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大年初四，家裏來了很多親戚朋友，鬧哄哄的。老媽和姨媽舅媽在客廳裏嗑瓜子聊天，看電視，老爸則拉着人去了自己房裏玩撲克。表姐們見狀心癢癢的，立即提議打麻将，于是，我們轉移陣地去了書房。
我麻将水平很臭，一上來連連點炮，瞬間幾張毛爺爺就沒了，我很郁悶，真是沒天理，不是說情場失意，賭場就會得意的嗎？
可馨表姐手氣很旺，樂得眼睛眯成一條縫，一邊收鈔票，一邊道：“大過年的，兄弟姐妹們就是要客氣很多，啧啧，感謝感謝，感謝大家資助貧困家庭！”
表弟慢悠悠的道：“馨姐，悠着點，一上來就和大牌不是什麽好事，等下小心褲衩都輸掉，還得哭着求我們賞你回家的路費。”
“靠！就憑你，放馬過來！”
可馨表姐和表弟杠上了，兩個人精神高度集中，牌桌上頓時很有點兒腥風血雨的味道。
再打了五六局，表弟終于揚眉吐氣，和了一個碰碰胡，可馨姐罵罵咧咧，正心不甘情不願的給錢，書房的門忽然被推開，一個人一陣風似的闖了進來，可馨表姐一見，頓時兩眼發光，熱情的打招呼：“喲，花貓來了！”
花貓跟我們家的一些近親都很熟，尤其是年輕輩的，更是爛熟，她三下兩下把脖子上的格子圍巾扯下扔到一邊，眉開眼笑的一一問好：“可馨姐，敏姐，成潤，哎呀，好熱鬧啊，我算是趕着了！”
表弟上下打量她，有點兒不懷好意的道：“貓姐，我本來想誇你變性感了來着，可你穿這麽多，讓我話到喉嚨邊，都不得不咽回去了。”
“滾，毛頭小夥少調戲我！”花貓走到我面前，翻了翻我箱子裏的錢：“怎樣啊？輸了多少啊？”
“你怎麽知道我輸了？”
“就你那水平，我連猜都不用猜，說，多少？”
“五百多。”
她伸手推我：“真不中用，下去下去，讓賢！”
敏表姐連忙表示贊成：“好，讓花貓上，一諾那速度，簡直能把人急死，一年過去了，沒點長進，快下去，快！”
“哼！之前誰硬拖我來打的？現在有別人了，一腳把我踢開，真是冷血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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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摸了摸鼻子，氣哼哼的讓開，花貓将袖子捋得老高，迫不及待的在椅子上坐下，手腳麻利的擺好面前的牌，然後将一個二筒打了出去：“二奶！”
表弟樂了，跟着打出一個三索：“內褲！”
屋裏氣氛頓時歡樂了數倍。一群男流氓女流氓，我不禁搖頭，為了避免他們等下叫我倒茶遞水送紙巾，我決定還是先撤退。
“你們玩，我玩電腦去了啊。”
沒人理我，我只好禮貌性的又重複了一遍，只見三只手不約而同的舉起揮了揮：“去去去！”
靠！我憤然出門。
回到自己房間，看見弟弟正在玩我的電腦，我覺得奇怪：“一言，你自己的電腦呢？”
“出了點問題，用着用着黑屏了。”
弟弟一聽到我的聲音，一邊回轉身子，一邊在觸摸板上一陣狂按，我見他神情有點慌亂，倒覺詫異起來：“你在幹什麽？”
“嘿嘿，沒什麽。”
弟弟目光閃爍，抱緊電腦不撒手，我像是明白了什麽，過去一把将電腦搶過來，然後眯眼笑着看他：“墜入愛河了？”
弟弟不解：“什。。。什麽？”
“少裝了，我剛才好像聽見有女的在說話，跟心上人視頻嗎？”我看了下電腦屏幕，上面幹幹淨淨，什麽也沒有。
