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田致遠從清晨起床那一刻開始就心跳加劇,沒看到尹真之前會滿心期待,看到之後會移不開視線,離家的時候會戀戀不舍,回家的時候會歸心似箭,直到晚上後媽和孩子都睡着以後,摸進書房跟他緊擁在一起,才能填補這一整天的空虛。然而,等到第二天睜眼的時候,這些情緒又會二度經歷。
田致遠從來沒覺得早早回家是這樣一種奢侈的享受。
尹真說,一直不覺得自己還年輕,但是現在卻有一種回歸了沖動、能豁出一切的年輕感覺。他問田致遠是否跟他一樣,田致遠就看着他笑,說,我也不覺得自己年輕,但我現在确實跟十七八歲初嘗禁果的男孩一樣精力旺盛。然後,換來尹真一個紅臉。
田致遠還是每天很早就起來,甚至比以前還要早,他開始學習做早餐,但效果甚微,不過已經達到了不會燒廚房的水平。
尹真也恢複了精神,重新調整自己的生活狀态,清晨起來開始規律的半小時慢跑,傍晚飯後會沿着街道散步,只不過進行最後一項的時候總會帶着田致遠家的龍鳳胎。最近兩天慢跑回來後,能吃上田致遠煮的一碗口味獨特的糊面,只不過每次吃兩口之後,後媽就會端出更新鮮勁道的面條出來,然後無情地奪走那碗糊面,倒進锼水桶裏,儲存起來給別人喂豬。
每每此時,田致遠的表情就很微妙。
但尹真卻是喜聞樂見——
呆萌的表情,真人比網絡表情更搞笑哇!
互相坦白心意後的第二天晚上,田致遠準時去赴了餘何的約,在鎮上的雅閣飯店,去了不到兩個小時就回來了。尹真問他怎麽跟餘何要的說法,田致遠只是笑了笑。
尹真發現田致遠這人看着簡單,可心思卻着實有點深,很多事情他都深藏在心裏,不露聲色。即便是他最親近的人,他認為不該說的怎麽也不會告訴你。
對于這樣的個性,尹真是理解的。
田致遠的親生父母都已去世,他也沒有至親的兄弟姐妹,年邁的後母和不懂事的孩子根本無法替他分擔煩惱。他責任感很強,不會把負面的東西表現在後母與孩子面前,只會努力掙錢給他們好的生活環境。因此,很多在事業之中或者在生活其他方面遇到的不開心和複雜的事情,他就只能一個人扛着。
田致遠很辛苦。
尹真很心疼,想分擔他肩上的擔子。
可他還不知道該怎麽走進他的心底深處,也不知道當年那件事會不會影響到他們之間,因而依然處于小心翼翼走平衡木的狀态。
尹真是個樂觀的人,很少為過去的什麽事而長時間煩惱,上次在河裏被餘何的馬仔挑釁,過後他就給淡忘了,但是餘何當時那仿佛故意為之、充斥着情、色的形象卻在他腦子裏揮之不去。他想,這就是對于情敵的一種天然的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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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田致遠去赴約,回來也沒告訴尹真究竟怎麽解決的那事,尹真心裏有些介意,他倒不是小女人心态吃醋,就是隐約覺得餘何那人有些陰險,表面看着就不想是輕易能讓別人騎在他脖子上撒野的人。加上他們家在本地有勢利,尹真擔心田致遠會因此惹上不必要的麻煩。
不過田致遠本人卻絲毫看不出異樣,跟平時一樣,做事情的時候嚴肅認真,在外人面前精明不失算計,回到家裏在尹真面前一副呆萌害羞狀。
尹真覺得自己果然是還未進門就已有當家主母之心思。
這麽想的時候,尹真呸了自己一口痰。
最近總感覺日子過得好快,回想來到元水鎮也沒多長時間,可一看手機上的日期,驚然發現暑假已經過了大半。果然,太甜蜜的生活就是流逝得快。
尹真盯着手機一陣感概,突然乍響的鈴聲吓得他一個激靈。
“小尹啊,你手機響了吧,咋個不解咧?”尹真對着手機上的來電顯示發呆,時間一長忘了接,在廚房洗碗的後媽探出頭來喊了一聲。
“啊哦!”尹真回過神,答應着起身,朝書房走去。
一個月了,這期間沒有跟家裏人聯系過,估計大哥打來是興師問罪的,這一接肯定免不了一頓被噴。尹真關上書房的門,剛好鈴聲又停止。
尹真想了想,還是撥號打了回去。
【臭小子,你還知道打過來。】
“嘻嘻,剛剛不方便接電話,不好意思啊大哥。”尹真嬉皮笑臉的,走到窗戶邊開了窗戶。
此時已經夕陽落沒,街上亮起了路燈,趕場(買東西)的老板姓們都回家了,就剩一大幫大媽在斜對面的小廣場上跳廣場舞。二樓的書房窗戶正對着大街,于是尹真一邊打電話,一邊欣賞對面大媽們喜氣的舞姿。
【別跟我嬉皮笑臉,說正經的,你在那人家裏怎麽樣啊?老長時間也不給我們打電話,爸媽都擔心你呢。】
“挺好的呀!”尹真撇撇嘴,他這個大哥就是喜歡操心,“放心吧,讓爸媽不用操心。”
【少打馬虎,說,你現在跟那誰怎麽樣了?】
“已經到手了!”尹真憋着壓制不住的喜氣。
【啊?這麽快!才一個月多一點吧!不對,你這家夥是不是對人家霸王硬上弓?】
尹真兩眼一瞪,拳頭在窗格子上砸了一下,“什麽呀,你弟弟我魅力無限,他對我一見鐘情,我才沒有你說的那麽卑鄙。”
【……是嗎?那他當年怎麽沒看上你?】
“喂!”尹真怒了,“你是不是我大哥?這種時候你還打擊我!”
