樣已消失不見,甚至眼裏的紅血絲都徹底消失。趙的瞳孔直直盯着醫生,笑着說,“你是對的醫生,我的妻子已經失蹤了,我不會胡思亂想了,謝謝你又幫了我。”

窦淮目瞪口呆。

牛逼啊,這哪是心理疏導,這他媽根本就是邪/教洗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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