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手機鈴聲響起時, 羽田剛結束采購從超市裏出來。
看到來電顯示，羽田臉上的笑容淡了下來，他接起電話：“我說過沒有要緊的事情不要聯系我。”
話音未落, 電話那頭說道：“那個叫中也的小鬼出現了。”
聞言，羽田的眼睛陡然一亮，然而接下來的話又将剛升起的火苗澆滅：“——但是被接到了黑手黨大廈。最近黑手黨在大規模清掃, 幾個據點被端, 剩下的人已經躲進‘地底’。如果你想讓我們闖進黑手黨大廈把小鬼抓過來，可以是可以, 但損失你來承擔。 ”
羽田眯起雙眼，他不笑的時候臉上像結了一層薄薄的冰霜, 全然沒有了當初溫和斯文的模樣，像揭開了皮囊，露出了血肉。
“闖黑手黨大廈？虧你想得出來。”羽田唇角彎起, 看着像是心情極好, 說出口的話卻尖酸刻薄，“我們手上不是有那兩個家夥嗎？既然小孩回來了, 那就看誰願意用小孩來換人了。”
羽田将手機放回口袋, 就在這時, 有一人與他擦肩而過, 含笑的話語落在耳畔：“——我是你的話，就先分別砍下他們一根手指寄回去。”
腳步猛地一頓！
羽田回頭看向身後, 來來往往的路人行色匆匆。橫濱開始發生暴|亂之後，不少人出門都帶着防身武器，不願多與人交流，也不願在外面久留。
他斂下眼中異樣的情緒，拎着購物袋轉身離開。
……
那道聲音說的話時不時在他耳邊響起, 次數多了，羽田竟真的考慮起砍手指寄到偵探社和黑手黨的事情，以至于電梯門打開的時候，一時沒注意，與從裏面沖出來的人撞上了。
臉上戾氣陡生，羽田捂着撞痛的肩膀正要發難，在看清楚是誰撞了他後明顯一愣：“……宮羽？”
淺川宮羽的眼鏡都撞歪了，聽到這聲，他擡頭一看：“羽田先生。”
羽田撿起地上的衣服遞過去：“怎麽這麽急，是發生什麽事了嗎？”
淺川宮羽接過衣服，眉宇間難掩焦急：“是高澤……高澤被襲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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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澤光頭部、脖頸、手臂纏滿繃帶，戴着氧氣罩躺在床上，一撮紅發從繃帶間鑽出來，如失去養分的花，即将枯萎地蔫下來。
醫生将高澤光的情況告訴淺川宮羽，因受傷的位置都是要害，即使及時送到醫院搶救，病人也在搶救過程中出現了髒器衰竭的現象，并不能保證病人什麽時候會醒……
隔着玻璃看着病房內的高澤光，淺川宮羽突然蹲了下來，低着頭沉默不語。
良久後，他擡手将額前的淺金色發抓下來，蓋住眉眼：“如果我今天跟着高澤出門的話，也許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
“宮羽，你胡說八道什麽！”羽田将手放在淺川宮羽的肩上，語重心長道：“即使你跟着高澤出門，也難說不會出事，你別把錯誤攬到自己身上，何況……”
羽田朝高澤光看了眼，語調沉了下來，輕聲說：“何況能讓高澤恢複健康的辦法我剛好知道一種……”
淺川宮羽愣了下，擡頭看向羽田：“什麽辦法？”
……
藥劑師回來的時候，先去看望了森鷗外和太宰治。
彼時太宰治正在玩水，他将腳擡出水面，數着滴落下來的水珠，直到酸得難以堅持的時候才換條腿。
隔壁的森鷗外聽着太宰一會兒說“左腿，這局你贏了”，一會兒說“右腿，你行不行啊，怎麽連輸左腿兩局啊”，亦或是“不錯不錯，現在你們打成平手，最關鍵的一局來了”……
六個點是森鷗外的心情。
藥劑師開門的時候，左腿和右腿的比分是3:2。
看到自娛自樂的太宰治，藥劑師笑着問：“太宰先生，你在玩什麽游戲啊，可以告訴我嗎？”
“哦，當然，畢竟我是個大方無私的人。”太宰治回以微笑，“這個游戲叫‘哪只腳滴水多’，目前的比分是3:2，有興趣加入嗎？藥劑師先生。”
