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眼熟
“出去, 我現在就出去！”沈紅一咬牙，攔住門衛大爺，“吳大爺, 你進去烤火吧，我這就出去。”
伸頭是一刀，縮頭還是一刀, 重生這樣的機緣不應該浪費在顧謙這樣的人身上！
她早就不是前世靠拍馬屁上位的沈紅了，她手裏握着好幾項先進的紡織技術、掌握着超前的信息，她重生以來為廠子做出了巨大的貢獻，哪怕是廠長, 也不能随便動她。
她沒必要再在顧謙身上浪費時間了, 她這一生的伴侶，不應該是一個下放農場勞動, 靠着岳父升職的窩囊廢，而應該是能夠與她并肩站立在金字塔頂尖的那個人！
這才對得起上天送給她的這一場機緣。
沈紅一向果斷, 既然決定了，就不再猶豫，出了院子的大門, 她一眼看到遠處樹下站着兩個揣着手的男人。
相隔了兩輩子, 真正相處的時間加起來連一個月都沒有, 但沈紅還是一眼辨認出了, 左邊的那個男人就是顧謙。
個頭高高的, 人瘦瘦的，臉跟她家用了幾十年的鍋底一個黑度, 乍一眼看去其貌不揚, 仔細看, 就會發現對方五官精致, 相貌英俊，要是白點，就是後世的演員都當得。
她當初就是看了顧謙白了五個度的照片，才同意處的對象。
雪花落在睫毛上，沈紅眼前有一瞬間的恍惚，似是回到了前世。
她是靠着拍馬屁送禮才進了紡織廠的，一開始在廠婦聯，幹些跑跑腿、端端茶、打掃衛生的雜活。
直到偶然遇見廠長夫人，她才結束了這種日子，調到了宣傳科，開始幹些正事。
而顧謙這個對象，也正是廠長夫人介紹給他的。
十三歲入伍，現年二十五歲，正團級職位，父親顧師長同樣是軍人，母親則是文工團的，還有一對弟弟妹妹，還不足十歲。
長得一表人才，還在軍校進修過拿了畢業證的，可以說，前途無量。
原本這樣的人早該找對象了，就算找對象也不應該找她這麽個除了一張紡織專科學校畢業證書和一份并不算多好的工作沒有其他價值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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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誰讓這兩年國內形勢逐漸嚴峻，出身問題成了所有适婚男女不得不重視的問題，也導致三代貧農的姑娘婚姻市場異常火爆和搶手。
顧謙歲數不小了，他自己不着急，但是領導替他着急，一個确實是歲數大了，另一個則是希望娶個根正苗紅的姑娘洗洗出身，免得回頭也被下放，那不耽誤事兒嗎。
領導對顧謙喜歡的很，顧謙一軍校大學畢業生、正團級，人長得又好，領導也不舍得介紹大字不識一個農村姑娘，就放話至少得是大學生。
恰好，沈紅就是三代貧農，根正苗紅的貧農，還是大學生，這條件，可不就是跟顧謙量身配置的。
沈紅那時候一看是廠長夫人介紹的，照片上小夥子人長得也好，父母都是軍人，這麽好的條件當然要答應了。
等聽說顧謙也同意的時候沈紅其實挺意外的，因為她一點沒看出這個男人對她有一絲的喜歡。
但這不重要。
相看後雙方都沒有意見，再試着處上半年兩個月的，沒問題就可以打報告申請結婚了。
确實沒有問題，因為兩人見面沒有話說，就是想吵架都吵不起來。
當然，雙方都不在意。
相處了半年之後兩人确定了關系，在領導們的催促下，決定過年結婚。
因着假期短，結婚申請還沒批下來，兩人在沈紅的老家匆匆辦了酒席，去了部隊駐地後才辦了那張結婚紙。
領完結婚紙的當天顧謙就出任務了，一個月後才回來，第二天就聽說顧師長被人舉報了，要下放南湖農場勞改，顧謙也被牽連了，也得下放勞動去。
好在她消息靈通，提前去活動了一番，把兩人下放到洮南公社小河大隊自家村裏的。
在自己村裏的話，不管幹啥都方便。
誰知顧謙聽說後告訴她，他要去南湖農場，不放心父母和弟妹。
沈紅可以自己先回小河村，等回頭他在南湖農場安頓好了再過去，或是等平反了再說也行。
沈紅當時聽到這話氣壞了。
她為什麽選擇顧謙，一個确實是因為前途無量，另一個還是因為顧謙所在部隊的駐地就在市郊區，不會影響她的工作。
去了南湖農場就意味着她得辭去工作了，這可不是顧師長沒下放之前，廠子裏還能給她停薪留職，她現在離開，她的職位就是別人的了。
