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百人屍大酒店
員工守則的限制要比客人的少很多, 但裏面透出的信息卻是極為大量的。
而且其中幾條描述，讓窦淮感覺無比熟悉。
他擡頭看了眼4號，輕聲詢問, “現在還覺得餓嗎？”
“不餓啦！”4號似乎對人皮上的東西沒興趣, 視線一直在房間牆壁上打轉。
窦淮深深看了一眼這個少女，最終什麽也沒說，拿出尖錐把刻有員工守則一小塊的人皮割了下來。
“這位大哥估計就是違反了員工守則才被扒皮釘在了這裏, 為了懲罰, 酒店老板還特意把守則刻在了他的皮上。”
這就是傳說中的“溫柔”老板？把違反守則的員工弄成一灘污漬, 時時刻刻跟自己的皮呆在房間裏。
窦淮感覺毛骨悚然。
但這塊皮上明顯帶有酒店內部人員的氣息, 帶在身上有可能會規避掉某些危險。
随着尖錐不斷劃動，那小塊人皮慢慢從地上離開。
而就在此時，窦淮的動作忽然一頓。
因為沒了人皮的遮擋, 他看見地上有一只睜開的眼珠。
那是一只人類的眼珠, 紅血絲布滿眼眶，瞳孔外圈有一層污濁的黃色。
它靜靜地貼在地面, 瞳仁輕微轉動, 好像看了兩人一眼。
毫不猶豫的破空聲響起，尖錐和餐刀同時出手，直直刺進了眼球當中！
“噗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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腥臭的液體從眼珠裏流了出來，它連一聲尖叫也沒來得及發出就失去了色彩。
“這是什麽東西？”窦淮心有餘悸, 剛剛對視那一眼, 差點兒把他的san值清空。
“不知道，”4號站起身, 視線在房間內掃過, “聞起來應該不好吃。”
“你在看什麽？”窦淮把人皮收好, 也跟着站了起來。
剛才那枚眼珠給他的感覺很不好, 猶如被什麽東西盯上了。
“雖然眼珠沒什麽攻擊力，随便一戳就爆了，但我們還是小心一點。”他身體轉向門口，打算帶4號離開這間屋子。
突然，窦淮的身體猛地僵在原地。一股難以言喻的、被強烈窺伺的異樣感覺如附骨之疽一樣攀上心頭。
頭頂、後背更是傳來陣陣刺痛，冷汗瞬間浸濕了衣服。
“誰在看我…..”
突如其來的危機感太過濃烈，心髒瘋了似的在胸腔裏狂跳，身體根本無法動彈，如同弱小的幼鹿被鬣狗群包圍。
窦淮慢慢睜大眼，僵硬的仰起頭——
不知道什麽時候起，屋頂、牆壁、地板、縫隙、門框，每一個地方每一寸角落裏同時出現了一個又一個的眼珠。
密密麻麻，層層疊疊。
猶如十幾萬枚蟲卵鋪滿了整個房間。
它們擁擠着、互相踩踏着，黏膩的液體像唾液一樣往下流。
數不清的渾濁眼球從四面八方看了過來，無數□□裸的視線仿佛激光燈一樣灼燒身體。
巨大的恐懼瞬間降臨，窦淮強撐着才控制住自己沒有叫出聲。
“這尼瑪…..”
他死死咬住牙關，嘗試着朝房門的方向邁出一步。
剎那之間，所有眼珠直勾勾地轉了過來。
它們沒有做出任何攻擊行為，只是木然的、死氣沉沉的看着兩人。
窦淮感覺自己無法呼吸了。
“好多～嘿嘿嘿嘿好多眼球，好多好多哈哈哈哈哈哈哈——！！”
旁邊的4號更是受到了刺激，精神開始逐漸變得異常，餐刀都在她手裏轉出了火星子。
“有人在看我！它們在看我！哈哈哈哈哈哈誰在看我！為什麽要看我！！”
“糟糕！”
窦淮想都沒想，直接沖過去捂住了她的眼睛。
“別看！”
“捉迷藏嘛？嘻嘻嘻我最喜歡玩捉迷藏了！”
4號一把摳住眼前的手，已經失控的她無法控制力道，硬生生從手上摳下來一塊肉。
窦淮倒吸一口涼氣，手指很疼，但在疼痛的刺激下。那種無所不在的背窺伺的精神污染也跟着好了不少。起碼他終于可以支配身體了！
“別看！別睜開眼睛！我們現在在玩捉迷藏，你睜眼睛會犯規！”
他拖着4號用盡渾身力氣往外走，無數只眼球不停轉動，瞳孔死死盯着兩人。
腳踩上去，如同踩在池塘底部的青蛙卵裏。
“噗叽，噗叽。”
眼珠子們鋪天蓋地，從房間一路延伸至走廊。
無論窦淮看向哪裏，哪裏都有成群結隊的渾濁眼球。它們越來越多，從四面八方不斷向着兩人擠壓。
“卧槽！”
那種被時時刻刻盯着的感覺實在太糟糕，窦淮身上炸起了一層接一層的冷汗。他緊緊拖着4號，不停咬破舌尖讓自己保持清醒。
