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憑着一腔沖動，我恨不能立刻身生雙翼飛回江天怡景去找喬斯雨,可是當出租車在不知道第幾個紅綠燈前停下的時候,我的頭腦漸漸冷靜下來。我打開車窗，一陣冷風呼呼的灌進來,吹得我幾乎打了個寒噤,可是滾燙的臉頰卻似乎舒服了很多,我将頭靠在座位上,在腦子裏慢慢的将所有的事情梳理了一邊。

我想着喬斯雨,也想起了梁暖晴,在我二十幾年的生命裏,僅僅出現的這兩個女人,可是，人真的很奇怪,愛情完全無法用時間的長短來衡量，起碼此時此刻，喬斯雨的臉在我腦海裏深刻得多，而梁暖晴，我記得最深的，竟是那個小腹凸起，一臉孕相的樣子，那張曾經讓我深深癡迷過的花季少女的臉，竟是漸漸模糊了。

時至今日，我深知對于前一段感情我已是徹底放下，但喬斯雨說的那些話，卻給了我極大的震撼，我在心裏反複問着自己，是這樣麽？真的是這樣麽？是因為我的性格，是我懦弱，自卑？我喜歡逃避？

那一年，當別人告訴我，梁暖晴在偷偷跟一個男人交往時，我憤怒的跑去質問她，從她口裏證實有沒有這回事。我沒有問她為什麽要這麽做，沒有問她愛不愛那個男人，沒有問她還愛不愛我，更沒有挽留她，只是以最快的速度切斷了所有聯系方式，随後沒有多久就去了D城，難道我做錯了？

喬斯雨在主動跟我一度春宵之後，消失得蹤影不見，我沒有滿世界的去找她，難道我做錯了？

明明被傷的亦是我，失望的也該是我，喬斯雨竟那麽理直氣壯的指責我，我有些茫然。然而細思起來，扪心自問，不得不承認有些話我還是被她說中了，我是害怕的，逃避的，很多事情我都是違心所為，很多言語都是言不由衷。

那個時候我是想過要問梁暖晴一些問題，但我不敢問有關于她跟那個男人之間的一切，她的背叛對于我而言，是生平最重的一次打擊，我整個人因此而脆弱不堪，連同懷疑起自己所在的這個世界，我怕從她口裏說出的話，不但不是我想要聽到的，反而會給我更大的傷害。我很愛她，我想跟她在一起，這一點也并沒有因為她的背叛而改變，但挽留？我的自尊不會允許我這麽做。

喬斯雨，我不是沒想過滿世界去找她，我是那麽的渴望見她，是那麽的思念，可是在我發的那些消息石沉大海之後，我确實失去信心了，她回來後，我從她嘴裏聽到一句喜歡便心滿意足，我知道她有許多秘密，我只想她能夠自己主動告訴我。

所以，她說我不主動，逃避？可是，不主動和逃避比欺騙還要惡劣麽？

我要不要去找她？

何曉溪說這很簡單，愛就去弄個明白，開心也好，死心也好無非就一個答案，不留任何遺憾，不愛的話，心是自由的，身體更是自由的，愛幹嘛幹嘛去！

真是這樣麽？我不知道。

人的一輩子最多可以愛上幾個人？我也不知道。

我只知道，當我在愛着一個人時，我以為這輩子我就愛她了，我覺得不會再有下一個了，所以梁暖晴離開時我很絕望。

現在，我的心裏，腦海裏，眼裏都是喬斯雨，我不想再經歷那種絕望的心情。

人的一生不只有愛情，這我知道。

我擁有的東西不少，溫馨和睦的家庭，肝膽相照的朋友，喜歡的工作，這些在我生命裏的分量很重，可是我依舊心裏空蕩蕩，手裏空落落。身邊的人，花貓，姜權，何曉溪。。。。。。他們一個個都塵埃落定，只有我還漂浮在半空，看不清未來的方向。

