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1)

回到包廂裏,餘何正跟那兩個二代少爺喝酒。之前完全不理睬人家,現在卻坐在兩人中間,左手搭着其中一個的肩膀,右手舉着杯子在另一個的輔助下将滿滿一杯酒喝完,旁若無人的大玩暧昧。看見田致遠和尹真一起進來,他沖他們微微一笑,表情中沒有半點因為看見兩人親吻所産生的異色。

田致遠微微皺眉,握着尹真的手緊了緊。

那些跟餘何同來的馬仔還在臺上嚎着,陳揚走過來,湊近田致遠的耳邊說:“致遠,我們是不是先走?餘何跟那兩個男人太他媽招人嫌了,我看着不順眼,惡心。”

田致遠心裏咯噔一下,視線轉到餘何那裏,見他正趴在其中一人的肩上,笑得慵懶,迷蒙的視線輕飄飄睨着那人,輕佻不羁。而那兩個二代則不規矩的在他肩膀、腰背、大腿上摸來摸去,氣氛确實很不堪。

雖然确實對餘何三人的行為看不下去,但對陳揚那句話也感到很難過,如果他知道自己也是同性戀,大概也一樣會覺得惡心吧。

心情忽然很沉重。

田致遠跟餘何告別,領着陳揚等人走了。包廂的門一關上,餘何就把桌子掀翻在包廂裏,發出巨大的轟響,一桌子幾千塊的酒全貢獻給了地毯,衆人紛紛停下正在做的事,面面相觑,不懂這位陰晴不定的老大又發什麽瘋。

“餘何……”

“別叫我!滾出去!”餘何垂眸盯着一地的碎片,因為用力而微微喘着。

兩個二代大概非常清楚此人的脾性,被吼也不敢吱聲,互相碰碰,相繼起身離開。

田致遠和尹真連夜回到元水鎮,次日将追回來的錢按比例退給相關的賭客,之後便對陳揚提起要解散賭場的事。

陳揚是田致遠為數不多的幾個能過命的兄弟當中關系最好的,田致遠上大學那幾年陳揚就在元水鎮混,積累了一定的人脈,田致遠開賭場的時候他第一個站出來支持。現在要結束賭場,等于讓陳揚沒了混頭,為此田致遠猶豫了很久始終下不了決定。

學生開學那一個多月裏,田致遠到處收賭帳,為的就是想在結束之前給陳揚多分點錢,找到大福那老千之後,他算是徹底沒了後顧之憂。

可陳揚聽到這消息時,特別吃驚,“為什麽不幹了?我們這幾年靠賭場賺了多少你不是不清楚吧,就這麽不幹了,多可惜啊。”

田致遠知道陳揚肯定會不理解,不過為了尹真和孩子們,他真的不想再做了,“陳揚,賭博這事總之是不能長久的,你也有家有室的了,總要為老婆孩子考慮。電視劇裏不經常說嗎?出來混,總有一天要還回去,至于怎麽還,誰都預料不到,所以我想趁我還年輕結束這些歪門旁道,老老實實做點正經事,給家裏人一個心安。”

陳揚不能理解,現在的人誰會嫌錢多?窮人到處都是,多少人找不到掙錢的路子,像他們現在這樣有個小場子能每年每人能分幾十萬,無非就是多操點心,多費點力氣打通上面的關節,既不殺人也不放火,為什麽就不能長期做了?

Advertisement

田致遠和陳揚談了大半夜,到最後也沒能得出一個确切的說法,陳揚只說再等等,等過了今年年底再說。田致遠知道一時之間要解散這麽大的賭場也不太容易,便同意了陳揚的意見。但是,這一拖,卻拖來了麻煩。

農歷冬月初的時候,華陽鎮下了第一場雪,元水鎮受寒流影響,溫度直降到攝氏十度以下。這種天氣裏不适合養魚,田致遠出手了最後一批成魚後擱置了漁場。

“冬天不能養魚嗎?”尹真從成堆的書本裏擡起頭,戴着眼鏡的模樣像個在校大學生。他的腳邊放着一個取暖器,田致遠搬個小馬紮挨着他坐,伸着手烤火。

田致遠搓着手說:“冬天當然不适合養魚咯,黃骨魚畏寒,存活率不高,活下來的生長也緩慢,不劃算的。”