“員工守則裏最後說過，[請勿擅自離開工作區域，并保護好離開通道]。這就能夠證明，每一位員工都是有單獨的行走通道！并且這個通道一定在工作區域內！”
把兩份守則放在一起看，就可以對比出很多東西。
比如員工守則裏壓根兒沒有提到過藍色電梯、樓梯、紅色電梯等，就說明這些尋常的路徑只提供給客人！
員工要是想要離開，可以走單獨的通道！
幽深的走廊一眼望不到頭，越積越多的眼珠子讓人想吐。
“它們只是看着我，并沒有攻擊我，是因為我沒違反守則中的任何一條嗎？冷靜下來！人形污漬的通道一定就在附近！”
窦淮毫不猶豫再次沖進屋內，忍着惡心撲進了眼珠汪洋。
黏膩的帶有膠質的觸感在掌心裏來回滾動，那是眼球們在轉，這些東西是活的。
“我這輩子都不會再吃果凍了。”
4號還在數數，窦淮直接把人夾住，騰出一只手瘋狂摸索地面，牆邊。
“在哪兒在哪兒在哪兒在哪兒在哪兒！！”
終于，在所有的力氣用完之前，指尖忽然碰到一個奇怪的凸起。金屬質地，形狀像是拴在地上的圓環。
窦淮心心若狂，使勁兒一拉——
一道隐藏的門板驟然掀開，露出地下黑黝黝的通道來。
通道是一層一層的石磚階梯，很窄，大概僅容一人通過。沒有燈光，陰冷又潮濕。
但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裏面沒有任何眼球！
“艹！拜拜了您勒！”
他手腳并用奔進了通道，身後陡然傳來尖銳的嘶鳴！
窦淮回頭一看，頭皮直接炸開了！
只見所有的眼珠子全都站了起來，一條條手指粗細的黑色的身體出現在瞳孔下方，好像上萬只蠕動的黑色毛毛蟲，每一只都頂着一個碩大的人類眼球。
它們的目光不再死氣沉沉，而是充滿怨毒地看向通道內部。
[入住守則2.酒店內部有且僅有一部藍色電梯通往三樓，請勿選擇樓梯或是其他方式。如果您在行走過程中看見另外顏色的電梯，請勿進入并第一時間通知保安。]
所有眼球蟲快速朝通道爬來。
“違反守則的人，要受到…..”
窦淮一腳踹在門板上，門板應聲落下。
外頭響起恐怖的撞擊聲，他帶着4號轉身就跑。
“受你大爺！！”
通道裏沒有燈，肩膀和腿不停地撞在牆上。但他根本不敢停，踉踉跄跄帶着人往前跑。
好在那種恐怖的注視感消散後，發瘋的4號漸漸冷靜了下來。
“抱歉，”少女悶悶的聲音在身側響起，“那些眼睛讓我想起了一些不太好的回憶。”
窦淮的動作頓了一下，語氣正常地說，“沒事，如果你心裏難受可以跟我說說，畢竟我們現在也算是隊友。很多東西長時間壓在心裏會讓人變得孤僻，你這年齡的女孩子應該擁抱陽光。”
“我早就沒有陽光了。”
4號的聲音罕見的低了下來，也許是黑暗給了她安全感，也許是窦淮一直沒有丢下她。
沉默許久後，少女慢慢開了口，“曾經我也被監視過很長時間，無處不在的攝像頭就跟剛剛的眼球一樣。那些眼睛無孔不入，他們一直在看我。為什麽要看我？別再看我了，別再對着我看了….”
感覺到4號的精神又要崩壞，窦淮連忙攔住了她。
“不想說就不說，沒事的，都過去了。”
比起探尋秘密，他更不想讓4號再次發瘋。這個女孩子曾經似乎受到過很大傷害。
他暗自記下4號話裏的信息，繼續摸黑向前。
兩人跌跌撞撞走了不知道多久，前方才再次出現一道木板門。
窦淮上前輕輕推了一下，發現木板門沒有鎖。外面靜悄悄的，不知道通向哪裏。
他示意4號不要出聲，随後小心翼翼掀開一道縫兒，只露出一只眼睛看向外面。
光線昏暗，入目是一片暗色的紅，空氣濕漉漉的，總有種粘稠不透風的感覺，像不間斷開了好幾臺加濕器，而且鼻尖總有種怪味兒。
“這裏是什麽地方？”
确認四周沒有一點聲音後，窦淮慢慢推開門板。
外面的景象讓他愣了一下，十幾臺正在工作的老式電腦排成排鑲嵌在牆壁裏，屏幕中是十幾個不同地方的影像。從畫面中看，很像酒店內部。
窦淮甚至在其中看見了熟悉的三樓，還有他房間內部的一灘屍水。
“這是…..監控？”
“哇哦！”4號擠出了一顆腦袋，小小聲驚嘆，“鬼也用監控？”
此時房間內的溫度忽然下降，窦淮連忙把人按了回去。
“快閉嘴。”
門板剛剛合上，房間內驀地傳來一聲“吱呀”的開門聲。
幾道猙獰恐怖的人影緩緩出現，它們的皮膚呈現一種青紫的顏色，四肢幹枯瘦長，走路的姿勢極不協調。