“聽起來很有趣。”藥劑師身後是亮光，他走下幾層臺階坐下，臉上的獠牙青鬼面具映在蕩漾的水面上，聲音隔着面具其實聽不真切，但聽語調應該是個很愛笑的家夥。
就比如現在，藥劑師的舉止和語氣都像是在和老朋友閑聊，如果老朋友沒有被铐在牆上的話。
“太宰先生，我想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哦？”太宰治來了興趣，“是我的搭檔終于來救我了嗎？”
藥劑師：“那個叫中也的孩子，回來了。”
太宰治表情一頓。
“真是個好孩子啊，因為擔心哥哥所以回來了……”藥劑師仿佛沒看到太宰治的表情，語調愉悅地感慨着，“你說，如果我告訴他，他的太宰哥哥在我這裏，他會不會跟着我來呢？”
就像用一顆糖勾走一個孩子，用他最想要的東西來誘惑他，大人都未必能抵擋住誘惑，何況是一個單純無邪的孩子……
藥劑師愉悅地彎起唇角，他站起來，手臂一揮：“津，我們去接孩子吧，正好我在愁送給你的禮物，現在禮物來了，你得自己去拆才行。”
門在即将關上的那一刻，太宰治瞥見一道體型龐大且畸形的影子在外面的牆壁上一晃而過，下一秒身處的空間又暗了下來。
水流嘩嘩作響。
森鷗外側眸看向太宰治的方向，那邊沒有任何響動，就在他以為太宰并沒有被動搖意志的時候，一道輕微，但夾雜煩躁憤怒的聲音響起：
“啧……”
※※※
中原中也回來後把下屬一號和下屬二號叫了出去，再進來時，小中也沒看到他們，問道：“哥哥，叔叔們去哪了？”
中原中也瞥了他一眼，語氣冷酷：“怎麽，很喜歡他們？”
小中也眨眨眼，想起了叔叔說的話，小嘴一抿，搖搖頭，眼神無比真摯地看着中原中也：“我最喜歡哥哥你！”
“是嗎。”中原中也面無表情，“那太宰呢？”
“……”小中也變扭了幾秒，“也喜歡……”
中原中也的臉更癱了，舌頭舔過牙尖，他走到小中也面前，手掌覆在小孩頭頂，眼神駭人，帶着警告：“那我和太宰，必須選一個，你選誰？”
小中也：“……”
屋內詭異地靜了下來，一大一小四目相對，話問出口後中原中也才意識到不對勁，他用力揉亂小鬼的頭發，背影倉皇地走進浴室。
小中也擡手理好頭發，一臉茫然。
他不能兩個都要嗎？
翌日，尾崎紅葉派人來接小中也過去吃早飯。
兩人沐浴在清晨的陽光裏，桌上放着冒熱氣的紅茶和面包，尾崎紅葉看着小中也，笑容溫柔。
就在這時，口袋裏的手機響了，小中也拿出來一看，眼睛登時一亮——是太宰哥哥！
來不及擦手指上的碎屑，小中也接通後立刻放在耳邊，脆生生喊道：“太宰哥哥！”
笑容沒維持多久就挂了下去，小孩擰起眉頭，表情略顯嚴肅，邊應邊點頭：“嗯嗯，我知道了，謝謝叔叔……”
等通完電話，小中也看向尾崎紅葉，表情委屈：“姨姨……”
“啊嘞啊嘞，我的中也寶貝……”尾崎紅葉捧着小中也面團似的白軟的臉蛋，“告訴姨姨，怎麽了？”
小中也不開心，他覺得自己被侮辱了。
“剛剛電話裏的叔叔告訴我太宰哥哥跳河的時候把腿摔斷了現在在他家裏養傷讓我去他家裏把太宰哥哥接走。”
“姨姨，他把我當笨蛋呢！”小中也氣鼓鼓道。
國木田哥哥說太宰哥哥最常做的就是跳河自殺，他拿漁網魚竿魚叉不知道撈了太宰哥哥多少回，每次都是整個被撈上來的。
所以太宰哥哥經驗豐富，怎麽可能會在跳河的時候把腿摔斷！
“而且我是小孩子，怎麽會有大人讓小孩子去接大人的呢……”小中也道：“如果真的有，那一定是個很不負責任的大人。”
尾崎紅葉順着小中也的思路想了想，頗為贊同地點頭：“你說得對。”
所以打來這通電話的人……是那些老鼠吧？
尾崎紅葉勾起唇角，覺得中也還是孩子，所以很好哄騙？啊嘞啊嘞，真是群可愛的小老鼠啊，有趣得想殺幾只呢……
小中也喝了一大口牛奶，鼓着腮幫子想到了另外一個問題：可如果太宰哥哥不在叔叔那裏的話，打過來的號碼為什麽顯示的是太宰哥哥？
吃完早飯，小中也回到房間裏，沒過多久下屬一號和下屬二號過來了，兩人一副身體被掏空的模樣站在小中也面前，強顏歡笑：“小中原先生，你找我們什麽事啊？”