“那你豈不是閑下來了?”尹真摸摸田致遠的毛刺刺的大腦袋,弓着背握住他的雙手取暖。

田致遠反握住他的手慢慢搓着,冰涼的,“也不會閑,賭場還沒散,晚上照樣有事做。年底到了,在外打工的人漸漸回來,去賭場玩的人也會越來越多,閑是閑不下來的。”

“我看陳揚他們是不想解散賭場。如果到時候他們不答應散場你怎麽辦?”這件事是尹真一直擔心的,雖然元水鎮賭風盛行,但這畢竟是國家不允許的事情,他們能躲過一時,卻不能保證躲過一世,領導換屆,旁人嫉妒,指不定什麽時候上面玩真格的,誰能擔保他們都沒事呢

田致遠認真搓着尹真的手,聞言一笑,“不管他們答不答應,明年開春我是堅決不做了,他們要解散也好,繼續做也罷,我不參與。”

尹真親親田致遠的嘴角以示獎勵。

麻煩的事就出在這天之後的傍晚,田致遠一家正圍坐在暖爐桌邊吃晚飯,家裏門窗緊閉,屋內很暖和,手機鈴聲打破溫馨。田致遠端着碗走到茶幾邊拿起手機,一看,愣了。

田致遠順手把碗筷擱在茶幾上,拿着手機去了卧室。

“喂,餘叔!”是餘何的爸爸餘老頭。

【致遠啊,在幹嘛呢?】

“呵,沒幹嘛,正在吃飯呢。”

【呵呵,最近賭場上的狀況還不錯吧?我昨晚上去瞅了幾眼,真紅火啊。】

田致遠站在窗戶邊上,從開着的窗口看到餘何領着一群混混從自家門口經過,“餘叔昨天晚上回來去我的場子裏玩我怎麽不知道呢?陳揚那頭驢也不給我打個電話,那幫崽子沒有怠慢餘叔吧。”

【沒什麽,我就是去看看,後半夜又趕回S市來了。前些日子聽餘何說你們場上很是紅火,結果去看了之後果然不錯,看得我老餘叔是心裏癢癢啊,哈哈哈……】

田致遠半眯着眼,冷光迸射,“是嗎?其實我也就是小打小鬧,哪兒比得上餘叔包工程賺得多啊。”

【別謙虛吧,我一個大工程砸下來要最長時間有半年多之久,完了還全是欠賬,哪兒像你啊,一個晚上下來就有十幾萬的現款。】

“呵……”田致遠只是笑,嘴上沒說話。他聽明白了,餘何的爸爸這是在探他的口風,他想在他的賭場上分一支股。這人是元水鎮的地頭蛇,不好惹,他若真有心分一股,田致遠也沒辦法回絕。

【致遠啊,我聽說你準備過年之後就不幹了是不是?】

田致遠雙眼一米,嘴上卻笑着問道:“您聽誰說的吶?”

【哎,你這個元水鎮的賭霸一說不幹,肯定有人傳嘛,我也是無意中聽到我手下的人在談論,所以特地問問你。】

田致遠沒有立刻回話,他在考慮餘老頭打這通電話的目的。

他跟餘家人來往并不密切,止于表面的客套,餘老頭主要做工程,橋梁、公路、樓盤招标……他路子很廣,四十幾歲的時候就在S市混開了,跟那邊的官員打得火熱,雖然家在元水鎮,但卻鮮少回家。他年輕的時候在元水鎮打打殺殺,混出個地頭蛇的身份,後來轉入正當事業後,元水鎮這一塊的江湖事他就管得少了,大多都是餘何仗着他的名聲在混。而且,他也算是為數不多知道田致遠當年那件事的人之一,所以這些年來田致遠稱霸元水鎮的賭博業,他卻不敢插一腳。

等一下,這麽說來,餘老頭突然問起他不打算繼續做的意思是……

難道他有意思想開賭場?

“餘叔,肯定是你手下的人聽誰瞎扯呢吧,我從來沒說過不幹啊。”

【哦,我就說嘛,你賭場多紅火啊,誰沒事放着大把的錢不賺?那行,叔也就是關心你一下,沒別的意思。】

“餘叔還真是費心,什麽時候回來我請您喝酒?”

【哎,我這頭忙呢,我這邊的女人現在懷孕呢,天天吵着要買這買那,煩都煩死了,也沒時間回元水鎮來看看。今年過年都不一定能回得來。】

田致遠突然覺得餘何很可憐,“呵呵,不管您什麽時候回來吧,回來一定要通知我,我給您接風!”

