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安全
影子道人雖然聽令于本體,但他們也有自己的思考方式和行為模式,越是強大的影子道人,看起來就越像一個真正的人。
而張之中的無怖,就是張家最強的影子道人。
無怖看向柳一弛,柳一弛也看向無怖,他倆的眼神對上了。
什麽可以稱之為人?能吃能喝能睡能呼吸,會思考,具有人形的生物,便可以稱之為人。而賦予一個人靈動性的便是他/她所擁有的眼睛,在準确一點,是眼神。
通過眼神,柳一弛幾乎可以肯定地認為,他面對着的是一個真正的人。那樣子的眼神啊,絲毫不怯弱、不害怕,眼神中沒有絲毫的疲憊和勞累,存在于無怖的眼神中的,只有自信和強大。
無怖也在打量柳一弛,渾身破破爛爛,身上都是雷擊紋,身體承受住了一個高階雷符,依然還活着啊。主人既然喚出他,是想給這個道人一個了解,那就用不痛苦卻迅速的方式,終結他存活于世間的時間吧。
“雷符。”無怖擡起了手,一個比他掌心大一點點的雷符出現在他的手掌上方,他有些小心眼地想要敵人死在雷符之下。
柳一弛瞳孔一縮,隔空畫符,這個影子道人也可以隔空畫符!
厲蘇說,從來沒有人可以隔空畫符。
是的,這家夥雖然看起來跟人沒有區別,但他始終不是人,他的血肉他的軀體,都只是一團黑影幻化而成,在沒有光的時刻,影子就該隐遁于地下,再也不出現。
何必去恐懼于一個連人都不是的東西。
柳一弛僵硬地擡起了他的手,可真疼啊!光是動一動,受傷的皮膚就像是再經受了一次雷擊一樣。
“雷符。”柳一弛也這麽說道,在他的手掌上方,也出現了一個與無怖一樣的雷符。
無怖的動作慢了幾拍,他有些震驚地看着柳一弛。這些小動作暴露出了無怖不是一個真的人的事實,他的動作呆滞、死板,雖然只有一瞬,但僅僅是那一瞬,即便在那一瞬間之後,他整個人在恢複成了之前一般的靈活,也只是一個看起來與人類似的假人。
“起!”
柳一弛和無怖的雷符同時超對付投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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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符迎上雷符,撞擊在一起,天空變得越發透藍,那是雷擊帶來的沖擊力。
雷光一閃,整個天地仿佛都變成了雷擊的顏色。剛剛炫目的雷擊讓在場的人們眼睛一晃,世界變成了雪花。
柳一弛還能勉強站立着。
張家天師團心裏充滿了震驚,柳一弛同樣也是,那個不是人的影子道人可真強啊,柳一弛吐出了一口血,他虛晃了幾下,趁着意識還清醒的時候,擦了擦嘴角。
“果然啊,有些話還是不能說太早了,還是要修煉的啊。”柳一弛這麽說是想起了他之前特別疑惑地問過厲蘇,拿着道人葬回去究竟有什麽用?到底是要修煉什麽?
瞧瞧,眼下他知道是要修煉什麽了,修煉就是要幹死這些不知道哪天會冒出的礙眼家夥啊!
“呸——”柳一弛超地上吐出一口帶着血水的痰。“口裏面都是血腥味,不言師兄,我想要水漱口。最好、最好是能在吃一口你做的冰。”
柳一弛的眼中又滴落下來幾滴眼淚。
“對了,收袋裏還有我沒吃完的蒿草團子。”柳一弛伸出手,顫顫巍巍地去拿腰間的收袋,第一個掏出來的是一個大銀絲碗,他眼裏閃過一絲笑意,瞧瞧他以前,都把錢花在什麽地方了啊,無所謂地笑了笑,把銀絲碗往地上一扔,不重要了。他繼續在收袋裏掏,找啊找,終于讓他找到了,是一個蒿草團子,他出門的時候匆匆帶上的,嫌吃着又膩又無味,只吃了一個就不願意吃了。
他把蒿草團子舉到嘴邊,張開口小小地咬了一口,眼裏冒出的眼淚更多了些。是這個味道,就是這個味道啊。“要是可以放到冰碗裏吃,味道就更好了。”
而且身上這麽疼,邊吃邊拿冰敷敷會好受一點吧。
無怖瞧見柳一弛的動作,眼裏閃過一絲不耐,還從未有過對手在和他對戰的時候流着眼淚吃東西。
“雷符。”無怖又祭出了一個雷符,剛剛的失敗讓他心底有些不滿意,此刻,他心底迫切地想看到柳一弛死在這一個雷符之下。
柳一弛把咬了幾口的蒿草團子,小心翼翼地放進收袋裏。“真是的,沒看到我在吃東西嗎?能不能尊重一下對手。”
“你在和我對戰的時候吃東西,才是不尊重我。”無怖說道。
“只玩雷符,多沒意思啊。”柳一弛雙手合上再攤開,在他身前出現了十張雷符、十張水符、十張火符,符咒都是小小一個,閃着藍色、白色、紅色的光,圍着他身體四周轉圈。
三十張符咒全部朝着天師團的人打過去。天師團的人都被耀眼的符咒光芒吸走了眼神,敵人比想象中的還要強大。
“無怖,速戰速決。”
“你們自己速戰速決吧,再見。”
柳一弛嘴角勾出一個既嘲諷又怨恨的笑容,他的眼神死死盯着天師團的人,腳下一閃,他人就不見了,無怖打過來的雷符恰好打在他消失的地方。
而柳一弛砸過去的三十張符咒恰好在這時爆炸,雷符、水符、火符同時起效,天師團的衆人都沒看清楚他是怎麽消失的,等符咒效果一消失,柳一弛之前站立的地方,只剩下一個銀絲碗。
“給我搜!用符遁走不遠!不能讓他跑了!”
