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39

“我在宜安機場,我買了海城的票。”方谷雨說,在電話那頭不自覺地重重嘆了口氣,滿滿都是壓抑。

方谷雨是方小滿大伯家的堂姐,老方家就這倆姑娘,兩家大人關系好,倆姐妹也好得跟一個媽媽生的似的。

依着方小滿對方谷雨的了解,一聽她語氣,就知道事情不對,方小滿不再多問一個字,直接說:“行,姐你把航班號給我,我現在去機場接你。”

“好。”方谷雨挂電話之前又特意交代:“小滿,我來你這,家裏暫時不知道,你先別跟家裏說。”

方谷雨比方小滿大了五歲,在方小滿面前從來都是她照顧妹妹的份,現在突然說來她這住幾天,還特意這般交代不讓家裏知道,方小滿立馬察覺出事情肯定不簡單,心急如焚,可想着她在機場也不方便說話,只好先忍着,決定接到人再問。

但實在是不放心,問了一句:“姐,你還好吧?”

“我沒事,等到了再說,我去過安檢了。”方谷雨說,随即挂斷了電話。

方小滿小臉緊繃盯着手機,很快就收到了方谷雨發來的微信,上面有航班信息。她回了個好。

伸手拿過自己的小挎包,把手機塞進包裏,輕手輕腳地走回程奕焜卧室,把門打開,趴在門口往裏看了一眼,見他還在沉沉地睡着,也不打擾他,把門輕輕關好。

本想給他發一條微信說一聲,又怕吵醒他,就沒發。想着等他醒來看不見她自然就會打她電話,到時候再跟他解釋吧。

穿着條可以參加晚會的公主裙去機場也不方便,方小滿去洗手間,把自己身上的衣裳換了回去。

穿着T恤牛仔褲,把小挎包一背,到門口穿上運動鞋,悄悄打開門再把門小心關好,等着門咔噠一聲鎖好,她按了電梯下了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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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出電梯,方小滿就叫了個車。逸水苑地處海城市中心繁華地帶,車子很快就叫到,方小滿讓車子載着她先回了海大,拿了自己在白沙村的鑰匙。

她在白沙村住的那套房子沒什麽貴重東西,為了方便照料,她也給方叔和方嬸那裏留了鑰匙,可問題是兩個人也認識方谷雨。

憑着自己對堂姐的了解,方小滿下意識地覺得,方谷雨現在的狀态,估計不想見到方叔方嬸他們,幹脆順路回了海大宿舍拿了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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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宿舍已經快九點,方小滿從抽屜裏翻出鑰匙就走,唯一在宿舍的熊絲婷見她來去匆匆的,忍不住笑着問:“小滿,這麽晚你還出去啊,今晚上不回來了吧?”

方小滿點頭:“我堂姐過來找我,我這兩天估計都得和她住在外邊,微信聯系啊。”說完出門就走。

的士車在樓下等着,方小滿急匆匆上了車。車子行駛在路況良好的路上,不到一個小時就到了海城國際機場T3航站樓。

方小滿還挺慶幸,幸好程奕焜今天沒把她帶到海景別墅去,不然那邊連個車都不好打,估計還得麻煩程奕焜,影響他休息。

方小滿在國內到達的出口等了幾分鐘,方谷雨的航班就落了地,大概等了十分鐘左右,就見方谷雨穿着一身黑色連衣裙,挎着一個包走了出來,低着頭,頭發披散着,戴着一副超大的墨鏡,臉都遮住了大半。

方谷雨臉色緊繃,唇角緊抿,似乎心事重重。

“姐,姐!”方小滿對她不停揮手。

可方谷雨都越過了方小滿,也沒認出她來。

方小滿忙從隔離線繞過去,一把扯住她:“姐,我在這呢。”

冷不丁被扯住,方谷雨吓了一跳,下意識往旁邊躲了一下,聽聲音才擡頭:“小滿?”

