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塔爾寺偶遇
第二天一早,池信頂着一頭雞窩,邊刷牙邊接電話。
陌生來電,坐标青海西寧。
“喂~”
“喂,池信,我田野,電話昨晚忘充電了,這是柳山南的電話,你起了嗎?”
池信又看了一眼號碼,滿嘴泡沫含糊不清地回他,“在洗漱。”
“不着急,我倆在樓下等你哈,去吃牛肉面。”
“ok。”
從實習到現在,她早上就沒吃過這麽豐盛的東西。
二十分鐘後,池信身穿墨綠色長裙,頭戴黑色漁夫帽,斜挎小包,出現在面館裏。
“昨晚睡得怎麽樣?”
還沒走到桌前,田野就發問了。
說到睡……池信雖然知道床單是新的,但她總感覺上面有柳山南的味道,攪得她莫名“意亂情迷”,躺下很久才睡着,還做了個春夢……夢裏除了柳山南的腹肌,其他都很模糊。
“挺好的。”,她言不由衷,坐下往後廚方向看,“面呢?”
“在煮。”
“領隊呢?”
“在外面抽煙,你沒看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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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信一根手指往上推了推帽檐,“沒注意,你怎麽不去抽煙?”
好像一般男人抽煙都會結伴吧。
“姐姐。”,田野面露失落,“咱倆認識這麽長時間我抽不抽煙你都不知道啊?”
池信假裝回想再回想,準備蒙混過關的時候剛好柳山南回來了,他坐下的同時池信聞到一股摻雜了薄荷的煙味,很淡。
打火機和煙盒放在桌上,池信瞄了一眼,綠萬寶路,比較少見。
不,是非常少見。
對面倆人還是昨天那身行頭,只不過柳山南換下了制服褲子,改穿直筒運動褲,但絲毫不影響那雙大長腿的感觀。
面上來,冒着騰騰的熱氣,蘿蔔片、牛肉、紅油還有香菜蒜苗,點綴得格外有食欲。
“一碗不夠可以加嗎?”
池信的話讓田野擡頭紋都多了一道,“我一碗都夠了,你不夠啊?”
“萬一好吃呢。”
旁邊柳山南笑了聲,昨天還一雙一單的眼皮恢複了兩單,更加痞氣。
池信摘下帽子放到一旁空凳上,筷子拿到手發現一長一短,剛要換,田野很有眼力價兒地遞給她。
“謝謝。”
“池醫生客氣了,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有件事。”
她不理田野貧嘴,低頭邊吃邊問。
田野看了柳山南一眼,不知道她在問誰。
“我要去趟醫院。”
“有啦?”,田野下意識,嘴沒把門的。
“……看個同學。”
“哎呦!啥同學?前男友嗎?”
田野跟被點燃的“竄天猴”一樣,噼裏啪啦,柳山南看他,“你到底吃不吃?”
“吃。”
那你閉嘴成嗎?
……
半個小時後,醫院急診樓下,池信拎着一碗外帶的面站在花壇邊等人。
“小池!”
喊話人穿着醫生白大褂,戴着副近視鏡,斯文又英俊。
池信舉起手中外賣,“徐師兄。”
徐師兄大名“徐遠辰”,和池信師出同門,畢業後回來建設家鄉,對池信亦師亦友。
“給我買的啥?”
徐遠辰抻脖子往袋子裏看。
“牛肉面,你們西寧的招牌。”
池信的眼神從上到下,把徐遠辰看了個遍,牛肉面遞到他手裏,“師兄又帥了。”
“我一直都很帥。”
“也黑了。”
徐遠辰爽朗一笑,“海拔高,沒辦法。”
“有女朋友了嗎?”
“有男朋友了嗎?”
互相傷害,刀刀致命。
池信不答,指着面,“不請我進去坐坐啊?”
“當然要,終于有人陪我吃飯了。”
……
徐遠辰辦公室。
單一的白色加上消毒水的味道,池信再熟悉不過,屋裏環視一圈,沒什麽特別,一如她對徐遠辰的了解,這家夥潔癖晚期,無藥可救。
“過來坐,不是說讓你住我家嗎?怎麽還花錢住外面?”
池信走過去,坐旁邊,“隊裏一個小朋友安排的,大家聯絡方便,再說我就在西寧待一天,明天就去格爾木了。”
話落擡頭,她在徐遠辰桌上看到一張照片,裝在木質相框裏。
“真香!餓死我了,昨晚值夜班,又餓又困。”
池信視線抽回來,波動在心裏短暫打轉後即刻停止,問:“值夜班還不下班?連軸轉啊?”
“等你呗,這裏好找,等吃完飯我帶你去玩。”
“別了。”,池信連忙擺手,“你趕緊回家補覺,熬一夜還不睡,找死啊。”
“我們好久沒見了……”
徐遠辰說完低頭,臉埋進面碗。
确實好久了,相識五年,上次見面還是池信博士畢業的時候,徐遠辰特地從西寧飛到南京,慶祝她終于完成學業,正式成為一名大人,那次相見,徐遠辰只待了三個小時便返程。
“我沒讓老板放辣椒,不辣吧?”