這老家夥還真是精力旺盛,都快六十的人了,餘何的姐姐都生了孩子,他那頭居然又多了沒出生的孩子。田致遠挂斷電話搖頭,餘何這輩子恐怕從來沒享受過他爸一丁點的關心。

田致遠默默嘆了口氣,照現在的情形來開,他年後結束賭場的計劃恐怕要延遲了。餘老頭這通電話打得古怪,但其目的很明确,他就是想确定田致遠是否真的不再做賭場,如果田致遠不做了的話,他就有可能回來經營賭場。

元水鎮不大,豪賭的人又能有多少?田致遠的賭場完全是靠他縣城的龔三少和金爺的大公子照顧着,這兩人雖然沒有天天進賭場,但是每個星期總會來一趟,而且由他們帶來的客源占了賭場總客源的一半以上。他們都是看田致遠的面子來玩的,他們看重他的為人和膽識,即便輸了大筆現金也無所謂,他們心甘情願。

可如果田致遠抽身賭場,剩下陳揚他們獨掌,這兩人就絕對不會繼續光顧,而經由他們帶來的客源,也會相繼減少——縣城那麽大,開地下賭場的也在少數,有近處的場子不去,誰會沒事大半夜開一兩個小時的車到元水鎮這麽個小地方來玩?

沒了這兩條人脈,僅靠元水鎮這幾票人混場子,別說一天十萬現款,一天五萬現款都得看運氣。陳揚他們也就只能小打小鬧的做,賺不了什麽錢。而且,他一脫離賭博這個行當,餘老頭立刻回來插足,那還有陳揚他們什麽事?到時候別說分一杯羹,連殘湯剩飯都不會留給他們。

田致遠自己不幹,但也不能讓兄弟吃虧。

所以他還不能抽身,得想個法子讓陳揚他們站穩腳跟、讓餘老頭不要回來插足才行。

就在田致遠苦惱之際,縣城的龔三少約他見面,讓他算一算他在賭場欠的賬務,然後到縣城去找他拿錢。

龔三少為人慷慨仗義,賭桌上欠的錢也不會白賴人家,田致遠對他一直很放心。找陳揚核實了一下賬務後,他就開車去了縣城。

只是沒想到,這一去又見到了餘何。

餘何是龔三少請去的,酒桌上,餘何被龔三少以“老鄉”的身份安排坐在田致遠身邊,還說了很多拉攏他們之間關系的話,餘何也很配合的表現出與田致遠很親密的樣子,讓田致遠如坐針氈,非常後悔沒有帶尹真一起出來。

好不容易結束這頓飯,已經是晚上九點多。田致遠心知今晚是回不去了,便趁上廁所的機會給尹真打了個電話報告行蹤。尹真警告他不要多喝酒,晚上睡覺的時候要再打一次電話給他,田致遠都一一應承下來。

收起電話從隔間裏出來,發現餘何抱着雙臂靠在洗手臺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田致遠怔了怔,想起剛剛跟尹真打電話的時候說了些甜言蜜語,猜測餘何大概都聽見了。轉念一想也無所謂,國慶假期那次在大浦州,連親吻都讓他看了,這點小事情聽見了也沒什麽。

這麽一想,田致遠便沖他一笑,打了個招呼也不避諱地走過來洗手。

“我真沒想到你是喜歡男人的,致遠哥。”

田致遠洗手的動作頓了頓,水流嘩嘩的。他沉默了幾秒回過頭,關上水龍頭,轉過身與餘何對視,“那你現在知道了。”

餘何漂亮的眼睛閃着光,只有一米六多一點的矮瘦身材,站在一米八多的田致遠面前,顯得特別嬌俏。他踮起腳尖,雙手勾住田致遠的脖子,笑眯眯的。

“那個男人在床上帶勁嗎?上次我看見他親你,啧啧,很生猛啊,是故意做給我看的吧?”

田致遠站得筆直,也不推開他,氤氲了冷意的眸子垂着,鎖在他那張乖戾的笑臉上,淡淡地說:“不是做給你看的,只是偶然被你看見罷了。”

餘何越發貼近田致遠的身子,仰起脖子,溫熱、帶着淡淡的啤酒味的呼吸噴在他的下巴上,“偶然?我覺得他是故意的,他肯定有對你說過我也是同,也肯定說過我喜歡你。對不對?”