“嘿嘿，是啊是啊。那個，電腦還你，我出去了啊。”
弟弟竟然大方承認，然後做賊似的慢慢後退，最後飛快的閃出門，把門帶上了。
這家夥，我回想他剛才的種種表現，越想越覺得奇怪，點開網站，發現歷史記錄都被清除，我好奇之下又點開回收站，看見一個命名為“oh yeah”的文件夾，我毫不猶豫的将它還原，點開看見“英語複習資料”，再點開是“團團和圓圓的幸福生活。”
“發什麽神經？這是搞什麽？”
我皺起眉頭，繼續點擊，便看見裏面存的幾部電影，随手選了其中一部打開，眼前馬上出現不堪入目的畫面，耳內更是充斥着令人臉紅心跳的聲音，我立馬關了，然後沖到弟弟的房間。
“蕭一言，你找死是不是？居然用我的電腦下黃片看，要是我電腦中毒了我跟你沒完！”
“沒啊，老姐，冤枉啊！萬惡淫為首啊，你兄弟我怎麽會做這種事？”
弟弟嘻嘻笑着，一邊後退，一邊不要臉的否認，我沖上去要打，他連忙滾到床上，拿被子将自己連頭蓋臉蒙住。
“白癡，你忘了删回收站了，藏得可夠深的啊你！還英語複習資料呢，還團團圓圓的幸福生活呢！”
我一頭罵，一頭拿起枕頭對他劈頭蓋臉一陣狂抽，直到他連連慘叫求饒，這才算罷。
“以後不準用我電腦！”
撂下這句話，我出了他房間，經過書房時，聽見裏面花貓興奮的叫聲：“哈哈，萬一色自摸，給錢給錢！”
然後表弟猥瑣的笑聲傳入耳內：“貓姐，你自摸我是不會給錢的，摸我我才給。”
我忍不住伸手扶額，蒼天，這就是我新年過的日子！
晚上花貓沒走，直接在我家睡了。我躺在床上許久，她才洗好澡慢吞吞的進來，掀開被子，在我身邊躺下。
“一諾。”
“嗯？”
過了好久，不見她吭聲，我不由得側頭去看她：“怎麽了？”
她注視着我，忽然輕輕嘆了口氣：“昨晚見了暖晴，你心裏很難受吧？”
我移開目光：“沒有啊。”
“一諾，對不起。”
“對不起什麽？”
“一年前，我不該那麽對你，我不該在電話裏對你說什麽要是你再提梁暖晴，就跟你絕交這種話。我只是。。。唉，只是她結婚那麽久了，你還無法釋懷，你每天意志消沉，每天都沉浸在對往昔的回憶中，自傷自憐，每次跟我打電話都要提她，提以前，簡直要讓我抓狂，所以那次我忍不住發脾氣了。”花貓停頓了一下，聲音低了下去：“從那以後，你果然再不對我提暖晴的名字，不再提你的傷心，但你整個人都變了，變得特別的安靜，讓我不習慣，讓我覺得仿佛失去了什麽。”
我搖搖頭：“花貓，不要再提那件事了，本來就是我不對，你每天工作那麽忙，我還要天天打電話給你，喋喋不休的說着我那些破事。我那時候像個瘋子一樣，現在想起來我都覺得羞愧。”
“那是因為你傷心，你愛了她那麽多年，在一起那麽多年，她卻以現實為借口，在一個月之內轉投另一個男人的懷抱，迅速結婚，是個人都難以接受這樣大的打擊，我都不敢想象你那段時間是怎麽過的。”花貓靠近我的肩膀，聲音裏充滿了自責：“一諾，你心裏難受，只能向我傾訴，向我尋求安慰，我卻。。。唉，一諾，我其實不是對你不耐煩，我很心疼你，可是同時更氣憤你的執着，你為什麽就要對一個背叛你的女人念念不忘呢？”
“你覺得我犯賤是不是？呵，我自己也這麽覺得。”
“不是，我只是覺得，她可以放下你，你也可以做到的，你應該讓自己生活得更好一些。”
“那大概是因為我愛得比她多。”我忽然覺得特別悲哀，自嘲的道：“你以為我不想放下她，不想好好生活？你以為我願意折磨自己？花貓，我知道你覺得我不争氣，可是愛情不是別的，它沒辦法自己自控，沒辦法收放自如，如果你不能理解，那只是因為你還沒像我這樣的去愛過一個人，還沒跟一個人相戀相愛五六年。我們是彼此的初戀，跟她的這段情，讓我的青春變得缤紛多彩，讓我的生命變得充盈，對我來說意義重大，分手了，就好比把什麽硬生生的從心裏連根拔除了，牽筋連肉，留下一個觸目驚心的傷口，雖然血是止住了，可是愈合得太慢，傷口時不時還會痛一下。”
