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斷魂曲(八)第六日

第31章斷魂曲(八)第六日。

沐桃月……

第六日。

沐桃月因為昨天哭的太多,今早眼睛腫成了一條縫,被彤兒強制性的按在妝臺前拿了冰塊冰敷。

“我說彤兒啊,真的不必冰敷的,冰塊很貴。”沐桃月不安的扭着臉,躲避着彤兒拿冰袋的手。

在沐桃月家鄉,冰塊極貴極稀有,只有最有錢的員外才會盛夏時節咬咬牙買幾塊來投進飲子裏解暑,且勢必要大張旗鼓的講上幾天,說這冰飲子如何沁涼解暑,人間難得。

現在卻用這麽貴重的東西來敷眼睛,實在讓她覺得罪孽深重。

彤兒不理她,強行掰過她臉來把冰袋輕輕放在眼皮上來回滑動:“冰塊有甚稀罕,後面地窖裏多的是,樓裏姑娘磕磕碰碰多了,遇上手重的客人,這紅腫淤血的……”

她說着說着便停了下來,低頭不再言語,沐桃月握住她的手,嘆了口氣。

“彤兒今年十五了吧?若是在尋常人家,可以說婆家了。”

“我在我們那裏,也是有門親事的!我悄悄的和小姐妹偷看過幾回,小郎君白白淨淨,一看就是溫柔的人。”

“可後來遭了饑荒,村裏人死的死散的散,我們一家人一路逃荒,阿娘和弟弟半路餓死了,只剩我和爹爹,爹爹不識字,以為是大戶人家招丫鬟,就簽了賣身契……”

彤兒慢慢說着,說着說着聲音又亮起來:“還好我不漂亮,只能當個粗使丫頭,爹爹也在拼命掙錢,想着過兩年便贖我出去!”

“嗯!”沐桃月微笑着點頭,“還好你不漂亮。”

“姑娘怎麽說話呢?”彤兒氣哼哼的,手上用了力,“待我離開這春風度,稍一打扮,漂亮的很!”

“是是是,彤兒美若天仙!輕一些呀,好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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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秦雲來教琴的日子,姑娘們照例早早坐滿了前廳,興奮又羞澀的期待着雲郎君的到來。

沐桃月突然理解了她們為何如此喜歡秦雲,這如蘭如竹溫潤似玉的男子,是她們心中一縷聖潔的光。

因為冰敷的關系,她是最後一個到的,剛剛找到位置坐下,秦雲便來了,依然是藍色長衫,負琴而立,他來到琴桌前坐好,在一衆姑娘崇拜的目光中授業解惑,侃侃而談……

思遙剛剛死去還不足十二個時辰,煙消雲散的就像從未存在過一樣,沐桃月有些難過的聽完了課,抱起琴慢吞吞回了房間,不多時秦雲和晚棠便來敲門。

“我們來看看你。”晚棠小鳥依人的站在秦雲身邊,“今日你臉色太差了,教人擔心。”

秦雲也跟着微微颔首:“剛剛晚棠說了我才知道,思遙竟然……斯人已逝,蜜桃姑娘節哀。”

沐桃月把他們請進來,略微想了想,誠懇的對秦雲說:“司業大人,因只有您認得思遙,所以……所以能不能拜托您去趟他們說的亂墳崗,看看思遙有沒有好好下葬,若是可以,煩請您拜托眉大人,便說……”

“好。”秦雲點頭,“在下知曉了,定不負所托。”

“不可,亂墳崗是個晦氣的地方,雲郎不能去。”

晚棠急急出聲阻止,又責備的瞪了沐桃月一眼:“雲郎何等人物,怎可去亂墳崗,蜜桃姑娘好生會難為人。”

“我只是讓司業大人幫忙确認一下。”

“那也不妥,亂墳崗皆是橫死之人,孤魂遍地,野鬼橫行,乃窮兇極惡之地。”

“可思遙他是相識之人。”

晚棠不為所動:“相識之人又如何?思遙橫死,你怎知他會不會變成惡鬼?”

她去扯秦雲的衣袖:“雲郎不要去,思遙是受到了斷魂曲的詛咒!”

“住口!”秦雲突然怒起,甩開晚棠喝道,“《冬春謝》是我心血之作,如何斷魂?如何詛咒!”

“雲郎……”晚棠一時被他吓到,流着淚嗫嚅着不敢作聲。

沐桃月也被吓了一跳,勸道:“晚棠姑娘也是關心司業大人,是我思慮不周,抱歉。”

“雲郎,我沒有旁的意思,我只是太過關心你。”晚棠怯怯的跟他道歉,“我……我錯了。”

秦雲擺擺手,捏了捏眉心:“不,是我一時沖動,吓到你們了。”

“《冬春謝》一曲我傾注了許多情感,不喜別人如此污蔑它。”

“是,是!我錯了!”晚棠抹抹眼淚,拿過沐桃月的琴,“《冬春謝》清耳悅心,悠揚婉轉,是曲中佳作,我現下便彈奏一遍,向雲郎賠罪。”

優柔缥缈的琴聲響起,如泣如訴,加上晚棠這會兒低落的情緒,倒比昨日聽到的又哀怨了幾分,縱是沐桃月這般不通音律之人,也聽的幾欲落淚。

沐桃月盯着晚棠彈琴的手,若有所思。

秦雲薄唇緊抿,看不出什麽表情,只是猛地低下頭,掩住了眼裏一閃而過的淚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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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的春風度依舊燈火通明,莺歌燕舞,樓上樓下嬉鬧聲一片。

沐桃月本來應該在房裏等子書俊來找她,可賽金花非要她去再學半個時辰的舞,等她好不容易學完,等在門口的彤兒告知說房裏的客人已經等候多時了。

“還是昨日那幾個人,只是多了一個特別嚴肅的大官人,看起來一屋子人都害怕他。”彤兒說。

“長什麽樣?”

“長得……跟這幾日經常來的那位官人有五六分相似。”

沐桃月心裏咯噔一下,尚寺卿?

回廊裏人來人往,脂粉氣與酒氣混合,廂房裏不時傳來靡靡的音樂與不堪入耳的調笑,沐桃月低着頭腳步匆匆,只想快些回到自己廂房裏去。

前方搖搖晃晃走過來一個男人,滿身酒氣攔住了她的去路。

“這是幾時來的新人?我怎的從未見過?擡起頭來讓我仔細瞧瞧。”

沐桃月被強迫着擡起下巴,眼前的男人五十上下的年紀,大腹便便,一臉油膩,一見到她的臉便兩眼放光。

“這如花似玉的小美人,走,陪皇叔喝酒去!”

“不行啊皇叔,蜜桃姑娘有客了,您下次,下次!”彤兒急的上去拉他,被男人一下甩到牆上。

“不知死活的東西,皇叔也敢攔?”

他踢了彤兒幾腳,又像提溜小雞一樣把不停掙紮的沐桃月夾在腋下,直接推開一間空廂房就丢了進去:“小美人,今夜你來陪皇叔快活快活 !”

沐桃月吓得面色慘白,幾次三番想要沖出來,無奈對方身材過于胖大,守在門口紋絲不動,情急之下她抓住對方的胳膊狠狠咬了一口,男人吃疼,用力把她掀翻在地。

“不知死活的賤人,敢咬你皇叔!”男人氣急敗壞的揚起手便要打她,突然感覺脖頸處涼飕飕的,低頭看是一把寶劍自後面橫到了他的頸前。

他立時雙腿發軟,哆哆嗦嗦的回頭:“是誰……如此大膽冒犯皇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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