暧昧的氣氛讓田致遠無法維持風度,他一把拽下餘何的手臂,冷聲道:“餘何,你自重點!我實話跟你說好了,我喜歡尹真,我們現在在一起,不止是現在,将來,一輩子,我們都會在一起。你如果對我有什麽想法,我會感到榮幸,只是很抱歉,我不會對你産生什麽別的感情。我想你也清楚,我們甚至連朋友都算不上。”

作者有話要說:( ⊙ o ⊙ )我一請假就唰唰掉收藏!看來我要勤奮一點了!

第41第章

田致遠從衛生間回來,直接跟龔三少告辭,連夜趕回元水鎮。回到家裏的時候已經是深夜十二點多,他讓趙雅欣開了間房給他,在房間裏洗完澡才上樓。

他不想帶着一身煙酒味睡在尹真身邊。

田致遠悄悄開門,悄悄摸進卧室,輕手輕腳脫掉衣褲鞋襪,掀開被角躺下,幾乎是立刻,原本背對着他熟睡的尹真一個翻身鑽進他懷裏,雙手纏上來。過了幾秒鐘,似乎意識到不對勁,雙手有意識地在田致遠身上摸來摸去,似乎在确認什麽,不一會兒就睜開了眼睛。

“你什麽時候回來的?”尹真模糊中感覺到身邊躺了個人,按照他這幾個月來養成的習慣,他下意識就靠了過去,但是迷糊中他想起田致遠之前打回電話說不會回來的,那現在躺在他旁邊的是誰啊?摸索了一陣确認是自己的男人,他便徹底清醒。

田致遠身上還帶着寒氣,為了不把尹真給冷到,刻意跟他保持着距離,“就剛剛,本來房間都定好了,不過突然很想你,就連夜跑回來了。”

在餘何說過那些話後,他就一秒也不想待下去,滿腦子都是尹真的模樣。以前不知道餘何對自己有想法的時候就不願跟他有來往,現在知道了就更加不想有牽扯。

“喲?這麽會說話,但怎麽透着一股心虛的味道呢?”尹真捏捏田致遠的下巴,翻身騎在他身上,下面有意無意暧昧地摩擦着他的,“昨天晚上才滿足過你,半夜記着回來應該不是沒吃飽吧,說,是不是做了什麽虧心事?”

田致遠噗的失笑,拉下尹真捏他下巴的手握在手心,一手摸着他的臉平躺着看他,“事情是遇到一點,不過我可不心虛。”

黑暗中,尹真皺皺眉,撐起上身,“是不是餘何?”

田致遠一愣,“你怎麽知道?”

“這不是顯而易見?你這人拿鋼棍打人都面不改色心不跳,還能有什麽事會讓你這麽異常?如果不是讓你真心感到困擾的人和事,你也不會大半夜的跑這麽遠的路回來就為了看我一眼吧,我大男人沒病沒災的又不用你擔心。能讓我想到的也就只有餘何吧,那家夥身份那麽敏感。”

田致遠抱住尹真一個翻滾,側躺着把他抱在懷裏,“真機靈!”

“別轉移話題,說說,他怎麽你了?”

“也沒什麽。”田致遠把在龔三少的酒席上遇見餘何以及在衛生間裏被他勾引的事說了,最後長舒了口氣,有些煩躁地說:“餘何那人很神經質,做事從來沒有常理性,在你看來可能只有針孔大的一件事,到了他那裏,說不定就能捅出天大的窟窿。幹什麽全憑他高興不高興。”

“怎麽?你怕你不喜歡他會招他報複?”

“那倒不至于,你看我怕過他嗎?只是現在他對我揣着這樣的心思,我還真不知道以後該怎麽面對他。元水鎮就這麽大,除非他不在這裏,不然擡頭不見低頭見,真是想想就覺得特別別扭。”

“你計較這個問題幹嘛?”尹真動了動,調整了個舒服的姿勢,把田致遠的手抱在懷裏,一根一根玩着他粗糙的手指,寬慰着他:“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又不是你對不起他,他還能把你搶了結婚?就算他敢搶,也得先問問我答不答應!”

田致遠這次是真笑出了聲。

尹真一拐子拐到他肋骨上,“笑什麽笑?我說錯了嗎?”