沈紅當然不想失去這份工作，她為了這份工作做了太多的努力，一旦失去，她這輩子都找不到比這更好的工作了。
但是她也不能跟顧謙分開一個人回小河村。
雖然顧謙被下放，但是領導們卻都一直關注着，要是被廠長夫人知道她‘抛棄’顧謙一個人去農場勞動，自己回了小河村享福，廠長夫人一定不會放過她。
雖然埋怨顧謙不提前跟她說一聲就自己做了決定，但沈紅只能忍痛花錢找人替崗，跟着去了南湖農場勞動。
南湖農場位于荒山野嶺，主要工作就是植樹造林、開墾荒地以及開鑿水渠，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時時刻刻的都有活幹，時不時的還有七級大風過路，出去一分鐘人就灰頭土臉。
在加上顧師長和顧夫人身體不好，整天病怏怏的幹不了活兒，分配給他們的任務全得靠沈紅和顧謙來做不說，回家還得給老的小的做飯，六口人，一個月的糧食不足百斤……
除了五九年那幾年最困難的時候，沈紅從來沒吃過這麽多的苦，她每天都在忍受，直到半年後忍不住了。
也可以說，她想通了。
她為什麽努力上大學，為什麽努力拍馬屁往上爬，是為了現在來吃苦的嗎？
當然不是！
她不想再陪着顧謙、顧家人吃苦了。
沈紅決定偷偷的離開。
她要回小河村去，這一路上總得吃喝，拿錢和糧食的時候被顧小妹發現了，顧小妹攔着不讓她走，沈紅氣壞了，用力推開了顧小妹跑了。
後來的事情就一些不受控制了，她也沒想到顧小妹會磕壞了腦袋，更沒想到顧小妹就這麽沒了，但是她并不後悔，攔了她的路，死了也活該。
但她害怕顧謙會報複，很快就嫁給了革委會副主任的侄子吳興才，靠着革委會副主任的叔叔，吳興才那個時候很吃香，只可惜，金玉其外，敗絮其內。
重來一次，沈紅無論如何都不能允許自己再體驗一次那些痛苦、漫長、被無數繁重勞動充斥的日子。
不管是顧謙還是吳興才，她都不會再嫁！
沈紅眨眨眼，落在眼睛裏的雪花融化，前路重新清晰起來。
“來了。”到了跟前，顧謙低聲說道，“我們明日去小河村送東西，順便見下你父母，你有時間嗎？”
“小河村？”沈紅詫異道，一時間忘了說分手的事兒，試探道，“我們村有啥東西需要你親自送？”
“你堂妹沈青和大隊幾個知青不是立功了，我們是去送獎勵的。”顧謙說道。
沈紅猛然想起沈青他們之前在沖縣的事兒，“上個月你們去沖縣了？”
“對。”
沈紅擰眉，“我也走——”
到嘴邊的‘我們不合适，要不還是算了’沒能說出來……要不等到了小河村再說，不然她還怎麽蹭車，“對了，你們自己開車，還是坐班車？”
“開車。”因為是公務。
“那行，我們明天跟你們一起走，你們來這裏接我。”沈紅說着瞄了眼旁邊的男子，這一看不由得擰緊了眉頭，越看越眼熟，下意識的脫口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顧謙不由皺了眉頭。
“要是不能說算了，我就是看這位同志有些眼熟。”沈紅歉意的道。
“嫂子，我叫李衛國，是顧團的下屬。”李衛國倒覺得沒什麽，主動介紹自己。
“李衛國？”沈紅把這個名字記在心裏，“要是沒什麽事兒的話，我就先回去了，還有一堆的事兒沒做完。”
顧謙沒說話，微微颔首。
……
回到辦公室，沈紅坐在辦公桌前，筆在紙上寫下李衛國這個名字。
她總覺得這人面熟的很，名字也耳熟，到底在哪裏聽說過呢？
筆無意識的在紙上劃拉，哪裏呢？
“沈副科，這李衛國是你的誰啊，寫了一張紙了，既然喜歡就去追啊！”一個路過的同事低頭看到不由打趣道。
“不對啊，我記得沈副科的對象不姓李吧，姓顧吧，聽說還是廠長夫人介紹的，前兒個還聽廠長夫人說你們過年就結婚，咋的，分了啊？”沈紅斜對面的中年婦女胡姐一臉的幸災樂禍。
她也看上了顧謙，想介紹給女兒，誰曾想半路被沈紅這個外來的村姑截了糊，差點沒氣死。
她就說吧，這啥鍋就得配個啥帽兒，人顧團長可是貨真價實的城裏人，是沈紅那鄉下丫頭能配得上的嗎？
分了才對！
胡姐眼珠子一轉，笑着說道：“不過沈副科這下一家找得倒也挺快的，廠長夫人還不知道吧，那我得把這個好消息跟她說說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