池信扯開話題。
徐遠辰擡頭,“不辣,好吃。”
大概值夜班的緣故,他看起來胡子拉碴,有點兒憔悴,但還是掩不住帥。
“慢點吃,沒人催你。”
吃飯快大概是很多醫生的職業病了,即使相勸對方,池信自己吃飯也很快,細嚼慢咽太奢侈,在這點上,作為醫生他們沒有做好榜樣……但沒辦法。
池信起身走到窗邊,望向窗外,“西寧夏天還挺涼快的。”
“嗯,就是海拔高點兒。”
“這裏不錯。”
徐遠辰拿筷子的手頓了下,想回頭看卻忍住了,“不比南京,要不你怎麽不跟我回來。”
玩笑的語氣,兩人一前一後笑了聲,心思各異。
再濃烈的喜歡都在日複一日的沉默中消沉了,即使池信知道徐遠辰喜歡自己,拐了好幾道彎,從同學口中聽說的,他從來沒表白過,一次都沒有。
後來畢業徐遠辰直接回了西寧,或者更早他就說一定會回去,也是從別人口中池信才知原因,徐遠辰父母早逝,姐姐一人把他撫養大,一直未嫁人,所以他一定要回去的,既報答姐姐,也報答那片生養他的土地。
“吃完了。”
胡亂塞了幾大口,徐遠辰擦擦嘴,說:“你等我洗把臉,換件衣服,正好你想想去哪。”
沒等池信回話他就出去了,剩下的半份面還冒着熱氣。
确認腳步聲漸遠,池信走到桌前,拿起相框仔細看,照片裏的人是她沒錯了,好像兩年前在學校正門口拍的,具體記不太清,拍照的人也忘記了,當時幾個朋友在,不确定具體是哪位,現在看也許就、是徐遠辰。
照片旁邊還有一小株仙人掌,墨綠色,每一根刺都生機勃勃。
池信曾說過她就像一株仙人掌,不是指性格,而是耐渴……源頭是有次忙一個導師安排的項目,一天沒顧上喝水,外號自此傳開。
你看,他依然喜歡你,他依然不說。
并非自以為是,池信心裏十分篤定,可又怎麽樣呢,即使徐遠辰表白,他們之間也沒可能。
朋友曾問:“徐遠辰哪裏不好?”
“他很好。”
“那你為什麽不跟他走?”
“太乖又太溫柔,不夠野。”
當時回答的每一個字池信現在仍記得很清楚,不夠野……回想到這她莫名笑了。
放下相框,她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十點鐘,還有條微信,是田野發來的照片。
他露正臉比剪刀手,旁邊是開車的柳山南,一手把着方向盤,目視前方,只有側顏。
池信感覺哪不對勁,放大照片發現柳山南戴的帽子原來是她的……
田野緊接着又發來一句話,“你帽子落面館了,幸虧柳山南及時發現,我倆出去玩啦,你什麽時候完事兒就打電話,二十四小時恭候。”
關掉手機,池信滿腦子都是柳山南開車的模樣,不看鏡頭還挺臭屁,帽子倒意外很适合他。
……
西寧市裏能逛的地方不多,池信不知道去哪,徐遠辰替她做選擇,開車帶她去市區外的塔爾寺。
“差點忘了,你是不是信佛來着?”
車上,出發好半天後池信突然想起來,看向徐遠辰胸口,衣服裏面是一枚觀音玉墜。
“我家只有我媽信,所以我也對佛教文化比較喜歡,再說青藏這邊寺廟多,耳濡目染。”
徐遠辰轉過頭,對池信笑。
“看着點路。”
她指前面。
剛剛,徐遠辰笑得太開心了,闊別許久。
轉過頭,他專心開車,“你們醫院待遇好嗎?”
“還不錯。”
“累不累?”
“你說呢?”
池信這個假期攢了很久很久,久到她的耐心都快磨沒了才批下來。
“累了就來西寧投靠我,供吃供住還把工資給你花。”
“小詞兒說得挺溜,德雲社打過雜吧。”
徐遠辰又笑,“如果他們演出需要隊醫治個感冒拉肚子什麽的,我勉強合格。”
“你比以前幽默了。”
“有嗎?”
池信點頭,目視前方塵土。
……
塔爾寺門口游客交織,買完票,穿過如來八塔,池信和徐遠辰準備進去的時候在門口撞上一個人,準确的說是兩個,一前一後。
“池信!你怎麽也在這?”
田野把嘴裏叼着的票拿下來,滿臉驚訝。
池信的目光從柳山南身上收回來,指着徐遠辰說,“跟我師兄過來玩。”
“師兄好!”
田野嘴甜打招呼。
“你好,我叫“徐遠辰”,你是和小池一起登山的夥伴吧?”
“是,還有他,我們都是夥伴。”
忽然被點名,一旁的柳山南揮揮手裏的煙,算打招呼。
“進去吧。”,池信帶頭往裏走,剩下三個男人混在其他游客中間,陸續跟進去。
“徐師兄也是醫生嗎?”
田野非常自來熟地閑聊。
“是,我和小池一樣,你…你們二位是專業登山隊員嗎?”
田野回頭看了柳山南一眼,“不出意外的話,我倆會成為一名帥氣的特警,為人民服務。”
“特警?不錯。”
前面,池信走得大步流星,後面,柳山南步伐慢吞吞,只有中間的田野和徐遠辰相聊甚歡。
“師兄是池信男朋友吧?早上吃飯她就惦記去看你。”
“……不是。”
田野笑了聲,回頭又看柳山南,他手裏的煙掐了。
門外,如來八塔靜默伫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