“沒有沒有!完全沒有!你說的對,我的所有權是你一個人的。”

兩個男人在被窩裏窸窸窣窣地,黑暗中也不知道在幹什麽,只能依稀看見高高隆起的被子沒有規則的蠕動,最後漸漸變成有規律的前後拱動……

自這天在縣城見過餘何一面之後,田致遠在元水鎮就沒再看見過他的蹤跡。這不奇怪,餘何本來就喜歡到處跑,回來元水鎮除非沒什麽大事件,一般都躲在他自己家裏跟他那幫小弟瞎胡鬧,偶爾還會吸“果子”。不回來正好,田致遠也不用那麽別扭。

但是這頭還沒讓他舒心幾天,他後媽的兒子又給他找事了。

農歷臘月初,時值新年倒計時,元水鎮上開始熱鬧起來,許多外出打工的人紛紛回家鄉過年,客運的高峰期。也就是這個時間,田致遠接到華陽鎮派出所的電話,被告知海子在華陽鎮被當地的司機打成重傷住進醫院。

田致遠放下電話,一口氣哽在喉嚨,胸口漲疼。

“致遠,一會兒就吃飯咯,你哪兒去?”田致遠拿了手機和車鑰匙,後媽見這架勢就知道他要出門,便放下手裏的活兒追他到門口。

尹真在書房裏溫習課本,準備考本地的中學老師,聽見後媽的聲音也走出來,“你要出門?”尹真擔心的是田致遠的賭場,年關将近,派出所在黃賭毒這方面差得非常嚴格。

田致遠也不好跟他後媽說實話,說了,她老人家肯定得擔心,就只能先瞞着,“你們先吃飯,我去收點帳,要過年了,人身上的現金肯定不少,我得趁這個機會收回來,我們一家子過年也寬裕點嘛。”笑着摸摸尹真的頭,“你們先吃飯,我就先走了哈!”

後媽嘀嘀咕咕地唠叨了一陣就繼續回去做菜了,尹真走到陽臺上向下看,看見田致遠的車快速開走,匆匆忙忙的感覺。

尹真抿抿嘴,莫名有些不安。

吃過飯,尹真正打算回書房繼續看書,有人敲門。尹真打開門一看,又是個不認識的中年人,穿着厚厚的羽絨服,帶着耳罩和圍巾,身邊還帶了個年輕小夥子。

“請問你找誰?”

那人謙遜地笑着送上自己的名片。

尹真一看,非常之驚訝,這人居然是S市某水産公司的業務經理。這家水産公司尹真知道一點,是一家上市公司,旗下相關産業頗多,有一次財經新聞裏還報道過他們公司一小則消息。

尹真很奇怪,這樣的大公司不遠千裏跑到這鄉下地段找田致遠幹什麽?

尹真将兩人引進家門,交談一番後才知道,原來這兩人又是跟上次的周老板一樣,想在田致遠這裏大批量訂購黃骨魚和鲶魚,用作食品加工。但是他們的目的還不止如此,他們想跟田致遠簽一個長期合作的條款,并定期從公司委派一名專業的養魚專家過來勘察和指導,免費為他提供技術,出欄的成魚也會以高于普通市場批發價的價格被他們公司購買。

尹真蹙眉盯着手裏的名片,陷入沉思。

上次大浦州的周老板前來下訂單,被田致遠以毫不留情的态度給拒絕,現在又來一個S市的大客戶,天下哪兒有這種好事?田致遠的運氣似乎也沒好到天上的餡餅都往他頭上掉的地步吧。聯想到此前他态度的異常,尹真不僅對這種事産生了疑問。

尹真笑着将名片放在茶幾上,“夏經理,請恕我冒昧,我能請教一下,您是怎麽知道我大哥在養魚的呢?說實話,我大哥的水上養殖規模并不大,在縣、州城以內有所知名度還算正常,但我實在想不通,您們這樣在S市的上市公司,有自己的養殖基地,淡水系的、甚至是海上捕撈,完全不缺貨源,究竟是怎麽得知我們一個遠在農村的小小養殖戶的?”