“走吧,回家再說。”方小滿打量了一下方谷雨臉上的大墨鏡,挎着方谷雨的胳膊,兩個人往外走。

下電梯下了一層,排隊等了一會兒,上了一輛的士,方小滿坐在後排系好安全帶,張口報地址:“師傅,白沙村,走快速。”

的士司機報了走快速将會産生的附加費用,放小滿說沒問題,車子開出機場直奔白沙村。

方谷雨沉默不語。方小滿一直抱着方谷雨的胳膊,從側面打量她,隐約看見碩大的墨鏡擋着的眼角好像青了一塊。

方小滿心裏一個咯噔,伸手就把她眼睛摘了下來,一看,一只眼睛都是烏青烏青的。

這明顯是讓人打了呀!她就說姐姐再愛臭美,也不至于大半夜的,還戴着個墨鏡。

方小滿登時火冒三丈,咬得牙齒咯咯作響,眼眶瞬間就紅了。

他們老方家男孩子養的粗糙,調皮搗蛋犯了錯那挨頓打是常有的。可對女孩子,真是當個寶貝一樣寵着。

方谷雨跟方小滿一樣,從小到大都是備受寵愛地長大,連罵都沒怎麽挨過,更別提挨打了!

方小滿看着方谷雨青紫的眼眶,氣得手都是抖的。

等她知道是哪個王八蛋龜孫子打了她姐,她要上門去揍死他!

方谷雨捂着眼睛,伸手又把墨鏡搶了下來,飛快戴了回去。

隔着墨鏡,看了一眼神情激動氣氛不已的方小滿,拍了拍她的手,扯着嘴角露出了個笑容:“沒事。”

可嘴上說着沒事,眼淚卻順着臉頰淌了下來。方谷雨忙把頭偏向一旁,看着窗外。

方小滿又氣又心疼,肺都快炸了,胸口堵得慌,從方谷雨身後抱住她,臉在她胳膊上蹭了蹭,把眼淚蹭掉:“姐,我想你了。”

一路上,姐妹二人再沒有說話。

車子停在白沙村北九巷52號樓下,方小滿帶着方谷雨下了車,進了樓,坐電梯直接上了五樓,開門進屋,一邊開窗通風,一邊開空調降溫。

方谷雨坐在沙發上,臉上還戴着墨鏡,手裏還拎着包,明顯有些不在狀态。

方小滿見她沒什麽精神,也不像要說話的樣子,走過去坐在她旁邊溫聲問:“姐,你餓不餓?我去買點兒吃的,你想吃什麽?”

她這好長時間沒住了,連水都沒有,她得先下去買點吃的喝的上來。現在已經不早了,十二點人人樂就關門,她得抓緊。

“我不餓。”方谷雨說。

“那我随便買點上來。”方小滿說,轉身出門。

方谷雨身上就背了個挎包,連行李都沒有,外衣睡衣可以穿她的,可內衣她得去買兩套,不然都沒得換洗的。

交代了兩句,方小滿拿上手機和小挎包出門走了。一路小跑着跑到白沙村最大的購物中心人人樂,東拿西拿拿了一車東西,還沒等拿完,電話就響了。

方小滿掏出手機一看,是程奕焜,忙接了起來:“哥哥,你醒了?”

一連多日沒好好休息,程奕焜這一覺睡得太沉,等醒來,發現方小滿不見了。

在家裏四處找了一圈也沒找到人,見公主裙換下來随意丢在沙發上,禮物也都沒拿。

程奕焜還以為,因為剛表白完,他就去呼呼大睡,小姑娘生氣了,忙打電話過來,已經做好了賠禮道歉的準備。

可一聽方小滿語氣正常,還肯喊他哥哥,就知道她沒生氣,程奕焜松了一口氣,從冰箱裏拿了瓶純淨水擰開蓋子喝了一口,緩解了一下疲憊幹啞的嗓子才問:“你在哪?”

“我在白沙村呢。”方小滿又在貨架上随意拿了兩條毛巾,放在購物車裏。

“白沙村,出了什麽事嗎?”程奕焜擡頭看了一眼挂鐘,蹙眉。

原來以為她回海大了,可都這個點了,她居然跑白沙村去了?

她不是都不在那打工了,怎麽又跑那去了?程奕焜心中不解。

“我堂姐來了,先不跟你說,超市快關門了,我先買東西,等下回了家給你打電話啊。”方小滿說完,急匆匆就挂斷了電話。

方小滿看了下時間,推着車子飛奔往前兩個貨架,按照方谷雨的尺寸,也沒空仔細挑,按價錢最貴的,給她拿了一盒內褲,兩件內衣,丢進車子裏,一路跑到收銀臺買了單。

掃碼付了錢,方小滿拎着兩個大購物袋出了人人樂,又到樓下燒烤店旁邊那家潮汕砂鍋粥店,取剛才一下樓就來點的飯菜。

“老板娘,我的小份蝦粥好了嗎?還有客家釀豆腐,鐵板牛仔骨,蒜蓉炒空心菜。”方小滿站在門口大聲問。

“靓女來了,好了好了,都在這,一共一百六十五。”