張之中以為柳一弛只是用符遁逃走了,他沒有想到柳一弛是借助黑市逃走的。
柳一弛打開了黑市的“門”,他進入了黑市,再打開另一扇“門”,就這樣,雖然看着很短的時間,但柳一弛已經走出了很遠。
“被雷擊可真疼啊!”這時,柳一弛才敢露出虛弱的模樣,他全身都是疼的。
他舉起手,扯去被雷擊給燒焦的衣服,露出胳膊上裂開的皮膚。“真難看。”
虛弱加上疼痛,以及精神上的松懈,柳一弛昏迷了過去。
等他醒來之後,已是三個時辰之後。剛醒過來,他還是暈乎乎的,身上依舊疼,全身都是火辣辣的疼,頭也疼得要炸裂一般,但精神好些了。
“這是哪啊?”這時,他才有精力去查看自己到了何處,他只是随意打開了黑市的“門”,但他并不清楚“門”将他送往了何處。
“原來是這啊。”眼下雖然是晚上,但柳一弛還是認出了黑市将他送往的地方,這裏是錦山禁地,這裏是饕餮的封印之處,他也是在這得到了螭吻。
他舉起手,看着左手食指上消失的藍色印跡,深深嘆了一口氣。
蘇蘇離開,相生和不言死去,最後,他把願意留在他身邊的螭吻也趕走了。
柳一弛用手蓋住眼睛,眼淚放肆湧出。“怎麽就變成這樣了呢?”
他從地上爬起來,他記得禁地裏有個山谷,裏面有水,他要去把自己清洗幹淨,他的腳步緩慢又變扭,每走一步,都是在扯動身上的傷口。
疼痛讓他有了活着的感覺,他不願意停,朝着山谷的方向一步步挪動着。
柳一弛在錦山禁地過了一個月的生活,他吃完了收袋裏的所有吃的,其他時候,都靠着野果、野菜度日。錦山禁地一向無人類踏足,裏面的野果野菜倒是充足。“怪不得能在這裏碰到小螭,這裏頭吃的确實不少。”
他身上受到雷擊留下的傷口也好得七七八八,只是留下了被雷擊的紋路,猙獰又醜陋。他看着胳膊上的雷擊疤痕,将手指放上去,朝下壓了壓,沒有沁出血珠,也不怎麽疼了。“傷口好得真快。”
他靠着樹幹躺下,伸出手指在半空中畫着亂七八糟的符,畫出一個又消掉一個,再畫出一個再消掉一個。
他聽到了吞咽口水的聲音。
他笑了笑,這是這段時間以來,他露出的第一個真心實意的笑容。“餓了?餓了就出來,想吃什麽符,我都給你畫。不出來?那我就睡覺了,身上的傷還沒好,剛剛又畫了那麽多符,可費神了。”
“嘭——”一顆小石子打在柳一弛的腳邊。
“小螭,出來吧,我給你道歉好不好?我那天說的話太重了,我不該趕你走,你知道的,我只是太傷心了。”
“哼!臭人類!這還差不多。”螭吻又墨跡了一會,這才從黑暗中走了出來,吧唧吧唧咽下好多個符之後,才問道:“人類,你怎麽知道我在這的?”
柳一弛伸出胳膊,說道:“你看我的傷。”
螭吻瞄了一眼,又心疼又生氣,把頭一扭,“不看,醜死了。”
“傷口好得太快了,我就在想,這附近是不是有道人葬,所以我的傷口才好得這麽快,可是啊,小螭,這裏我熟,哪有那麽多道人葬。我就猜是不是有人偷偷搬過來一些道人葬讓我療傷,除了你,我不知道還會有誰會偷偷為我幹這種事情了。”
“人類,你還挺聰明的嘛。”螭吻露出傲嬌又得意的笑容。
“替我療傷的道人葬,是師兄他們嗎?”柳一弛輕輕地問出口。
“是……”
柳一弛擡起頭看向半空當中,眼圈又紅了,相生和不言即便已經不在了,可是還是在照顧他呢。
“人類,不要太難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