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牲畜鎮20

案板上, 狗的肚子被尖刀劃開了一個大口子,血流了滿地。

追逐聲緊跟着慢了下來,疼痛讓狗發出低沉的嗚咽。

它搖搖晃晃, 一不小心踩在了自己的腸子上, 滑了一個踉跄。

“撲通!”

狗最終倒了下去,溫熱的血散發出新鮮的味道。

混亂的屠宰廳重歸一片死寂,窦淮一屁股坐了下來, 無聲喘着粗氣。

他真的太累了, 兩條細細的雞腳在微微顫抖。

“結…結束了麽?”

雞籠子的門敞開着, 裏面所有的雞都看了過來。

它們看着一個人接一個人給幹掉, 看着守衛的黑狗死亡,看着門外的威脅散去。但沒有一只雞動,它們木然地站在原地, 小小的黑色眼珠裏是一片空茫。

窦淮從那些雞身上收回視線, 他轉了轉頭,有些茫然, “我接下來應該做些什麽?”

腦子裏一片空白, 他感覺自己忘了一些事,可又不确定自己忘了什麽。

他跳下案板,開始按照本能打量這幾間屋子。

“那些雞身上有我醒來就刻下的字,我是人….對, 我是人, 那這雞的身體又是怎麽回事?我要去哪裏?我要做什麽?”

他慢慢走過雞籠,走過沸水池, 在檢查屠宰廳時發現了上鎖的前門。

“鑰匙….是的, 我好像得找到鑰匙才能出去, 我得逃離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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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片化的記憶在腦海浮現, 有了明确目标,窦淮的動作變得迅速起來。

他仔細檢查整個屠宰廳,在沒有找到鑰匙的情況下推開了孵化室的門。

因為殺人和狗鬧出了一些動靜,這裏的鐵架子裏倒歪斜,上面的雞屍和蛋掉了一地。

薄薄的蛋殼破碎,露出內裏孵化的卵來。

窦淮有些好奇地湊近,他發現蛋裏的東西無比奇怪。

那是一團又一團黑色的陰影,又細又小,猶如扭動的黑色細線。

“我好像見過這種東西,為什麽想不起來了?”

失去記憶的感覺非常讨厭,他伸開翅膀,緩緩用雞毛觸碰了一下其中一團陰影。

就在想碰的一瞬間,窦淮腦子裏陡然閃過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無數痛苦和絕望如潮水一般撲面而來,像是要把他活生生溺斃在那層濃重的陰影之下!

雞翅膀一下撤開了。

窦淮靠在門邊瞪大了眼,“那是什麽東西?!”

黑色的陰影不斷扭動,它只是一團混沌的物質,沒有五官甚至沒有軀體,可從陰影身上,窦淮明确感受到了滔天的怨氣。

他在那一剎那,聽見了嘶啞的呢喃,像是什麽人正不斷被逼瘋。

“我見過這東西….在哪裏見過?”

雞翅膀收了回去,窦淮這才後知後覺感到寒冷,他靠近陰影的毛都染上了一層薄薄的冰霜。

“先找鑰匙。”

他暫時拿這些蛋沒有用,只能壓下詭異的感覺繼續去尋找鑰匙。

沒有人和狗的追殺,搜尋的過程變得簡單迅速。

最終,他在其中一個鐵架子頂部找到了挂在上面的金屬鑰匙。

用嘴叼着,窦淮來到上鎖的前門。

他利用雞爪牢牢抓着門把手,艱難将鑰匙插/入鎖孔。

“啪嗒。”

門扉轉動,一縷幽光照了進來。

窦淮小心翼翼探出頭去,發現外面竟然是一間換衣間。

鐵質窄小的換衣櫃無聲立着,四周靜悄悄的,聽不見任何聲音。

這裏似乎沒有人。

他屏息凝神窺伺了一會兒,确定換衣間真的空無一人後才慢慢走了出來。

由于雞的身體太愛矮,導致一個個衣櫃顯得尤為巨大。

窦淮貼着最近的那一個,将整個身體都藏進衣櫃的陰影中緩緩前進。

走了沒兩步,他忽然發現一個奇異的點,那就是每個衣櫃上都寫有名字。

黑色的底,白色的字,隐約間透着一股靈堂的感覺。

他嘗試打開幾個衣櫃,發現全都上了鎖。

“話說那三個男人的确穿着同樣的工作服,他們是這裏的職工嗎?”

“職工”這個詞在腦海中輕輕閃了一下,直覺告訴他,應該在這裏繼續轉轉。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要轉,但窦淮選擇相信直覺。

他仰起雞頭,一個一個衣櫃看了過來。直至走到最後一個貼名字的櫃門時,細細的雞腳一下子停住了。

那上面寫着一個很熟悉的名字——

“窦淮”。

有什麽東西在腦子裏炸開了花,窦淮毫不猶豫扯了一下櫃門,沒想到的是,這間衣櫃竟然沒有鎖。

鐵質櫃門撞擊發出“嘭”的一聲響,幽深的櫃子裏此時此刻正蜷縮着一個人。

那人閉着眼,雙手抱腿,被擺成了一個在子宮裏的姿勢塞進了櫃子。

沒有呼吸,沒有心跳,宛若一個臉色蒼白的死人。

隆隆的耳鳴在頭腦中炸裂,弱小的雞身幾乎要站立不穩。

無數支離破碎的記憶在眼前播放,窦淮一步一步靠近衣櫃。

他想起了很多事。

“我是人,我叫窦淮。我是一名游戲策劃,現在正在參加人生贏家恐怖生存游戲,必須逃離養殖場并且記住我是誰….”