小中也把單子遞過去：“我想要這些東西。”
下屬一號接過來看了眼，雙眼瞪大。
辣椒水、電擊棒、防……防狼噴霧？！
“小中原先生，你這是要做什麽？！”下屬一號吓得臉白了一度。
小中也把書包裏的東西抖出來，背上空書包走到下屬一號面前：“我想出去一趟，叔叔可以送我嗎？”
……
黑色轎車停在路邊時，站在路口的人扯出一抹得逞的笑容，他揮手喊道：“在這邊！”
小中也一下車就聽到呼喊，扭頭看了眼，背着書包跑了過去。
“叔叔，是你給我打的電話嗎？”小中也仰頭問道。
“是我，不信的話你可以再打一個。”男人從口袋裏摸出手機，蹲下來與小中也平視。
小中也看了一眼，拿出自己的手機撥通太宰治的電話，下一秒，男人手中的手機響了起來，屏幕上顯示“小小蛞蝓君”來電。
“看，沒認錯人吧？”男人笑着把手機放起來，朝小中也伸出手，“走吧，我帶你去找你的太宰哥哥。”
“可是叔叔不是說太宰哥哥摔斷腿了嗎？”小中也困惑，“我一個小孩子，怎麽扶得動太宰哥哥呀。”
說着朝黑色轎車招招手，下屬一號和下屬二號走了過來。
小中也仰頭朝男人笑道：“叔叔，我們走吧。”
男人眼神陰冷地看了眼走來的兩個黑手黨，心想只是兩個廢物黑手黨和一個小鬼而已，等到了目的地後，他們就插翅難飛了！
“行，走吧。”
一路上，小中也都是一副“馬上就要見到太宰哥哥了我好開心呀”的表情，倒是下屬一號和下屬二號時不時看看四周，一副戒備的模樣。
男人将他們的神情盡收眼底，心中冷嗤：再戒備也沒用，兩個沒有異能力的黑手黨，怎麽敵得過擁有特殊能力的他們！
小中也走得腿酸了，停下來問道：“叔叔，我們要到了嗎？可是我沒有看到房子啊，叔叔的家在樹林裏嗎？”
“嗯，是啊……”男人笑着轉過身，他從臉上撕下一塊與膚色相近的東西，下一秒，下颔線的上方陡然睜開兩只眼睛！
兩只眼睛飛快地轉動眼珠，将四周巡查一遍，沒有看到可疑人物後，他拿出哨子吹了聲，道路兩側的樹林裏響起窸窣聲，不一會兒，三五成群的人從樹背後走出來。
或是臉上多長眼睛的，或是嘴角裂到頰側的……
小中也眨眨眼，轉身躲到下屬二號身後，只露出一個腦袋。
男人哈哈大笑：“愚蠢的小鬼，上當受騙了吧！哈哈哈哈！”
“異能力「獨步吟客」！”
突然出現的聲音驚得男人一哆嗦，立刻追着聲音響起的地方看去，然而卻是空無一人！
就在這時，另一個方向傳來另外一道聲音：“——夜叉白雪。”
刀光在一個人的後背一閃而過，一道慘叫聲猝然響起。
“是偵探社的人！”男人臉上的四只眼睛瘋狂亂轉，“是細雪！是谷崎潤一郎的細雪！”
話音未落，滋滋的電流聲響起，樹後又倒了一個人。
男人猛地看向跟前，那兩個黑手黨和小鬼都消失了！
他後退了一步，轉身就跑，下一秒，迎面突然來了一股強力，将他重重砸在了一棵樹上，樹幹斷裂的聲音清晰落到耳邊。
咚！
樹幹重重倒地。
細雪的異能力消失後，這條路上真正的情況顯現出來。
國木田拿着□□站在樹旁，腳邊是被電倒的人；鏡花手握短刀從樹後出現，夜叉白雪只露出了一個頭，身影便消失了；賢治松開粗壯的樹幹，任由它死死壓着男人。
男人掙紮數秒無果，面目猙獰正要破口大罵，一道寒光突然在上方亮起，與謝野晶子蹲了下來，手指輕輕撫過男人的臉頰，感慨道：“我還從來沒有給長四只眼睛的人做過手術呢……別害怕，有我的異能力「請君勿死」，即使挖了你的眼睛，你也不會死的哦~”
“國木田先生。”中島敦從樹林上空落地，落地後獸化的虎腳消失，“四周看過了，沒有別的人。”
看着幾乎全員出動的偵探社，男人難以置信地看向藏在大人身後的小鬼：“你——！”
小中也朝男人做鬼臉吐舌：“我是小孩子，但我不是笨蛋！媽媽說過一回生二回熟，你們拐過我一次，就別想拐我第二次，我聰明着呢！”
最後五個字像漣漪一樣蕩漾出去，男人傻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