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孩子哇哇墜地,男孩鑫鑫只有5斤2兩,女孩妞妞4斤8兩,小小的兩團肉,包裹在粉紅的抱被裏,粉嫩中帶着淺淺黃色的小臉蛋,圓圓的腦袋,還沒有致遠的手掌大……致遠甚至不敢抱一下他們,實在太小了。
那一刻,無形中便有了一股再也輕松不起來的感覺,想着,這小小的兩個孩子,要依靠他才能慢慢長成跟他一樣的成年人,一步一步、健康、平安地走向未來,要強大起來的想法突然間占據了整個大腦。
致遠下了狠心,把雜貨鋪轉讓了,讓他後媽在家裏一心一意帶孩子,他自己則專門開辟淡水養殖,有了成魚之後,他便到縣城的各大酒店和水産專營店去聯系生意,期間看了多少人的臉色,也已經記不起來了。不過上天不負勤勞的人,致遠的第一批成魚盡數賣出去了,賺了一小筆。
有了好的開端,之後便順暢起來。
孩子出生後一年,元水鎮搬遷,新鎮撅起,原來“沒解放”的小小山區,一下子改頭換面,嶄新如朝陽,清江河的支流元河沿岸開發了多個旅游項目,當地居民的經濟狀态也由此生機勃勃、起來。田致遠的淡水養殖也自此開始慢慢發展擴大,但也因為這樣,對孩子的事情也越來越力不從心,蓋了房子之後幹脆直接請保姆。
致遠最初找的都是比較年輕的農村姑娘,十八、九歲,由于沒有帶孩子的經驗,加上很畏懼田致遠,所以在帶孩子的時候,根本不存在管教一說,倒像是伺候倆混孩子的丫鬟。這樣別說是壓制管教了,小保姆都被一并給欺負了去,其中有一個頭發都差點被燒光。
趕巧那之後,後媽也大病了一場,沒辦法,于是致遠又找了個年紀較大、有過生養孩子的經驗的婦女。這樣一來,孩子果然聽話多了。
但是時間一長,致遠又發現不對勁。
那段時間致遠忙于聯系生意,又要去縣醫院探望他後媽,在家的時間很少,十天有八天都是半夜11、2點回來的,這個時間,兩個孩子也早就睡着了,所以也沒注意那麽多。直到某天深夜回來,隐約聽見女兒的房間裏傳出類似哭泣的聲音,他推門進去查看,竟然發現女兒的大腿上有好幾道類似棍棒打擊留下的淤青,襯着孩子白嫩的皮膚,觸目驚心。孩子疼痛難忍,哭得十分可憐。
致遠當即叫了保姆大姐起來,問怎麽回事,保姆支支吾吾說是妞妞不聽話,往洗幹淨的床單上扔泥疙瘩,所以才教訓了她一下,但是沒想到孩子的皮膚這麽敏感,她明明只是吓唬吓唬孩子,并沒有用力氣。
兒子大概是看見爸爸終于回家發現了這種事,立刻也跳出來跟他告狀,說他們挨打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保姆還威脅他們,不準告訴爸爸,要不然下一次會打得更厲害。孩子人小,遇到惡人自然害怕,加上致遠整天難得回一趟家,兩個孩子就不敢也沒機會訴說委屈。
致遠氣得不行,二話沒話,大半夜把這女的給攆了出去。
看着孩子身上的淤青,致遠既心疼又愧疚,感到十分對不起兩個孩子。好在沒過幾天後媽出院了,可以暫時代為照看一下。可那也不是長久之計,他後媽那次膽結石手術,身體大不如以前,照看兩個孩子實在是力不從心。
無奈,致遠只能再次找了保姆,可這次比前幾次更離譜,那保姆竟然教唆孩子在他卧室的抽屜裏拿錢。
當然,還有比這更離譜的,其實基本上每一個年輕的保姆,都明裏暗裏透着對田致遠的好感,只不過小女孩膽子小,不太敢做出格的事。然而去年的時候,他就無意中請到了一個膽大包天的26歲的女人,半夜三更地摸到他床上去了。
田致遠記得當時差點失手把那女人給掐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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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些事他可不好意思對尹真說,太丢人了!
這時,他們點的東西都送上了桌,尹真慢悠悠蘸着調料吃煎餃,聽完田致遠充滿苦澀的敘述,他放下筷子,像個老朋友一樣拍拍他的肩膀,十分同情地說:“真是可憐!但是作為一個父親,你也真夠失敗的!”
致遠攪拌着碗裏的面條,苦笑一下,眼露愧色,“是啊,真失敗!要是将來他們做錯了什麽事,那肯定都是我的錯。”
尹真一聽就笑了,“一聽你這話就知道你是個溺愛小孩的爸爸。”
“呃……”
“孩子做錯事,不想着讓孩子怎麽反省自己,卻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絕對的溺愛!”