“我被抽調了靈魂,有人把我的靈魂從身體裏抽出塞進了雞的身體裏。”

雞的臉上如果有表情,估計窦淮的臉陰會沉的可怕。

憤怒。

他從未感受到如此強烈的憤怒。

“随意玩弄別人的靈魂,是這個副本真正的惡趣味麽?牲畜鎮,這個副本最終的機制就是向我們展現它如神一般的能力?”

它可以讓人變成畜生,也可以讓畜生變成人。

它高高在上,随意操縱着每一個進來的生物。

“惡心。”

他經歷了那麽多副本,從未有一個副本讓他覺得如此惡心,甚至比百人屍大酒店還要惡心。

惡心的讓人想要立刻毀了它。

窦淮深吸一口氣,毫不猶豫朝櫃子裏的人撲了過去。

他并不知道靈魂轉換的原理,只能把所有辦法全部試一遍。

頭貼貼,嘴貼貼,扇巴掌,制造傷口…

直到他用尖尖的嘴在人類掌心啄了一口時,眼前突然一黑,一陣天旋地轉瞬間包裹全身。

該死。

這種無法掌控的失重感他再也不想嘗試了。

撕裂的疼痛從腦仁傳來,再次睜開眼時,窦淮首先看見眼前的地上躺着一只雞,一只傷痕累累的雞。

他眨了眨眼睛,動了動手指,頓時痛的咬了下牙。

“….回來了?”

這裏的衣櫃雖然比正常的公共衣櫃要大些,但依然很窄。他一個成年男性被強塞進來,身體各處一定很痛苦。

不過比起雞的身體,這種疼已經完全無所謂了。

他盡量不弄出聲響,緩慢的從櫃子裏爬了出來。被掰彎的關節已經變紅了,好在沒有骨折或者脫臼。

挨過最初的疼痛之後,窦淮終于重新掌控了自己的身體。

他第一件事就是檢查随身物品,背包、手機、技能欄這些統統都在。

久違的安全感。

但是比起這個,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思考。

比如他穿回了原身,還會不會在死亡之後重返輪回?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從雞籠,還是這個衣櫃?

如果不再輪回,他死了是不是就真的死了?

回頭看了一眼衣櫃,窦淮臉色變得陰沉可怕。

這間換衣間不算小,整排的鐵質衣櫃密密麻麻,如同鬼影一般林立。

如果他謹慎過頭,或者迫切想要逃離,就不可能會仔細檢查所有的櫃子,也不可能會找到最後一間衣櫃裏屬于自己的身體。

如果錯過身體會變成什麽樣,窦淮根本不敢想。

“游戲任務是記住自己是誰并切逃出養殖場,也就是說,即便我找回身體和記憶,也有可能會再次因為什麽事而忘掉。”

想了想,他從背包裏拿出一把小刀,撸起袖子在胳膊內側劃下熟悉的幾個字。

“我是人。”

之後他妥善将雞的屍體安置好,重新返回了孵化室。

走之前還有一件重要的事要确認。

沒有耽誤時間,窦淮直接打開【夥伴】界面,把關思思叫了出來。

陰影湧動,穿着白裙子的小女孩沉默站在一邊。

她已經不再暴走,只是身上的氣息比平時要可怕的多,那雙空蕩蕩的眼眶裏滿是仇恨。

看上去“方元嬰”這個名字對她的影響實在太大了。

窦淮心底“咯噔”一聲,不動聲色查看了一下信任度。

【關思思信任度:30%】

上漲了,但不多。除非像醫生一樣漲到100%,否則暴走邊緣的叛逆崽無異于定時炸彈。

關思思盯着他,聲音沒有什麽起伏,“你找到人了?”

窦淮蹲下身,決定順毛捋,“沒有,叫你出來是想跟你看樣東西,看看你認不認識。”

“什麽東西?”

關思思的聲音冰冷至極。

窦淮指着地面上那些破碎的蛋,說,“在裏面。”

黑色的、細小的陰影物質似乎不會動,只會在原地拱來拱去。

關思思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只一眼,她眼眶裏就流出了血淚,周邊的溫度也驟然降低。

這昭示着怨靈處在發狂邊緣。

“惡。”

關思思的嘴唇動了一下。

窦淮沒太聽清,走近了些又問了一遍,“你說什麽?”

恐怖的小臉慢慢轉向他,蘊含着森然死氣的聲音慢慢說道,“那些是惡——負面情緒聚集體。只有在最絕望的人身上才會結出的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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