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小翹鼻
藥給她放在桌上，林尤月卸下書包，去簡單清洗了一下手；又去給孟雅萍打下手。
這會是飯點，家家戶戶飄出菜香味。
孟雅萍站在竈火前炒着菜，忙的間隙看一眼正在清理廚房垃圾的林尤月。
“手怎麽回事？摔着了？”
煙熏眼睛，孟雅萍眯着眼睛往後仰。
林尤月正專注清理着，聽到孟雅萍的話頓了一秒，旋即點點頭。
“這麽大個人了還能摔着，說出去人家都笑掉大牙。做事小心點，別老是馬馬虎虎的。”
這段時間她表現不錯，聽話，幹活也更勤快了，孟雅萍沒再頻繁說她，母女關系也回到了從前。
孟雅萍操着鍋鏟，指了下腳下的垃圾桶。
“待會拿這些去扔的時候，別忘了拿客廳的，客廳的垃圾也滿了。”
“好。”
整理清理幹淨，林尤月甩幹手上的水，彎下腰，把垃圾袋打好結，提出來。
走出廚房，又重複方才的動作，然就提着兩袋垃圾出了門。
陳舟望從學校回來不久，他洗了澡，從浴室走出來，拿毛巾擦了擦頭發。
落地窗外，落日像一顆富得流油的鹹蛋黃，正挂在天際邊。
一邊的手機有信息推送，屏幕一瞬亮起來，他沒注意；一會下了樓，拿出牽引繩給三只小家夥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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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家夥知道要去遛彎了，個個興奮得不行，轉了好幾個圈才乖乖站好給他套。
做好這一切，就出門了。
門外一輛車駛過來，副駕駛窗降下，探出一顆腦袋。
“是這兒吧？”
何思妤往裏面看去，“應該是吧，爸爸你先停在這裏，我下去看看。”
從車上下來，何思妤走到門前，掃一眼裏面後，她看到右側上有可視門鈴，準備伸手過去摁下去的時候，她聽到了小狗的叫聲。
何思妤動作一頓，下意識看過去。
陳舟望專心看着腳下的小家夥們，沒留意到門外站了人。
等他快走到門口的時候，他擡起眼，就撞上了何思妤的視線。
他身形頓了一下，走過去打開門。
何思妤在他打開門的時候往後退了一步。
陳舟望将牽引繩收了收，手背青筋脈絡明顯，攥着一圈又一圈。
快三年過去，他長高了好多，也還是這麽好看。
何思妤眸光閃動，控制着自己嘴角的微笑弧度。
“陳舟望，好久不見。”
又擔心他可能早已忘記了她，何思妤又說：“我是何思妤，北安中學，凱瑟的班，我們曾在一個班學習，”她的眼睛因為笑而微微彎起，“記起來了嗎？”
陳舟望身姿筆挺站着，他面上帶着禮貌的笑，很淡。
“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麽會有我會忘記的想法，但我記得。”
何思妤臉上閃過不好意思，“畢竟我們很久沒有聯系過了……可能我來你家有些唐突了，我想我剛好來這邊，又恰好聽到你回國有一段時間的消息，就想着，順便來見見你。”
又或許因為她這些話有些像朋友間的問候，令人想起不太美好的回憶，何思妤移開視線，眼睛轉了一圈，最後落在他腳邊的小狗。
她立即彎下腰，“哇，好可愛啊！”
“我可以摸一下嗎？”
鎮上的垃圾回收站的位置離家有點距離，林尤月提着垃圾袋，走了一會的時候，她腳步忽地就慢慢停了下來。
少女一身漂亮的連衣裙，精致的小皮鞋，青春豔麗，面對着少年；因為彎腰的姿勢，微蓬的裙擺有些弧度輕微翹起，及膝的長襪下，腿又直又白，她正摸着小狗的腦袋。
林尤月恍惚一會，動作些許急亂，收回視線的同時退了回去。
林尤月垂着眼，站在一處不知道多久，直到聽到車子啓動的聲響，她才回神似地擡起頭，又站了一會，然後走出去。
可她沒想到陳舟望這會牽着三只小家夥走了過來。
林尤月動作一僵，直視着前方，硬着頭皮繼續走。
兩人似都沒看見對方，各自走着自己的路。
顧及那三只小家夥可能會朝她跑過來，她走的方向也漸漸偏開，就走到了路的邊緣線上。
回來時，也吃飯了。
林多顏在她扔完垃圾回來不久，從外邊走了回來。
孟雅萍喊他過來吃飯，看到他提着一袋東西，便問：“你買了什麽？”
林尤月正在消毒碗櫃前，拿出碗筷，林多顏走到她旁邊，手中的東西往她提了提。
“放你房裏了。”
孟雅萍走過來，皺起眉毛，“你買了藥呢？她這傷又不是什麽大傷，哪有這麽嬌貴，以後別浪費錢，再說家裏也有藥。”