溺愛孩子嗎?
致遠微微反思,似乎有點吧,因為在精神上給予孩子的關心太少,加之他們沒有媽,所以致遠總是下意識會給孩子許多物質上的東西作為彌補,吃的穿的從來不在本鎮購買,幾乎都是在市裏買的。還有玩的,在農村人連電腦都見得不多的情況下,他倆孩子就已經人手一臺ipad,每天玩游戲聽音樂看視頻。
尹真一看田致遠那尴尬的表情就知道自己準沒猜錯,“說句不好聽的你別介意,就你這樣,就算有足夠的時間管孩子,也絕對教不好。”
“沒什麽,你說的挺對。”田致遠一奔三的大男人被教訓,臉上挺無光的,但人家說的的确很對。
吃完東西已經過了九點,田致遠結過賬,帶着尹真上路。
從縣城到元水鎮的路況很好,元水鎮搬遷,沿岸旅游業發展起來後,這條路便跟着翻修拓寬。致遠是個謹慎的人,不管多着急,晚上絕不開快車。
昏暗的車廂裏,田致遠專注開車沒怎麽說話,尹真做了八、九個小時的火車本就很疲倦,現在肚子吃飽,困勁兒就上來了,随着車子搖搖晃晃的開始昏昏欲睡。
田致遠側過頭看了尹真一眼,見他閉着眼睛,腦袋靠在皮質的椅背上随着車子的颠簸搖來晃去,便踩下了剎車,将車停在路邊,回身從後座上拿了一個抱枕,輕輕托起他的頭部,将抱枕壓在車門與座椅之間,再将他的頭輕輕放上去。
看尹真這樣都沒醒,田致遠無聲地笑笑,踩下油門開始行駛,但是車速比之前又慢了一點。
黑暗的車內,田致遠看不到,在他回過神去重新開車的那一霎,尹真閉着眼睛笑了一下。
回到鎮上的時候果然超過十二點。
小小鄉鎮人口不多,除了沿街四五家夜市上坐着零星的客人,其他店鋪都早早地關門歇業,街上根本看不到一絲人影,只有幾盞破舊的路燈孤零零地站在路邊。
到了自家門口,致遠看了一下一樓的賓館接待廳,發現有三四個男人在前臺辦理入住手續,值夜班的女服務員趙雅欣正在開票和收押金,便下意識踩了剎車慢慢停下來。
“唔,到哪兒了?”
身體感覺不到颠簸而靜止下來,尹真慢慢醒轉過來。
田致遠聞聲回過頭來看看他,“醒了?那先緩一緩吧,馬上就下車。”說完又回過頭去繼續關注店裏的情況。
“你在看什麽?”尹真揉着眼。
田致遠頭也不回,說:“沒什麽,只是習慣性看看。”
元水鎮小地方,街頭混混多,成天無所事事打架鬥毆,深更半夜不着家在鎮上亂晃,逮着機會就偷竊。致遠每次深夜回家都會習慣地觀察一下賓館的情況,倒不是擔心那些小混混敢偷他田致遠的錢,而是擔心值班的女服務員被外來客人占便宜。
尹真順着致遠的目光看過去,發現街道邊上有一家賓館,而臨街的接待廳裏,有個二十歲上下的女人正在跟四個男人說着什麽,笑容僵硬,看得出來是強作鎮定。也難怪,那幾個男人之中,其中一個笑得不懷好意,甚至伸手摸了一把她的臉。
尹真見怪不怪,在旅館這種地方,男客人吃女服務員豆腐的事他見得太多,大酒店裏像這種摸摸小臉、小手的舉動根本不足為奇,堂而皇之摸人家胸部和屁股的多了去。只可憐了那些敢怒不敢言的女孩子們,得罪不起客人,又不想被老板炒鱿魚,就只能委屈着自己。
尹真撇過頭不想再看,對女人不尊重的男人,他向來鄙視。
正想着還要多久才會到田致遠的家,冷不防身邊的人打開車門下去了。尹真詫異地回過頭,看到他居然朝那家賓館走過去。
這家夥,該不是看不順眼,下去管閑事了吧。
尹真趕緊下了車,跟在他後邊,萬一要打起來他也搭把手。
“我們李哥條件很不錯的,在省城有好幾套房産,現在在你們這裏投資鐵礦,多的是錢,妹子你真不考慮一下嗎?”
田致遠跨進店門的時候,正巧聽到一個男人用蹩腳的普通話如此說道。
仗着有幾個臭錢就到處泡妞的臭男人!
“小趙,有什麽問題嗎?”
看到老板突然進來,趙雅欣像見到了救星一樣,“老板你回來啦!”
田致遠笑着跟她點點頭,“剛剛回來,怎麽?這幾位客人還沒有辦好入住手續嗎?要不要我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