花貓不作聲了，說完這些，一種深深的疲倦感又從心底湧上來，我轉過身去背對她：“累了，早點睡吧。”
“一諾。”
她在背後輕聲叫我，我閉上眼睛：“嗯？”
“我知道你現在還愛她，還像過去一樣愛她。”
“你錯了，我恨她。”
“恨因愛而起，何況，這兩者之間，又差了零點幾毫米？”
我無意于與她争辯，也不想繼續聊這個話題，彼此沉默了一會兒，她忽然道：“一諾，你說你這麽放不下她，是不是因為她是你的第一個女人？”
“什麽？”我轉過身來。
“咳，我是說是不是因為你只跟她上過床，你們是彼此的第一次，所以格外難忘。”
我瞬間被她打敗：“神經。”
氣氛裏的沉重一下子被打破，花貓歪着頭，壞笑着看我：“你兩分了這麽久了，你也一直沒別人，應該也會有那什麽的需求吧？”
我繃着臉道：“對不起，我不想跟你讨論性話題。”
“唉，雖然姐喜歡的是男人，但是，如果能讓你放下那個梁暖晴的話，我真的不介意犧牲一次色相的，只是，我又怕你會因此而愛上我，唉，我好矛盾啊！”
她的表情看起來似乎很苦惱，我看着她，足足怔了有半分鐘，然後哈哈大笑：“哎喲媽呀，笑死我了，哈哈！”
她惱羞變成怒：“笑什麽？難道我不如她！我長得又不比她差，身材比她還好點兒！”
她為了向我證明，還特地掀開被子，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身材，看着她的樣子，我越發覺得好笑：“哈哈，阿貓，女生不比男生，要先有感覺，才會有不純潔的想法，你現在就算脫光了，我也不會對你動邪念的，哈哈，我對你，就好比對我老媽一樣尊敬。”
她兩眼一瞪：“我有那麽老？”
“哈哈，好吧，老妹。”
“過來！”她拉過我的頭，然後枕在我臂上：“趁你現在沒女朋友，多占下便宜。”
“還不知道誰占誰便宜。”我順手攬着她的頭，她半閉着眼睛，低聲道：“一諾，我好想你能像從前一樣開心啊，如果可以讓你忘掉梁暖晴，我真的不惜任何代價。”
“你放心，我會努力放下過去的。”
“一諾，可惜我不愛同性，如果我愛女生就好了，我就做你女朋友，我不會像梁暖晴那樣，我一定會陪你一輩子的。”
我心中感動，摸了摸她的頭發：“又說傻話了。”
“一諾，別呆在D城了，來S城吧。”她擡頭看我，臉上帶着一絲憐憫：“我知道你留在D城，是因為梁暖晴，你恨她，不想見她，可是同時你還愛她，不想遠離她所在的地方，所以才選擇了一個離這不遠的城市。”
最了解我的，還是花貓，我看着她，心裏酸甜苦痛，不知是什麽滋味，她拍拍我的臉，繼續道：“去吧，去S城，走得遠遠的，我在那裏，姜權也在那裏，你可以重新找個工作，重新認識不同的人，重新開始另一種生活。告訴你哦，我現在工資很可觀，就算你十年八年不工作，我也可以養得起你。”
我喉嚨像被什麽梗住，說不出話來，她靠近我，眼睛閃亮閃亮的，唇邊忽然綻開一抹笑意：“告訴你哦，S城那種大城市很多美女，大街上一抓一把，到時候啊，我一定要給你找個比梁暖晴好上百倍的女孩子，怎麽樣？心動了吧？趕緊辭工作！”
我笑了，然後作出思考的樣子：“好吧，考慮考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