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次卧裏，窗子半開，寒涼的夜風從窗外吹進，顧莫還是覺得有些燥。
“暖氣要關小點。”
他在暖氣片前蹲下，右手伸出去時才意識到手機居然還握在手裏。
叮咚。
新消息提醒的聲音。
顧莫眼睛一亮，下意識站起身，看向手機，面部解鎖，消息詳情展現在鎖屏上。
脫單之戀發型師張督導：[#聖誕特惠僅此一天#……]
“……”
他重新劃開屏保，剛才的聊天窗口出現在視線裏。他發的那條消息已經變成了10分鐘前了。
——難道還在忙，沒有看到消息嗎？
手指點在輸入框裏，待反應過來自己幹了什麽後，窗口上那條消息已經發了出去。
[睡了嗎？]
指尖長按消息，正要去點撤回的動作一頓——
不行，對話框裏會留下對方撤回的痕跡！
心思一轉，他快速的又發了一條。
看着屏幕上簡單的“晚安”兩字，顧莫舒了口氣，嘴角微動。
忽然，昏暗的屋內炸起一道亮光，快速又突然。
顧莫扭頭看向窗外，唇邊的微笑猛地僵住。
窗外，電光再次閃過天際，随着他呼吸一滞的同時，雷聲轟隆巨響，仿如天崩地裂，穿透空氣直擊到心口。
嘭！
手機跌落在地毯上。
顧莫瞳孔一縮，保持着僵硬的動作未動，雙手在不住的發抖。
轟隆隆——
驚雷聲再次在一道閃電後，接踵而來。
叮——
刺耳的耳鳴聲穿透雙耳，他踉跄一下，跌坐在地上。雙眼下意識的緊閉，手臂緊緊地環抱着雙腿，整個人蜷縮着。
——沒事的，沒事的，向往常一樣，再忍一下……再忍一下，馬上就要過去了。
顧莫眼睛緊閉，耳鳴聲帶來的眩暈感與內心的恐懼交織，連身後卧室的門被推開都沒有聽到。
轟隆隆——
環抱雙腿的手臂越收越緊。
“聽說是先過勞暈過去的。顧大媽今年才剛40，可惜喽。”
“命苦哦，死了還要被車壓的面目全非。”
“昨天那個雨，太大了，司機想剎也剎不住的了。”
……
那天的那些聲音，一聲又一聲的在腦海裏吵嚷，激的他額間沁出冷汗。
叮——
耳鳴聲巨增，像是沖擊到了腦袋裏，回憶裏的聲音變得尖銳又快，交雜在一起，瀕臨炸裂。
“xing……”
雙耳上，忽然被一股溫熱包裹。
一瞬間，所有的嘈雜消失殆盡。餘下的聲音，像極了海風，扶平了他激烈不安的情緒。
“醒醒。”
女人的聲音明明是清冷的，卻像是一把火燒進心裏，将他整個人都燃了起來。心跳如同以往又不似以往的怦然跳動，比劇烈運動完又多了種激動和雀躍。
顧莫睜開眼。
一雙眸子裏漆黑深邃，他感受着從臉頰到脖頸的通紅，第一次沒有躲閃的移開視線，就這麽直勾勾的望進她的眸裏。
距離很近，近到能清晰的看見她瞳孔中自己的影子。
心髒裏的撲通，撲通！
第一次，顧莫清楚明白的聽到，更意識到——
這是心動！
——原來，這就是心動啊。
……
嘩啦啦——
窗外的大雨傾盆而下，結束了電閃雷鳴，天空仿佛已然蛻變。
“結束了。”葉研收回捂在他耳朵上的手，對上他的視線沒有一絲波瀾和閃躲。
她站起身，朝他伸出手，意外的是對方一秒就搭在了上面，就連平時猶豫又奇怪的表情都跟着不見了。
“如果害怕，捂住耳朵就好了。”
“嗯？”顧莫這會兒有些降智。
“打雷。”
顧莫低下頭，左手握拳抵在鼻翼之下，低聲嘴硬道：“也沒……咳，并沒有害怕。”
葉研沒有跟他繼續這個話題，端起剛才匆忙放在桌子上的瓷杯，裏面的牛奶還溫着。
“早點睡吧。”
顧莫出身喊住走到卧室門口的身影，“葉研。”
連名帶姓顯得有些鄭重。
葉研頓住腳步，回頭眸光有些深意的對上他的視線，眉心微不可差的攏了一瞬——
對了，還不知道他的名字。
顧莫面頰緋紅，“謝謝。”
簡單的兩個字，卻包含了多層的謝意。
葉研想了下：知不知道名字好像也并不是很重要。
她輕點了下頭，“你的天賦和努力，值得這些。”
次卧的門口處已經空蕩沒了那道身影，顧莫卻仍然盯着那裏，唇邊揚起的弧度溫暖，連帶着眉眼間都充滿了力量。
他輕聲自語：“嗯，我一定會努力的！” 努力的，向你靠近。
……
