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不看後悔

“……”段寒一時不知該說什麽,  越不想看見誰就越會看見誰。他無奈,回過頭去看身後走出電梯的人。

那人也正冷冷地看着他。

大概是因為電梯裏沒有別人,寇雅郡松開了薩摩耶的狗繩,  粉紅色的狗繩拖在地上,  随着狗狗歡快的動作撞擊着地面,  發出清脆的響聲。

容夏蹲下身來摸着它的頭頂,本來就被酒精麻痹了的大腦更加注意不到身邊劍拔弩張的氣氛。

他慢半拍看到拖在地上的粉色狗繩,又下意識地擡起頭——

正好和寇雅郡對上了視線。

他突然想起了什麽,  皺着鼻頭超大聲地沖寇雅郡哼了一聲,  又抓起狗繩往他身上丢去。

寇雅郡:“?”

“都跟你說不要粉紅色了!”容夏大聲嚷嚷着,“你非要拿粉紅色的,現在你又不用!”

寇雅郡從這亂七八糟的抱怨裏勉強拼出了故事的前因後果。

剛開始養狗時,  容夏自己買了一條遛狗繩,他看到後說這不适合大型犬,于是從救助站裏翻出一條新的狗繩送給容夏。

但只有粉紅色了,還是非常非常引人注目的、亮眼的、熒光的粉紅色。

他低頭看着狗狗脖子上的繩扣,不得不承認這個粉紅色着實有點辣眼睛。

每到這種場合,  段寒心裏只有苦澀。

他搓了搓手指,  走到容夏身邊,輕聲說:“外面怪涼的,  快進家吧。”

與此同時,  寇雅郡向着薩摩耶的方向伸出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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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手在空中拐了個彎,最後摸在了容夏的頭發上。

也不知道是想起什麽了,寇雅郡輕聲笑了,“你們父子倆這身高,  太好笑了吧。”

即便是在薩摩耶這種中等身材的犬類中,  啾啾的體型也能算巨大了,  同樣是蹲在地上,它和容夏身長居然差不多。

容夏極為無語地瞪了他一眼,之後又抄起啾啾的粉紅狗繩,嘩啦啦抽在寇雅郡褲腿。

寇雅郡這人抖M沒藥救,挨了一下子居然又笑了。他沒再說什麽,徑直走到房門口,輸入了密碼。

啾啾跟着歡快地跑了進去。

容夏跟着起身,不過實在蹲了太久,站起來時抖了一下。

段寒就在旁邊,見狀立刻扶住他。

手很熱,溫度透過單薄的大衣傳到容夏腰間。他回過頭,像是終于想起身旁還有一個人,含糊着說:“段寒,太晚了,你回去吧。謝謝你啊今天。”

正在門內換鞋的寇雅郡聞言動作一頓。他稍稍側了下頭,薄薄的嘴唇幾乎抿成一條直線。

進門之後,容夏倒在沙發上,困極了一樣閉着眼睛,啾啾趴在沙發旁,粉嫩的耳朵搭在容夏手背。

室內暖氣充足,又因為喝了酒,容夏的臉上很快泛起潮紅。

段寒彎腰幫他脫下外衣,又把他的腿擺擺好,讓他躺得更舒服一些,之後去衛生間洗毛巾,想幫他擦擦臉。

另一邊,寇雅郡在收拾被啾啾弄亂的房間。

薩摩耶的精力太旺盛了,哪怕早晚都要出去玩一趟,啾啾自己在家時還是會把家裏弄得亂七八糟。

寇雅郡嘆了口氣,從飯桌下面撿起它的骨頭玩具,又把被咬壞了的手機充電線丢進垃圾桶。

再回頭看看正在和容夏撒嬌的罪魁禍首,寇雅郡真覺得自己血壓都上來了。

通過這段時間和啾啾的相處,他逐漸想起一些關于啾啾的情況,例如它這個龐大的體型主要是自己喂出來的,還有明明很熊孩子卻被容夏一直誇乖的性子,是這個躺在沙發上的人慣出來的。

他搖着頭走上前,在啾啾頭頂不輕不重地拍了一巴掌。

容夏沒睡太熟,聽到這聲響揉着眼睛坐起來。

啾啾在這時委屈巴巴地趴在容夏腿上,小表情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容夏怒了:“你怎麽又打它!”

“……”寇雅郡看了一眼啾啾,彈了彈它Q彈的厚耳朵,“你怎麽這麽會告狀?”

容夏推開他的手,咬着嘴唇一臉怨念地看着他。

段寒聽到客廳有動靜,拿着熱毛巾走了出來。

他無視掉客廳裏這一家三口的即視感,當做沒有寇雅郡這個人一樣,直直走到容夏面前,用自己的身體隔開這兩人。

他把手裏的熱毛巾遞給容夏,溫聲說:“既然睡醒了,還是先去洗個澡?”