夏經理頓了一下,似乎沒想到尹真一個居住在鄉下的人會有這樣的見識以及心眼,不由得對他生出幾分警惕。用心打量後,他才發現這個人有股子書卷氣,卻又不似一般讀書人那般刻板,俊逸的眉宇間透出幾分沉穩與機警,與一般外表大大咧咧、內在喜歡斤斤計較的農村人有所差別。

夏經理有一瞬的沉默,很快恢複如常,笑着侃侃而談,“尹先生想必并不了解我們這一行,我們做水産食品加工,尤其是要出口,質量上是不能含糊的。我們經常會在各個省市搜羅中小型的水上養殖戶,進購當地的特産魚種進行食品加工。如果銷量可觀,再進行長期合作。所以呢,我們也是有專人管理聯系這方面的工作人員,公司裏掌握了很多鄉鎮養殖戶的資料。當然了,我們也是要經過嚴格的篩選和考察,符合我們的條件才能被采用。”

尹真心裏一陣好笑,他雖然不知道真正的水産公司究竟是如何經營的,但明顯這番話并不能說服人,至少不能說服他。

“哦,那還真是我不了解貴公司,如果說錯了話,夏經理千萬別介意。”

“呵呵,尹先生多慮了,對于初次接觸的合作對象,仔細一點完全在情理之中。就算是我們這樣的公司,初次合作也是多方謹慎的。”

“夏經理真是好風度,前陣子我看電視,新聞報道說貴公司的財務出了點狀況,省財政廳好像都介入了,問題不嚴重吧?”

夏經理冷靜地說:“那都是業界同行造謠,商場如戰場,诋毀、打壓同行的人多的是,不足為奇,我們應付這種事多年來都已經習慣了,都是些跳梁小醜,不足畏懼。”

尹真并沒有因為這番話松懈,反而更加關切,“夏經理不用這麽防備,只要我大哥簽了合約,我們就是合作關系,如果公司真的遇到麻煩,我有個熟人在省檢察院,是個檢察官,我可以讓他幫忙你們在中間調和一下啊。”

“……完全不用,因為我們根本不存在財務上的漏洞,相關單位的檢查我們完全不必害怕。”

“哦……即是這樣就太好不過了。”

“比起這種無聊的事,倒是請尹先生幫忙聯系一下田先生,能不能請他趕緊回來一趟呢?”

“哦!”尹真做恍然大悟狀,“真不好意思,光顧着跟您聊天,把正事給忘記了。”急急忙忙起身去書房,很快又走出來,拿着黑屏的手機對夏經理說:“夏經理,真是抱歉啊,我的手機昨天被孩子們給丢到水裏報廢了,您看能不能借用一下您的手機?”

“沒問題。”

尹真接過夏經理的手機,對他颔首致歉,然後走到陽臺上。

尹真飛快的翻閱手機裏的聯系人名單,沒多久,就看見了一個他到死都不會忘記的名字。

作者有話要說:對不起大家!

我領罪!

第42第章

尹真飛快的翻閱手機裏的聯系人名單,沒多久,就看見了一個他到死都不會忘記的名字。

——莫曉天!

還真是陰魂不散。

尹真回到客廳,把手機還給夏經理,歉意地笑道:“夏經理,真是抱歉,我家大哥說暫時回不來,而且,現在是水上養殖的淡季,他明年開春才會下魚苗,手裏沒有現貨,所以這合同還是不簽。”

送走這位夏經理,尹真如沐春風的笑臉瞬間沉下來,回到書房關上門,開了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號碼。

【你好!請問哪一位?】

電話響了好幾聲才通,但那端傳來熟悉的聲音時,尹真幾乎控制不住自己想要罵人的沖動。他深吸兩口氣,才平靜的說:“莫曉天,是我!”

天上不會平白無故掉餡餅,田致遠運氣雖不差,但也沒好到足不出戶也能撿便宜的地步。剛剛夏經理的手機裏,不僅僅是通訊錄中有莫曉天的名字,連近期通話記錄中也有,時間就在三天前。尹真不是笨蛋,稍微聯想一下就知道怎麽回事。

果然,莫曉天聽見尹真的聲音就沉默了,但也沒直接挂斷電話。

尹真說:“不想跟我說話是不是?行,也不要你說什麽,我說兩句就挂。以後別自以為是找那些大公司裏的人來騷擾田致遠,他現在過的很好,不需要任何人瞎操心,尤其是你。你要真的對他有愧,想彌補他,最好的方式就是別騷擾他!!!”

挂斷電話,尹真長舒一口氣,卻并沒有輕松的感覺。

如今,莫曉天手中握有幾分權利,人脈也不淺,找幾個夏經理這樣的大公司裏的負責人關照一下田致遠根本就是小菜一碟。

尹真知道莫曉天這麽做無非是想為當年犯下的過錯彌補田致遠,可這有什麽意義?田致遠被學校開除的時候他不在,面對家庭重擔茫然不知出路的時候他不在,殺了漁霸不知能不能活過明天的時候他不在……只是叫人來關照他的生意,以為這樣就能讓田致遠原諒他?

