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小翹鼻
某天，林尤月突然想到自己好像沒有問過陳舟望，當時面對她的表白為什麽會猶豫。
他一旦決定了一件事情就會行動，在她還在多想的時候，他已經規劃好了一切，不說什麽一個吻就把她弄迷糊了。
而林尤月沒想到，陳舟望的回答會是因為距離，他申請的交換生只有半年，如果他們在一起，不久将會異地，他不想和她在一起後，給她帶來的只有不安全感。
“那你為什麽突然又想通了？”
陳舟望給三小只搓着毛發，白色的泡沫沾到了手臂，聽到她這句，動作停下來，擡起頭與她對視。
林尤月坐在矮凳上，看着他緩緩開口。
“你忘了。”
她眸光微動，眼裏閃着疑惑。
“我是不是曾經問過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你有問過嗎？”然後，“……什麽時候？”
陳舟望沒好氣地笑了笑，手背碰了碰鼻梁，轉過身來面對她。
“你真是……”
“看來把你親糊塗了，是我的問題。”
林尤月不明白，盯着他高挺鼻梁上沾上的一點泡沫，“……什麽。”
陳舟望正了正神色，繼續提醒。
“我們第一次接吻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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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她沒什麽反應，他接着說，“我跟你解釋所有後，我問，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林尤月試着回想，可并未想起什麽。
“然後你說，為什麽不呢？”
林尤月胳膊交疊放在腿上，認真聽着他的話，一會，“然後呢。”
“然後我說，你是否相信我。”
“你的回答是，當然。”
“然後我再次問你是否确定，你突然就生氣了。”
林尤月微微睜大眼睛。
“那我只能說，好好好，那我們在一起吧。”
陳舟望點點頭，還保持着一臉真誠的表情。
“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
“……”
林尤月瞪他一眼，“聽起來你很勉強。”
陳舟望笑，本想伸手過去抱抱她，看到手上的泡沫後便又收了回去。
随後臉上收斂了笑，腦袋低下來與她視線平行。
“想通的理由很簡單，你相信我，這就夠了。”
“在此之後，我就不會再顧慮其他。”
翻到從前的紙箱，林尤月将其打開，裏面保存了她小時收藏的東西，以及那一罐未能送出去的星星。
透明的玻璃瓶用一個木塞封住，拔開時發出“啵”的一聲。
過去這麽長時間，紙折的星星依舊完好如初，嶄新漂亮。
她重新蓋好，拿到書桌前，放進袋子裏。
陳舟望來接她的時候，她直接遞給了他。
“這是什麽？”陳舟望專注開着車，瞥一眼那袋子裏的玻璃瓶。
“你回去看。”
他笑了笑，看她幾眼，回了一聲好。
……
夜晚，房間一片靜谧，只留一盞小燈。
陳舟望擁着她入睡。
深夜，他驟然驚醒過來，額頭冒出一片的冷汗。
在睡夢中的林尤月似乎察覺了他的驚醒，腦袋往他懷裏鑽了鑽，抱住他的腰身，輕輕拍了幾下，又迷糊呢喃。
“不怕。”
她的聲音在安靜的夜晚是如此清晰，即便每天都能聽到她的聲音，他依然會像當初一樣，感到無比動心。
肌肉一瞬繃緊，複而又松下。
林尤月擰着眉醒過來，推了一下胸前的腦袋。
“我在睡覺……”
回應她的只有鋪天蓋地的吻。
結束時，陳舟望抱着她去洗了一次澡。
然後他沒了困意。
看着她安靜的睡容，他起身坐着。
片刻，他想起了今天她給他的東西，還沒有看。
陳舟望便伸手過去，從一側拿出了那瓶玻璃罐，将它從袋子拿出，然就看到裏面滿滿一罐的星星。
他神色稍怔，随後打開。
星星密集的擠在一起，邊緣角反射着光亮，好似此刻天上的星星。
就在他要蓋上時，在一瓶五顏六色的星星當中，有什麽隐隐冒出了邊角。
他撥開順着抽出來，發現那是一張卡片。
将卡片翻了個面，上面的字跡便落入了他的眼底。
「祝十七歲的陳舟望，生日快樂。」
簡短的一句話，他兀自看了很久很久。
也許是這上面承載了他們學生時代的記憶，讓他不忍放下。