林多顏沒聽，徑直走進她的房間，準備把藥擱在她學習桌上的時候，看到上面擺着一袋子，一頓，放下去。
吃完晚飯，又是一陣忙活。
做完一切後，林尤月終于可以歇會了，洗了澡便回了房。
迅速吹幹頭發後，林尤月拿過書包，拉開拉鏈拿出試卷，作業本。
房門被敲了一下，把手轉動，只開了一點門縫，林多顏站在外面，看她，說：“記得塗藥。”
說完這句就關上了門，房間又重新恢複了靜谧。
林尤月有些怔。
一直以來，除了平時吃飯或者其它，在家裏，她和林多顏說的話不會超過三句，口頭上的關心更不會，那會很難以啓齒。
林尤月頭轉回來，看着那兩袋藥，一動不動坐着好一會。
攤開作業本，提筆開始做題。
時針一點點轉動，等她意識到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早已停下筆看着筆記本發呆的時候，已經十一點半了。
長時間的握筆下，掌心擦傷那處隐隐傳來刺痛感。
這些傷确實不是什麽問題，從小到大，擦傷不知道多少，也都是不管就這麽過來，讓它自己恢複，買藥反而顯得有些小題大做了。
她也并不在意。
可當有那麽一個人格外認真重視在你看來不算傷口的小傷後，還細心給你塗抹藥膏的時候，跟你說，我會擔心的時候。
林尤月眼睫微微一顫，原本察覺不到痛意的神經這會突然敏感了起來，手上，膝蓋上的刺痛感一并加大傳來，刺激着她的大腦。
也許是哥哥猝不及防的一句簡單的關心，也許又是在同樣的夜晚。
林尤月攤開手掌，看着擦傷，皮屑翹起的一處——他的指腹曾觸碰過這裏。
她扒開一邊的塑料袋，翻了翻裏面的藥，就翻了一下，她停了下來。
收回手，林尤月将臉埋進胳膊，雙腿緊緊并攏，她閉上眼睛。
那些她假裝不在意的每一瞬間，在這一刻，壓制的所有真實的感受，一并爆發，并成倍地歸還給她。
愧疚夾雜着酸澀難過湧來，一下填滿她的胸腔。
臺燈安安靜靜照着她柔軟的發頂，光影勾勒着她單薄的孤影。
網吧內，敲打鍵盤的聲音充斥。
謝錦樊坐在電腦前，忽明忽暗的光映在他的臉上；他在游戲上正厮殺得專注，結束時，陳舟望已經坐在了他的旁邊。
謝錦樊摘下耳機，拿起手機，劃了幾下又随手扔在一邊。
他眼睛看着電腦，手指在扶手上點了點，等着下一局游戲的開始。
“我們需要談談，錦樊。”陳舟望開口。
謝錦樊握住鼠标，沒有說話。
沉默蔓延。
陳舟望看向他，緩聲說，“說實話，看到你現在這副樣子，我很遺憾。你以前不會去刻意傷害別人的。”
他這句話像是刺到了謝錦樊，令謝錦樊一下甩了鼠标。
“少拿以前說事！你是不是忘了什麽？”
“我讓你說話你就說，我不讓你他媽就給我閉嘴。”
“你惹我一次不快，我就讓你不痛快一次，信不信？”
謝錦樊一下站起來，往外走。
“錢你掏，這是你欠我的。”說着謝錦樊轉過身來，面露嘲諷，“反正你有的是錢。”
來到一家大排檔，謝錦樊坐下，點了啤酒。
他開了一瓶，“咚咚咚”倒滿兩杯，推一杯到陳舟望面前。
“喝。”命令的語氣。
陳舟望始終一臉平靜，他看一眼濺出些許酒的透明杯子，抽一張紙巾擦幹；他沒有喝，擦幹淨後再次看向謝錦樊。
“我希望你能明白，你對我的不滿，不該發洩在林尤月的身上。”
“你想讓我不痛快，可以，但不要牽扯到任何人。”
最後。
“你沒有遵守約定。”
謝錦樊仰頭一口氣喝完一杯，聞言他開始笑。
“那又怎麽樣？”
“陳舟望，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你現在能站在我面前跟我說這麽多，還不是因為林尤月。”
“如果沒有林尤月，你還會跟我講這麽多嗎？如果你沒有回國來臨陽，我也可能永遠都見不到你了吧？”
“明白我話裏的意思了嗎？我不會再讓你逃了，你也不會有任何的機會。”
謝錦樊拿來啤酒，又開始倒。
“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原本回國就有找你的打算。”
謝錦樊停下動作，呵了一聲，“陳舟望，你以為我會信你嗎，你真的很虛僞。”
陳舟望拿走他手中的啤酒，“我知道你不會信，但這就是我的真心話。”
“我不希望因為我影響了別人的生活，這是我不讓你打擾她的原因，而不是因為我喜歡她。換作任何人，我都會這麽做。”
停頓一會，陳舟望繼續說：
“別再打擾她，也別再傷害她，我希望你能做到這一點，這也是我最後一次，請求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