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窦淮順着步梯一級一級往上爬,他走的很慢,脖子上像頂了個大鉛球一樣沉。

有晨光順着窗戶灑了進來,照在地磚上,形成了一道道光斑。

現在已經是早上,樓梯間裏的陰霾一掃而光,熙熙攘攘的病患已經開始排隊等號。

保潔阿拎着塑料桶和掃把自上而下,走過窦淮身邊時,他本能地躲了一下。

“奇怪,我為什麽要躲?”

腦袋像被塞進罐子,有碎片化的記憶一閃而過,可統統都被一層屏障擋了下來。

眼眶裏的瞳仁劇烈跳動,走廊被拉成彎彎曲曲的弧形。

窦淮踉跄着扶住牆,手肘撞到牆壁。

哐當。

一個榔頭從袖子裏掉了出來。

刺耳的聲音讓他短暫出現了一瞬間的怔愣,大腦仿佛撕開了一道口子,尖銳地疼了起來。

他捂住頭坐在了地上,眼睛盯着那個突兀的榔頭。

“我的?”

“我為什麽要帶這個?”

他感覺自己忘了一些東西,但又不知道忘了什麽。

那種深深的茫然感再次席卷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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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對,我得去找醫生,他可以把我治好。”

【你要去五樓等我,我會治療你。】

這是醫生說的原話,現在如同永夜裏的唯一一道光,給了窦淮方向。

重新撿起榔頭,他繼續往上爬。

腳步剛走上兩級,兜裏的手機忽然響了兩聲。

打開一看,發現是一條信息。

【小胡子:兄弟我醒了,你想吃點啥?我定地方。】

“我想吃點啥?”

窦淮蹙眉往上翻,發現他跟這位小學同學胡本榮約了今天見面,他還給人轉了三千份子錢。

好多錢。

大腦裏的海水似乎退了一些。

随意回了個“都行”後,他退出聊天界面,卻因為手指頭不怎麽好使,屏幕跳轉到了另一個開着的後臺。

“貼…..吧?”

消息那裏有一百來個小紅點兒,點進去,是一個很有意思的帖子的回複。看了看發帖名,就更有意思了。

原來是他自己發的。

但是帖子裏的信息很陌生,他什麽時候寫過這些?

裏面的妻子和丈夫糾葛扭曲,不像是他自己會寫出來的故事。而且字數多又長,拉了幾下根本拉不完。

捧着手機,窦淮幹脆直接坐在了地上,從頭到尾把長貼看了一遍。

越看,腦子越疼。

那些文字仿佛有生命了一樣,潮水一般湧進腦海,把裏面攪了個天翻地覆。

深埋地底的記憶終于露出一角,在腦殼裏吱哇亂叫。

窦淮使勁兒按住太陽穴,逼迫自己從裏到外翻了一遍手機。

他點進了相冊,看見了十幾分鐘前,自己在地下車庫偷偷錄下來的一段視頻。

醫生在視頻裏對另一個人笑的很溫柔。

那個人……是……

是、是誰?!

“咔擦。”

腦袋裏響起屏障破碎的聲音,劇痛席卷,神經像地震了一樣在皮下抖動。

窦淮滿身冷汗,驚駭地瞪大雙眼。

他想起來了!

有關“人生贏家”的游戲任務!來這裏的理由!還有在地下車庫裏發生的一切!他全都想起來了!

那種詭異的混沌感徹底消失,眼前逐漸變得清明。窦淮後怕地扶住牆壁,“4F”的樓層牌就在頭頂。

在晚一會兒,他就會去到五樓,會被醫生徹底洗腦!

一旦忘記所有事情,等任務的三天時限一到,他就會立刻死亡。

大量信息突然湧入的感覺并不好受,所有力氣一瞬間被抽離,手軟腳軟,唯獨心髒在崩潰邊緣反複橫跳。

“醫生…對我做了什麽?”

天色大亮,醫院裏已經熱鬧了起來。

心有餘悸的窦淮顧不上擦汗,立刻調頭朝樓下跑去。

他身形踉跄,恨不能手腳并用,轉彎時還不小心碰翻了保潔的塑料水桶。

帶有泡沫的水像蛇一樣蜿蜒流淌,窦淮瞥了一眼,看見自己毫無血色的一張臉。

他不敢在醫院停留,生怕一個轉身那個詭異的醫生就在自己面前。

一直到跑出醫院,遠離人群,他才敢放慢腳步,扶着牆大口大口喘氣。

天邊陽光大盛,可窦淮卻冷的如墜冰窟。

他擡頭望了望四周,街邊鱗次栉比的磚瓦房在日光下熠熠生輝。

得益于福祉醫院二區的人流量多,有很多商家在這邊蓋了小房做生意。

随意瞅準一家剛開門的咖啡廳,窦淮走了進去,把還在打哈欠的服務生吓了一跳。

“您、您好,請問需要點什麽?”

“最便宜的,喝的。謝。”

舌頭還不太利索,好在意思全對,服務生立馬開始準備。

窦淮付錢的時候,手還在抖。

失去記憶的感覺太恐怖了,他就像個沒有腦袋的提線木偶,任人宰割。身上的白毛兒汗就沒下去過,醫生那張冰冷的臉一直在眼前徘徊。

他挑了個最角落的位置坐下,才感覺好那麽一點點。

“那個醫生到底做了什麽?”

二人之前從不認識,僅僅一個照面,窦淮就像個失憶症多年的患者,什麽都不知道了,只知道唯醫生的話馬首是瞻,這可太吓人了。

必須得搞明白原因,要不然恐怕不僅轉職任務難以完成,還會被醫生追殺。

定了定神,窦淮拿出手機進入福祉醫院官網,找到第二病區的精神科點了進去。

主頁裏,所有精神科醫生的頭像、名字、職稱和評價全都彈了出來。

窦淮一眼就看到了那張熟悉的臉。

【姓名:喻穆青】

【科室:精神科/心理科】

【職稱:副主任】

【評價:五顆星】

【喻穆青醫生是我院精神科最受歡迎的醫生之一,衆多病患在他高超的技術下重獲新生。擅長:心理咨詢/心理幹預/心理治療】

【挂號費:89元(不含診療費)】

“姓喻?”

窦淮記得,王春花那張抑郁症的藥單上,主治醫生就姓喻。而浏覽了一遍福祉醫院精神科其他醫生,都沒有這個姓氏的。

想起地下車庫那一幕,他确定這位喻穆青跟王春花的失蹤脫不了幹系。

“而且更重要的是,醫生似乎已經把趙東西弄成了一個廢人。我現在再去找趙東西,估計什麽線索都無法得到,所有的情報都在醫生那裏。”

“必須得盡快弄懂那個讓我失憶的能力是什麽。”

窦淮是個記仇的人。

今天記憶崩壞的感覺很不好,甚至要比在101看見黑影時還讓人膽戰心驚。

下次見面,他可不想再次變成案板上的肉殂,他要讓醫生為今天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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