老板娘操着她那帶着濃重口音,幾乎算不上普通話的普通話,熱情地把裝了幾個打包盒的大袋子放在方小滿面前的桌子上。

方小滿掃碼付錢,提上袋子,拎着兩個大購物袋,累得氣喘籲籲回了家。

“姐,來吃飯,我買了你愛吃的蝦粥,還有你愛吃的菜。”

方小滿把購物袋放在茶幾邊的地上,裝打包袋的盒子直接放在茶幾上,去洗了手,拿了碗筷和勺子,就回來拆袋子。

坐在茶幾對面的粉色塑料小圓凳上,方小滿把粥和菜的蓋子都打開一一擺好,給方谷雨盛了一碗一半是蝦仁的粥,放在她面前:“姐,吃飯。”

“小滿,姐不餓。”方谷雨坐在沙發上,還戴着墨鏡。

方小滿起身,坐到了沙發上,挨着方谷雨:“姐,我知道,你肯定遇到了大事,但天大的事,也得吃飽飯才有力氣解決對不對。”

見方谷雨還坐着不動,方小滿又說:“就像我當年,那麽糟心,可你看我哪頓飯落下了?哪頓我不是吃得飽飽的,然後才去找江骁報仇?”

方小滿當年的事,後來方谷雨回家知道後,她都一個十八歲的大姑娘了,還特意拎着棍子去把那些熊孩子一頓臭罵,還擰着江骁的耳朵抽了他兩棍子好頓警告,說再招惹她妹,讓他們吃不了兜着走,可謂護短護得很。

但自己這個妹妹人前大咧咧的能打能罵,一副渾然不在乎的模樣,可背後卻趴在她懷裏哭了好幾回,之後也一直不讓家裏人提那件事,她知道那件事在方小滿心裏造成的影響。

方谷雨并不知道方小滿已經和程奕焜再相遇,也不知道那件事在她心裏已經翻了篇。

見妹妹為了安慰自己,都不惜揭了自己不願讓人碰及的傷疤,哪怕再沒胃口,方谷雨還是拿起了勺子,端起了碗。

一桌子飯菜都是她愛吃的,方谷雨不想辜負了妹妹的一番好意,也不想讓她擔心,大口大口喝着還有些燙嘴的粥。

見姐姐肯吃,方小滿松了一口氣,又把幾個菜往方谷雨面前挪了挪:“姐,這粥燙,你慢點兒喝,先吃菜。”

雖然方小滿晚飯吃得飽,這會兒還不餓,可為了陪姐姐,也跟着一起一口一口地吃。

方谷雨中午飯沒吃,飛機上也沒吃,這會兒也是真餓了。

兩姐妹沉默地埋頭猛吃,沒一會兒,就把本就不算多的小份砂鍋蝦粥吃了個精光,桌上的菜也吃了大半。

方谷雨起身收拾桌子,方小滿也沒攔着,跟着一起,等兩個人收拾完。坐回了沙發上。

方小滿的電話又響了起來,看着來電顯示,方小滿一拍腦門,暗罵了自己一句蠢。

她忘了給程奕焜打電話了。忙把電話接起來,對着方谷雨指了指購物袋,自己回了房間。

“喂,哥哥,不好意思,我剛才忙着跟我姐姐吃飯,忘了給你打電話。”方小滿有些心虛地說。

“沒事,你到家了?”程奕焜問。

“嗯,在家呢,等會兒,我跟你視個頻。”方小滿挂斷電話,撥了視頻通話,那邊很快接了起來。

方小滿坐在床頭,靠在大熊懷裏,有一下沒一下揪着大熊腿上的毛:“哥哥,你快去睡吧。我得去陪我堂姐。”

程奕焜問:“你堂姐大半夜突然過來海城,發生了什麽事?需不需要我幫忙?”

“不用,不用,沒什麽事。”方小滿想到方谷雨烏青的眼睛,還有連吃飯都沒摘下的墨鏡,忙擺手拒絕:“我先不跟你聊了哦,我還得去陪她。”

“好,記得早點睡,有事要幫忙的話,一定要告訴我好嗎?”程奕焜又交代了一遍。

“哦,晚安。”方小滿說了句,挂斷了電話。

從衣櫃裏拿出自己一套睡衣,方小滿走回客廳:“姐,你要不要先去洗個澡?”