尹真真不知道該說莫曉天幼稚還是白癡。

已經摔得粉碎的東西,碎片都已找不齊,還能指望修補成原來的模樣?

尹真看看手機,想起暑假那次,田致遠對大浦州那位老板的态度,不僅皺了皺眉:上次他對人家表面客氣,但拒絕的态度非常堅決,而且人家走後他立刻沉下臉,還非常犀利的斥責了自己。這樣看來,田致遠似乎知道背後是莫曉天在搞鬼吧。

尹真恍然自語:“難怪他那時的行為那麽奇怪!”

忽然,尹真覺得自己剛剛對莫曉天的警告太客氣了。

再說田致遠,一路驅車到了華陽鎮鎮衛生所,一下車就看見華陽鎮派出所的所長跟幾個男人站在一起抽煙。那幾個男人田致遠都認識,是華陽鎮上常年跑客運的司機,說是地方上的車霸也不為過。

看見田致遠,幾個人主動跟他打招呼,派出所所長跟他說明了一下情況。

到縣城這一條往返的線路上,依次排開有四個鎮,分別是老虎口、元水、華陽、紅岩,從各個鎮發往縣城的客源,彼此不幹涉,可是從縣城返回的客源,華陽鎮的司機便有一番蠻不講理的計較,堅決不允許元水鎮和老虎口鎮的車輛順風拉客,一旦發現那就是血的較量。

所以,元水鎮和老虎口的司機們對每次攔車的乘客都要仔細詢問一番,如果是到華陽鎮就下車的乘客,他們一縷拒載。

本來這條不成文的規矩在圈內都是人盡皆知,可海子卻明知故犯,一次載了三個到華陽鎮的乘客。在華陽鎮停車讓人下車的時候被當地的司機看見了,一言不合雙方翻臉,當地多個司機将海子揍成重傷,直到派出所的警員介入,華陽鎮的司機們才停手。

由于不認識海子,當地派出所的警員責令動手打人的司機打電話詢問了相熟的元水鎮的人,才知道他是田致遠的親戚。

田致遠聽了前因後果什麽也沒說,淡淡瞥了那三四個司機一眼。

不得不說,田致遠在相鄰兩個鎮上的名氣還是不小的,華陽鎮的司機們知道海子原來是他的親戚時,本來嚣張得不可一世的态度瞬間憋了幾分。有個別人強作鎮定表示對此人的不屑,可見到田致遠本人後還是瑟縮了。

“小田,這件事啊,我看你們雙方好好商量和解吧,你哥哥沒有傷到要害,而他們幾個呢也是事先不知道他是你哥,所以才鬧了誤會。現在知道了,都表示會賠償醫藥費,你看這事……”

面對華陽鎮派出所所長的調解,田致遠拉了拉脖子上的圍巾,淡淡地說:“我先看看病人。”說完,也沒搭理所長和那幾個司機,徑自朝病房走去。

海子傷得挺厲害,鼻青臉腫,左邊眼珠子都充血了,左額上封了五針,還不計身上那些裹在厚厚的棉襖下面的傷。看見田致遠進來,本來還要死不活的他瞬間活了,也不顧手背上還紮着針,扯住田致遠的衣袖一把眼淚一把鼻涕訴說自己所遭的罪,聲色凄厲,只把自己的遭遇說得如同六月飛雪的冤案一般,把華陽鎮那幾名司機控訴得像是變态殺人犯。

田致遠靜靜的聽他哭訴,末了,問他,“說完了嗎?”

海子被他的态度弄得發懵,一邊擦眼淚一邊點點頭。

田致遠也點頭,說:“行,說完了換我說。今天這事我不會給你擦屁股,我之所以來這一趟,是替我媽來看看你的,知道你沒什麽大礙我也能放心跟她老人家交代。”

海子的臉色突變,忍着胸口的疼坐起來,黑着臉質問道:“致遠,你這是什麽意思?什麽叫不會給我擦屁股?今天這事兒又不是我主動挑起的,是他們欺人太甚在先……”

田致遠擡手制止他長篇大論的訴苦,“上次媽過生日的時候我就說過,今後你有什麽爛攤子自己擺平,與我不相幹。更何況客運這一塊在各個鄉鎮之間本來就有許多江湖上的規矩,我一開始就警告過你對不對?”眼見海子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田致遠緩和了語氣,“不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