放回去時，他無意看到那星星上面标着阿拉伯數字。
8、36、109、230。
花了一些時間，他找出了1。
然後他拆開。
折星星的紙是長方形，長比寬長的多了，一面是有顏色的，另一面則是白色，如平常的白紙。
那長長的白色一面上，有黑色的字跡。
陳舟望微微捏緊紙張。
「我的新同桌，陳舟望，很高興認識你。」
「你是一個對于我來說，很特別的一個男生。」
「很長一段時間，上學對我來說，是一種折磨，我找不到讀書的意義，我只知道，取得好成績會讓大人開心，但是我并不快樂。你知道嗎？從你出現在我的生活開始，每一天上學的時候我都無比期待與你見面，甚至會緊張，以前從未有過這樣的時候，我從沒有對生活這麽充滿熱情，因為這種情緒已經很久沒有造訪了……」
一顆一顆的星星被他逐一拆開。
「我并不擅長表達，可在和你相處過後，我開始有了表達情緒的欲望。在以前，表達情緒，開心或者難過，這些對我來說，分外難以啓齒，因為那只會給我帶來責罵，所以我不喜歡，在很多時候我也習慣逃避；」
「我知道，你喜歡我，你對于自己內心的想法從不吝啬向對方表達，包括喜歡，盡管你沒有對我說，可是我能感受到，也正是你的直白熱烈，讓我生起了寫這些話的勇氣。」
「但這樣的勇氣僅限在紙上使用，這樣懦弱的我并不希望你能夠發現。」
這一句話後面覆蓋了一道很長的白色塗改帶。
他将紙擡起來，對着光。
藏在裏面的黑色字跡便透了出來。
「其實，林尤月也喜歡着陳舟望。」
「很喜歡，很喜歡。」
微弱的光從窗縫洩進來。
陳舟望緩慢擡起頭，直到天徹底亮起來，酣睡的她也在他的身旁慢慢蘇醒。
禮堂的大燈一下打亮，視野也一下變得明亮起來。
“第十九屆光年杯，青春飛揚，唱出自我”的橫幅挂在舞臺的上方，進口陸續走進作為觀衆的學生。
陳舟望跟着好友有說有笑走進來，落座。
比賽開始時，燈光暗下來，緊閉的帷幕悄然拉開。
看了幾場下來，陳舟望收到了謝錦樊的消息，他回複後，起身，走出了觀衆席。
往廁所方向走的時候，鄭女士給他發來了消息，彼時他握住了門把手，點開語音剛把手機放到嘴邊——
一個女孩的聲音驟然傳入他的耳中，不是來自舞臺，也不是來自其它，就在這一扇門後。
她在唱歌，低聲地吟唱。
他點漆的眸微微一縮。
仿若有什麽一下往心髒鑽去，微微收緊，很奇妙的感受。
像那山澗的魚，光粼的身體一下穿過石縫，一閃而過的滑溜，石未動，潺潺溪水動了，緩而慢地湧進他的內心，翻成了巨浪。
陳舟望恍然未覺，在他動作停下的時間裏，一直摁着的語音回複，動聽的歌聲占滿了他即将要開口說的話。
讓他一下回過神的，是謝錦樊的來電。
他也就沒有打開那扇門。
那時他們誰也不知道，在他人生中變得黯淡的一個階段，這一個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巧合，會讓他短暫荒廢燎原的世界，鮮花怒放。
也沒有想到，在後來他生病的那幾年裏，無意錄下的歌聲成了他每晚的安眠曲。
他不需要再吃藥才能睡着，也不會在睡眠中做噩夢。
醫生給出了種種治療方法，唯獨這種最有效——只是聆聽他喜歡的聲音。
只是後來在一次海釣裏，他的手機不甚掉入了海中，再找回時，手機的部件已經受到了損壞，他也就失去了最好的療藥。
長時間平穩的治療下，一下失去解藥，顯然這是最糟糕的情況。
而在這麽長時間的治療下，他并沒有完全恢複，同時，他已經脫離社交生活太久了，長時間不與人打交道，也不利于痊愈，醫生便提出建議換個環境。
在他狀态好轉的那天，他走出了房間，同鄭女士進餐。
鄭舒給他倒果汁，語氣輕松。
“我好像沒有跟你提起過，我的家鄉。”
陳舟望擡起眼。
鄭舒笑着說：
“我不需要你給任何的反應，你只需要聽就好，不要強迫自己。”
他點點頭。
鄭女士給他講了她的故鄉，臨陽，一個小鎮。
她在那裏度過了她不算太好的童年，父母離異，大半的時間不是在搬家，就是在車上。
可即便如此，故鄉仍是故鄉，她在那裏生長，這片土地有着太多深刻的記憶。
北安這座城市于他而言是場災難，所以去她的故鄉看看吧。
于是他再次踏上了回國的路。
在飛機上，他不曾想，臨陽也将會給他帶來了深刻銘心的回憶。
他遇見了那歌聲的主人。
他遇見了林尤月。
自此，他青春的荷爾蒙開始為她燃燒。
——貫穿他這一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