喝醉了的容夏十分乖巧。他沒有接過毛巾,而是仰起臉閉上眼睛,讓段寒給他擦臉。

熱毛巾暫時緩解了一整天的疲憊,容夏揉揉臉,腳步虛浮地向卧室走去。

“你們倆都回去吧,我要洗澡休息了……”

寇雅郡聽到這話,轉身去了陽臺。

再走出來時,手裏拿着一條灰色的棉質睡褲。

他走到主卧門前,屈起指節敲敲房門,說:“睡褲。前兩天剛洗過。”

容夏腦袋已經不怎麽轉了,壓根不會奇怪為什麽自己不在家的時候睡褲會被拿去洗。

他呆呆地接過來。

只是寇雅郡攥得死緊,他稍微用了點力氣,才把睡褲從那人手裏搶過來。

褲腰處松松系好的繩結散開了,柔軟的繩子劃過寇雅郡的掌心。

他下意識合起手掌,卻抓了個空。

容夏已經拿着衣服進了浴室。

洗衣液的香氣後知後覺撲進鼻子。

明明泡在水裏的時候也不覺得好聞,被容夏拿在手裏時,這香味才變得清晰。

回到客廳時,客廳裏只剩下段寒一人。

他坐在沙發上,扭頭看着從卧室裏走出的人,面無表情。

寇雅郡從來不是會在意別人臉色的人,他的視線掃視了一圈,沒有看到啾啾。

他走向啾啾的房間,打開門,沖裏面說了一句:“睡覺了啊?”

狗狗嗷嗚一聲,過去蹭蹭他。

之後他回到客廳,坐在餐桌上處理工作,完全無視掉黏在自己背上的那道視線。

兩人誰也不說話,像是在暗暗較勁,非要比誰先沉不住氣。

不過在比忍耐力這一方面,段寒似乎從來沒贏過寇雅郡。

幾分鐘後,他終于出聲問道:“你在這裏等什麽呢?”

寇雅郡反問:“那你又在等什麽?”

“我在重新追求夏夏,你說我在等什麽。”

寇雅郡敲鍵盤的聲音頓了一下。他把打開的文件保存起來,合上筆記本電腦,轉過身看着段寒,說:“巧了,我也是。”

他這樣坦率的态度反倒讓段寒無從開口。

“你——”段寒重重嘆了口氣,心裏的不耐快要沖破喉嚨,“我真是搞不懂你怎麽想的。”

寇雅郡坦然道:“你就當我有病吧。”

“……”段寒怒極反笑,“好,好,你有本事,你都這麽說了,我也沒什麽話好說。”

安靜幾秒後,段寒終于想到如何反擊。他看着寇雅郡,盡量平靜地說:“說實話,你自己心裏應該也知道,夏夏就不是會回頭的人,不管是你還是我,都沒有什麽機會。”

寇雅郡:“傷敵一千,自損八百,沒必要。”

頓了頓,寇雅郡又說:“我不知道他和你說了些什麽,但你沒有機會不是因為我。”

他攤攤手,說出來的話雖然全無希望,但臉上竟然看不出太多傷心或難過,“你沒有機會,是因為他不喜歡你——同樣的,我也沒有機會,我們都是一樣的,這你知道。”

寇雅郡說的這些話,段寒心裏确實明白,可他并不能像對方一樣坦誠地接受這件事。他還想再說些什麽,只是剛開口,就聽到主卧傳來了容夏的聲音。

他洗好了澡,靠在房門上歪頭看着客廳這兩人。

“你們還沒走啊?”容夏表情懵懵的,“都這麽晚了,不回去睡覺嗎?”

容夏問得真心誠意,讓本就心裏有鬼的段寒更加忐忑。

他頓時坐不住了,屁股下面的沙發像有火在燒。他起身走到容夏面前,局促地說:“那……那我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容夏乖乖點頭,視線又越過他去看寇雅郡。

本以為這也是趕人的意思,沒想到容夏卻說:“狗男人,你過來一下。”

莫名其妙被罵了一遭的寇雅郡火從心起,想了想又決定不跟醉鬼一般見識。

他在離那兩人兩米遠的地方停下,“幹什麽。”

容夏伸手指了指卧室的抽屜,又給他看自己的手背,“磕破了。”

手背上的傷痕并不明顯,才剛被熱水浸泡過的皮膚白嫩細膩,寇雅郡湊近了,才看到容夏手背上有兩處小小的破皮。

傷口很小,又因為熱水的緣故泛着白,血絲還沒有滲出來。

“那個抽屜把手,”容夏噘着嘴抱怨道,“又把我的手磕破了!你再給它貼上膠布!”