她這個姐姐她知道,自己不想說的話,你怎麽問都沒用,只能等她主動說。

“好。”方古雨接過方小滿遞過來的一套藍色睡衣,終于摘了戴了一晚上的墨鏡。

方小滿一看,直氣得咬牙切齒,兩只拳頭捏得死死的。

剛才在車上光線不好,加上她坐在方谷雨一邊,只看得到一張側臉,現在眼鏡一摘,她才看清,何止一只眼睛烏青,另外一只眼睛也烏青烏青。

老方家基因好,不管姑娘小子長得都好,方小滿因為媽媽漂亮,長得最好,可方谷雨也不差,不說在臨溪鎮,哪怕在宜安,那都是數得上的漂亮。

和方小滿大咧咧不修邊幅不同,方谷雨從小愛美,又是音樂老師,一直愛打扮,你不管什麽時候見她,那都是漂漂亮亮可以直接登臺表演的。

可現在,平時一雙漂亮的眼睛居然烏青一片!

從小美到大的姑娘,什麽時候這麽狼狽過?!

方小滿心疼得一揪一揪,眼眶發紅,眼淚差點兒掉下來。

“姐,你告訴我,是誰打的你?”方小滿本來想等着姐姐自己說,可她實在忍不了了,哽着嗓子問。

“小滿,別氣,等我洗了澡出來跟你說。”方谷雨吃了頓熱乎乎的飽飯,情緒倒是平和了些,抱了抱方小滿柔聲說,拿着換洗衣服進了洗手間。

方小滿看着洗手間的門關上,走到沙發那,對着抱枕一頓猛捶,嘴裏小聲罵着:“讓我知道是哪個王八羔子打了我姐,我一定把他大卸八塊!”

砸着砸着,方小滿的眼淚啪嗒啪嗒掉了下來。

太心疼了!太他媽心疼了!

砸完抱枕,方小滿抹了抹眼睛,把購物袋裏的水拿了出來,拿了兩瓶回了卧室放在床頭櫃上。

把窗簾拉嚴實,找出自己的粉色睡衣,換洗的內衣內褲,到客廳等着。

沒一會兒,方谷雨換好了睡衣出來,方小滿給她拿了吹風機,自己默默進了洗手間,頭發也沒洗,匆匆沖了個澡就出來。

見方谷雨吹幹了頭發,方小滿把客廳門鎖好,空調和燈一關,拉着方谷雨進了卧室,也不忘把兩人的包也拿上。

兩人像小時候那樣并排躺在床上,方小滿躺了一會兒,側身對着方谷雨,伸手抱住她,輕聲問:“姐,你告訴我,是姓鄒的那個王八羔子打了你是嗎?”

姓鄒的,鄒林琛,方谷雨的老公。

方谷雨的性子和方小滿有點像,也有些潑辣,如果是不相幹的陌生人起了沖突,她一定會報警抓人打官司要賠償,萬萬不會如此憋屈的模樣,突然之間跑到她這裏來。

家裏人到現在都沒動靜,按照老方家護姑娘的勁兒,要方谷雨被陌生人打成這樣,她早就回家告狀了,方家人早就炸鍋了,肯定一起齊上陣。

能讓她挨了打,還憋屈得不告訴家裏人,想來想去也就只有一個人了。

方小滿平時是不愛動腦子,可她不傻。稍微一琢磨,就猜到大概率是鄒林琛打的。

可為什麽,她不理解。兩個人去年寒假才結婚,在外人面前一向都是恩恩愛愛。

方谷雨沉默了一會兒,點了點頭,眼淚順着眼角流下來,轉身抱着方小滿嗚嗚嗚哭出了聲,壓抑又悲傷。

方小滿臉色難看得要命,忍不住跟着她一起流淚,咬着牙不哭出聲輕輕拍着方谷雨。就像以前她在外面受了委屈,姐姐抱着她哄一樣。

方谷雨大哭了一頓,終于開口,把事情來龍去脈跟方小滿都說了。

方谷雨人長得漂亮,又能唱能跳,是作為文藝生考上了本省一所師範學院。

三年前畢業回了宜安,進了宜安五中當音樂老師,後來經人介紹,和當地一家頗有名氣的私人企業安達油廠的獨子鄒林琛相親成功,談起了戀愛。

鄒林琛也是大學畢業,人長得還儀表堂堂,對人也很有禮貌,兩個人談戀愛的時候關系很好,談了快兩年,去年寒假的時候兩人結了婚,當時方小滿還開開心心做了伴娘。

只是結了婚,方谷雨才知道,鄒林琛這人不管哪方面都很好,但唯獨有一點,對男人來說,最最重要的一項功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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