【行了行了,我也沒別的意思。說真的,你真的跟他……】
尹真又笑起來,“是真的,相互坦白也沒多久。這事你先別急着告訴爸媽,我怕他們會催我帶他回去見他們,我還想多處處再說。”
【行,你自己覺得好就行。在那邊還過得慣嗎?沒有韓式烤肉、沒有酒吧、沒有Street Dance……我說你真的能适應農村生活嘛。】
尹真撇撇嘴,手肘擱在窗框上,正要說話卻突然看見樓下停下一輛車,不是別人的,正是田致遠的SUV。
尹真忍不住心裏美美的。
自從他們倆互表心跡以後,田致遠幾乎每天都在七點多回家,為的只是早點回來跟他膩在一起。看來今天也不例外。
但是,當車上的人下來時,尹真愣住了,手機裏大哥叫了他好多遍他也沒聽見——
車子的确是跟田致遠那輛一模一樣,但是車牌不是,這個車牌打頭的字母是S市的,而那個從車上走下來的人,他居然是……
“開玩笑吧!他怎麽會在這兒……”手機掉在地上,尹真毫無察覺。
尹真撿起地上的手機,匆匆跟後媽打了個招呼就下樓去了。但是走到彩票站旁邊時他猶豫了,站在原地沒有繼續向前。心裏一番掙紮後,返回家裏穿了一件田致遠的長袖襯衣套着大褲衩,從自己包裏翻出個棒球帽和一副墨鏡。
剛剛在二樓窗口,尹真看見那人領着另一個男人進了田致遠的賓館,看樣子是在住宿。那人據說已是S市檢察院的檢察長。
田致遠的賓館服務員趙雅欣猛地看見一個穿着不倫不類、大晚上戴墨鏡和棒球帽的男人走進來,還以為又是哪兒的混混要來鬧事,結果人走近,摘下墨鏡後居然是老板家的男保姆。
“尹哥,你大晚上的這是唱哪一出啊?”趙雅欣站在吧臺後面,一手握着筆一手捂着嘴哧哧地笑。
尹真朝樓梯方向看了一眼,壓低聲音嚴肅地說:“別笑,我有正經事問你呢。”
一看尹真一臉神秘,那嚴肅勁兒也不像是開玩笑,趙雅欣立即收斂了笑,“什麽事啊?”
“剛剛是不是有兩個男人來登記入住?”
“是啊,怎麽?”
“把登記冊給我看看。”
趙雅欣莫名其妙,不過還是把冊子拿出來給尹真看了。
尹真看着冊子上“莫曉天”三個字,感到一身冰涼從腳底緩緩滲出來,這個人,曾幾何時,他拿他當最過命的朋友……
尹真把冊子還給趙雅欣,氣息有些急促,“小趙,田致遠是不是每天回來都要查一遍入住名冊和對一遍賬目?”
“是,有什麽問題嗎?”
“你把莫曉天這個名字改一下。”
“啊?為什麽呀?這可是根據人家的身份證填的。”趙雅欣訝異不已,不懂尹真在搞什麽花樣,“尹哥你是不是認識這個人?”
“……”這女人還真是敏感,“是,我是認識,他是來找我的,我來這兒之前得罪過他,他特別煩人,所以你把這個名字改掉,至少在田致遠來查的時候別讓他看到。”
“诶?為什麽不能讓老板看?說起來那個人是找你的,跟我們老板又沒關系……”
“啧,我說你怎麽那麽愛鑽牛角尖兒呢?你老板也認識這人,他要是知道他來找我麻煩,肯定要為我出頭,我不想他惹些不必要的麻煩,你懂麽?”
“哦哦!”趙雅欣恍然大悟,“那你怎麽不早說?”拿起塗改液将冊子上的名字給塗白了,然後在下邊補上“張強”兩個字。
白色的塗改液将“莫曉天”三個字遮蓋得幹幹淨淨。
尹真看了一會兒,滿意的點點頭,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還有,那個男人可能會跟你打聽田致遠,你就說不認識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