如果拿出“不到黃河心不死”的勇氣來，可以牽手心愛的人，這是否值得一試？

我雙手攥着拳頭，挺直了脊梁站在門前，在等待的時間裏，我清晰地聽見我的心髒如擂鼓般跳動着，那是戰鼓的聲音，生平第一次我像一個勇士，大無畏的站在了愛情的戰場上。

喬斯雨開了門，她的面容美麗而沉靜，看不出開心或不快，門卻只打開一線，似乎沒有讓我進去的意思。

我有點怕她忽然間又關上門，也不知道哪裏來的膽子，首先伸手将門抵住：“我們聊聊，就算要結束，也不該是那樣的。”

喬斯雨看着我，湛然清澈的眸子依然沉寂得如一泓湖水，我抓緊時間繼續發聲：“你說的戀愛過的兩個人，柏昱東算一個，是麽？”

喬斯雨沒有回答我，但她眼神的變化，卻分明告訴了我這個問題的答案。

我不容她說話，飛快的又道：“馬來西亞的華裔，是第一個，是麽？”

說完這句，我盯着她的眼睛，大氣也不敢出，耐心的等待着答案，過了許久，只見她嘴角微微一動：“原來，你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傻嘛！”

“你在美國留學時，愛上那個馬來西亞的華裔，後來你們因為某種原因分手，回國後，你跟柏昱東在一起了，是這樣的嗎？”

我大膽的說着自己的猜測，毫無疑問，這也是最容易讓我接受的一種猜測，喬斯雨抱起雙臂，輕聲道：“繼續說。”

“你愛她，不愛柏昱東，是嗎？”

“她叫曹歆。”

我微微一怔，她看了我一眼，淡淡的道：“我也的确不愛柏昱東，你問完了嗎？”

“沒有，我還想向你作個自我介紹。”

她詫異的看着我，我長長的吸了一口氣，緩緩道：“你好，我叫蕭一諾，我有着一個普通但很溫馨的家庭，做着一份很平淡卻還算高尚的工作。我長着一副讨喜的模樣，骨子裏卻是一個很平凡的人，讓我困惑的是，這些日子以來，我深深愛上了一個被很多光環籠罩的美麗女人，我為她心神不屬，寝食難安。現在，有幸能跟她再次面對面，我想對她說，我雖沒有足以與她匹配的背景，卻有着良好的教養，端正的品行，外加一顆真誠的心。雖沒有特別出衆的能力，但是小到洗碗做飯，大到搬梯子摘星，我願意為她做這世界上的任何一件事情。賺的錢也不多，但是我能保證，我每賺一百塊錢，其中的九十五塊錢都給她用。。。。。。”

“為什麽不是一百，而是九十五？還有五塊錢呢？難道。。。”她突然打斷我，語聲一頓，然後拉長了聲音：“你還想存私房錢不成？”

我抿了抿嘴唇，看着她精雕玉琢般的五官，輕聲道：“還有五塊錢讓自己不至于餓死，然後好再去賺下一個一百，再下一個一百。。。。。。”

她看着我，平靜的面容，忽似被一陣無形的暖暖的春風拂過，一剎那間冷意盡融，冰雪盡消，明亮晶瑩的眸子亦如寶石流光生輝，喬斯雨她。。。她竟然笑了，而我卻張着嘴巴看呆了眼。上一次她像這麽樣笑的時候，也曾讓我為之動容，可是，那似乎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我癡癡的看着她，不知道怎麽的忽然想起了小時候外婆家後面的山坡上，那滿樹滿樹的梨花綻放的樣子，別人用“梨花帶雨”來形容美人哭，我卻要用梨花盛開來形容美人的笑，因為她的笑容是如此甜美純淨，溫婉清靈，我仿佛覺得空氣中都多了一絲淡淡的怡人的甜香，我雙眼一瞬不瞬的注視着她，身子情不自禁的向前傾斜一點，喃喃的道：“我想了解她更多一些，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