寇雅郡往抽屜的方向看了一眼——

抽屜把手的形狀很鋒利,四個角都沒有磨平,雖然視覺上确實美觀,但磕破皮膚的概率也大大提升。

可是……

寇雅郡奇怪地回到客廳左右看看。

裝修風格保持着一致,客廳也是同樣的抽屜,只是把手上面都細心地貼好了膠布。

他甚至去雜物間看了看,就連這個平時沒什麽人去的地方,抽屜把手也都做好了防護,避免碰傷。

他揚聲問容夏:“你房間那個抽屜沒有貼膠布嗎?”

容夏說:“貼了,我看着煩,撕了。”

寇雅郡:“。”

煩什麽、為什麽煩,就不必再問了。

容夏又說:“要跟以前一樣的。”

他手舞足蹈地比劃着,“要有啾啾的貼紙!”

“……”寇雅郡又回到客廳,360度觀察了一下防護膠布。

哦,原來每塊膠布上面都印着啾啾的卡通形象,有的在微笑,有的在睡覺,有的癱在地上撒嬌,每張都不一樣。

寇雅郡忍俊不禁,自己以前還真是挺有閑情逸致的。

他無奈,點點頭說“行”。

容夏等到了回答,這才肯老實回去睡覺。

段寒默默看着這一切,出聲說道:“夏夏,我幫你吧。你要是覺得不好看,我可以把所有的膠布都換一遍,你看怎麽樣?”

誰知容夏極認真地說:“那不行,我每天都要看到啾啾!一個貼紙都不能少!”

“好好好,好。”段寒趕緊攬住他,半扶半抱拖着容夏躺到床上,“那你好好休息,貼紙的事我幫你想辦法,你……”

容夏順着他的動作躺到床上,腦袋剛碰到枕頭就立刻陷入了睡眠。段寒話還沒說完,他已經呼吸均勻地進入了夢鄉。

段寒哭笑不得地看着這一秒入睡的人,彎腰幫他蓋上被子。

之後他走出卧室,看了一眼寇雅郡,淡淡地說:“走吧,人家都說了這麽多遍讓我們回去。”

寇雅郡難得地沒再擡杠,拎起電腦和衣服,跟在段寒身後出了門。

段寒過來時開的是容夏的車,這會兒正要掏出手機叫車。他突然想起什麽,站在原地等寇雅郡跟上來。

他看着寇雅郡的司機小跑着坐進賓利的駕駛座、看着黑色車身在黑暗中揚長而去才放下心來,安心等待網約車司機到來。

至于寇雅郡……

車子行駛了幾分鐘後,他拍拍駕駛席,對司機說:“回去一趟。然後你把車開走,明早我用車時會給你打電話。”

十分鐘後,寇雅郡坐在容夏家客廳,打開筆記本電腦,試圖從裏面找到一些啾啾的卡通圖片。

他這臺電腦應該是用了很多年的,裏面的資料很齊全,他翻翻找找一通,還真找出了不少啾啾的照片。

大多都是他拍的,出鏡的多是啾啾和容夏,只是拍攝角度非常清奇。

例如……

他歪着頭,試圖辨認這張照片是從什麽角度拍攝的。

照片中容夏露了一個毛茸茸的後腦勺,左手摸着薩摩耶的小狗爪,一人一狗一派和諧。

寇雅郡笑了。

他關掉文件夾回到桌面,一不小心又瞥到了裝滿容夏照片的那個文件夾。

寇雅郡的手不聽使喚,鼠标指針挪到文件夾上,按了兩下打開文件夾。

第一張照片還是容夏抱着膝蓋坐在草坪上的那一張。

說實話,這個文件夾寇雅郡沒再打開過,光是想起段寒拍的這張照片他就覺得心梗。

他真是搞不懂幾年後這個自己,留着情敵拍的照片到底是怎麽一種心态。

不過今天再次點開這張時,寇雅郡心裏的醋意淡了許多,反倒是添了點別的情緒。

先前被妒意沖昏了頭腦,現在再看到照片裏容夏單薄的背影時,寇雅郡才反應過來,照片裏的人看上去這麽孤單,這麽寂寞。

他應該是這樣的嗎?

寇雅郡的視線飄向房門緊閉的卧室。

容夏應該是……應該是驕傲的,是快樂的。他那麽輕易就能得到大家的愛,他怎麽會有“孤單”這樣的情緒呢?

寇雅郡的心裏像被戳進了一顆小刺。

他關掉照片,呆愣着看着電腦屏幕。

幾秒鐘後,他瞥到了屏幕角落的一個視頻。

視頻的封面自然是容夏,只是……

容夏閉着眼睛趴在床上,臉頰緋紅,眼角挂着一顆欲滴不滴的眼淚珠。

寇雅郡心髒咚咚跳,他猶豫着點開那個視頻,只堅持着看了幾秒就趕緊關上。

視頻裏的另一個人是……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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