更讓人注意的是這些“人”的臉，它們沒有眼睛，黑洞洞的眼眶裏是不斷扭動的黑色細線，跟二重兇靈身上冒出來的一模一樣。鼻子和嘴巴邊緣也都被黑色細線纏滿了，仿佛被縫在臉上。
溫度随着它們的進入愈發降低，窦淮屏住呼吸，渾身緊繃。
這些東西沒一個是人。
看身形，跟三樓那塊人形污漬差不多。
“難道這些都是酒店員工？它們來這裏幹什麽？”
因為年代久遠，電腦屏幕幾近褪色，恐怖片一樣的畫面上無聲播放着酒店各個角落。
所有“人”沉默站立着，用沒有眼睛的臉對着電腦。
“它們在等什麽？”
沒過多一會兒，其中一塊屏幕上赫然出現了一個倉皇逃跑的身影。
那道人影身材纖細，留着一頭齊耳短發，正在一個類似于手術室的房間裏狂奔。
窦淮看着那頭短發，訝然瞪大眼，“1號？”
剛來到這個副本時，1號給人留下的印象是狡猾、陰狠、懂得利用和掌控人心。她還曾經邀請過窦淮一起跟2號組成三人小隊。
現在2號已經化成了一灘水，1號比他好些，至少還活着。
只是看上去情況不太好。
從監控畫面上看，1號渾身都是血，她臉上縱橫交錯着許多傷口，嘴裏不停地大聲說着什麽。目光無比驚恐，拍門的手臂在劇烈顫抖。
這明明是個慘烈的畫面，可圍在四周的“人”影們卻紛紛露出極為滿足的表情，它們猙獰的嘴巴僵硬向上，似乎因為監控裏的血腥場景感到愉悅。
随着1號的哭嚎，有一些黑色的霧氣從屏幕上慢慢溢了出來，“人”影們頓時癫狂地撲向屏幕，大口大口吸取着這些黑霧。
“它們是在……吃？”
1號看上去已經瘋了，她淚眼模糊，不停拿頭撞着緊閉的大門。
電腦沒有音響，窦淮無法聽清1號在說什麽。只能看見畫面中燈光閃爍，一會兒大風狂吹，一會兒河流迸現。但每次只能持續很短的一兩分鐘，奇詭的現象就會消散。
這應該是她的職業技能。
但1號面前的門始終沒有打開，她臉上的絕望也越來越深重。
那些“人”也吃的越來越興奮。
“它們似乎在以人類的恐懼和痛苦為食，在這家酒店裏，人類變成了籠子裏的食物，而這些鬼怪卻成了捕食者。”
窦淮記得，員工守則上說，老板是個善良的鬼。
“把員工變成一灘污漬，人皮釘在旁邊，捉弄虐殺來這裏的玩家，這樣的老板叫善良？”
看着越來越危機的1號，窦淮覺得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了。
“一共七個酒店員工，我召喚出醫生，加上4號應該可以全部解決掉。只要注意別讓它們招來更多員工就行。”
打定主意，他跟身邊的少女交換了一下眼神。得到的肯定的答複後，窦淮把手放在了門板上。
可在他馬上就要沖出去時，房間內異變陡生！
所有“人”形員工忽然停止吸食黑霧，它們晃動着瘦長的四肢，争先恐後朝門口跑去。
“沒有眼睛的臉上居然看出一絲驚慌？發生什麽了？”
窦淮立刻看向屏幕，畫面中原本只有1號一人的手術室內，不知何時出現了兩個穿着寬大白色罩衣的小孩。
兩個小孩的身高相同，衣服相同，手拉着手，光着小腳站在1號面前。
隔着屏幕窦淮仿佛都能聽見1號的尖叫。
因為這兩個小孩沒有頭。
細細的脖頸上面是平的，沒有血，只有外翻的皮肉。
[員工守則5.本酒店實行股東制，如果遇到長相相同的股東，請迅速遠離。]
監控畫面驀然一黑。
望着空空如也的房間，窦淮這才回過神來。
“長相相同的股東….那兩個是雙胞胎。”
這是他第一次在酒店裏看見真正的雙胞胎。
怪不得員工見到就要跑，光是隔着屏幕，濃烈的怨氣就已經壓的人無法呼吸了。
“如果這家酒店是所有死去的雙胞胎怨念彙集而成的，那老板又會是誰？員工守則上說，老板是個善良的鬼，是單數稱呼，并非兩個人。那又是誰在統治這些雙胞胎的冤魂？跟二重兇靈又有什麽關系？”
在這裏發現的線索比以往每一次都更複雜，大量信息堵的腦袋都在疼。
他下意識看向身邊，可熟悉的少女卻消失不見。
窦淮愣了一下，連忙看向四周，随後他愕然發現，4號正愣愣地站在監控電腦前。褪色的光線把她的臉映照的忽明忽暗，漂亮的蝴蝶結蒙上了一層幽暗的陰影。
她慢慢擡起手，撫摸上了剛剛黑下去的屏幕。
“原來你們都在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