**
桑村的城市排水系統很好，也許是臨海的原因，下了一夜的大雨，早上路面上并沒有很多積水和泥濘的路。
中午，冬日的豔陽下，天空中又飄了一場短暫的陣雨，這種情況，來了一年，大家也早已見怪不怪。
顧白荷将做好的咖喱雞肉飯盛出兩份放在餐桌上，“研研姐，吃飯了。”
“來了。”
“又下雨了，也不知道我哥帶傘了沒？”
葉研動作一頓，擡起頭看向對面女孩擔憂的表情，“你哥是不是很怕打雷？”
顧白荷點點頭，“嗯。尤其是震耳欲聾的那種驚天雷，是他心裏的小疙瘩。”
“去看心理醫生了嗎？”
顧白荷拿勺子攪了攪盤子裏的咖喱醬，低垂着眸，聲音裏透着心疼。
“當時出事後，就已經給他安排了心理醫生，也不知道是他太會僞裝，還是當時确實沒有顯現出來，只做了兩次測試，醫生就說他沒有大的問題，ptsd并不嚴重，但還是推薦了去找創傷治療師，可是我們家的情況并不好，我哥也表現的很樂觀，也就過去了。”
她擡頭對上葉研的目光，唇邊扯出來的弧度發苦，“我媽媽在他16歲那年，過勞後引發車禍，當場死亡了。”
“那天，也是電閃雷鳴，雷聲滾滾巨大。我也是後來聽爸爸說才知道，原來當時我哥正好在對面的人行道口。雨太大，雷聲震響，他親眼看着我媽媽倒下的那一刻，一輛車子從她的身上碾過，輪胎壓到頭顱……”
顧白荷深吸口氣，“據當時在場的一位阿姨說，一聲雷響後，我哥撲過去的路上就暈了過去。”
餐廳裏陷入寂靜……
葉研：“對不起。”
顧白荷擺擺手，“這不是什麽不能說的事，研研姐不用道歉的。”
“況且我哥這幾年是真的好了很多，不像以前聽到雷聲就反應激烈，一般的轟隆聲他最多是稍微緊張一瞬，就算是那種突然炸響的驚雷，他也不會暈了過去。況且，那種雷聲，一年也很難遇到幾次。”
她的聲音和目光裏都充滿了希望和陽光，“而且，我相信，以後一定會有一件只要他想起來就能安撫創傷的事出現的。”
葉研被她眼睛裏的光所感染，唇邊也跟着勾起一絲弧度，“嗯。”
……
一場雨夾雪，将冬季的寒冷又加重了些。
夜晚，葉研剛批複完國內公司上的一些郵件，習慣性的去拿起旁邊的手機，2條V信消息通知未讀。
蘑菇：[有空幫我聽一下這段的配音怎麽樣？]
葉研點開下面一條語音，男人磁性的聲音從聽筒裏傳出，聲音裏的情緒飽滿，咬字清晰，作為單純的一個聽衆她覺得這段配音是非常合格的。
葉研：[不錯。]
回複完消息，葉研視線落在聊天框時，這才意識到，原來不知不覺間，這幾天的這個時間階段，她和他都在做着類似的互動。
——演員這個職業的各項技能學習，還真的很有意思。
叩叩叩。
門外敲門的聲并不重。
葉研起身拉開門，平視的視線裏看到的是一顆性-感的喉結。
“剛溫的牛奶，要喝嗎？”
葉研點頭，倚在門框上喝了一口，絲滑溫暖如喉。
“謝謝。”
“不客氣。最近發現學着你每天晚上喝上一杯熱牛奶，整個人還挺舒服的。”
“對了，我今天的這個配音，是不是比前幾天的有了明顯的進步？”
葉研擡頭看向他，就像一只等待誇獎的大狗狗。
“嗯。情感比之前要飽滿，但還是可以再自然一點。因為你配合表演的時候，聲音裏總是要帶入角色，讓人覺得不是刻意說出來的，這樣演繹的人才能……活？”
顧莫點頭如搗蒜，“嗯嗯嗯，明天我把這段演一遍，你看一下怎麽樣？”
“好，還是這個點，我去找你。”
“嗯！”
顧莫很開心，“那你早點睡。”
“嗯。晚安。”
“葉研，晚安。”
……
Y國，聖誕節是非常重要的節日。
這一天的桑村，地鐵會罷工不運營，當地的多家門店并不營業。
但平安夜這天，整個國家，整個桑村，都洋溢着節日前的興奮和熱鬧。
顧莫早上比平時起的更早，他仔細梳洗打扮好後，拿起桌子上的兩個包裝精美的禮物下樓。
餐桌上，葉研正趴在那裏寫東西，樣子很認真，直到他将禮盒放入她的視線，這才擡起頭與他目光對上。
顧莫使出渾身的技能，才面前把鎮定演繹出來，聲音低沉又富有磁性。
“聖誕禮物。”
——希望你能喜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