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雨聲驚吓嗚,妻主,你好了沒?……

孟均慌慌張張從被裏爬起,抓起外衣披在肩上,就往門外跑、

玉乃世家貴族女子象征。有這玉傍身,便是妻主不在身旁的男郎也無需懼怕外人欺壓,自有律法章條相護。

若是受了丁點委屈,只要上報衙門,就會以持玉者說辭為主,降下酷刑。

大晉百年,因此一條律例,亦甚少有權貴女子将自身之玉贈予自家夫郎。

除非身死或是大難臨頭。

不論是這兩個中的哪一句,小郎君都不想聽。他猛地拉開房門。

外面早就被綿延不絕的雨勢洇濕了整片天地,四周隐隐有霧。

不行,無論如何他都得找到李阮棠。來不及細想,孟均用手粗略系上腰帶,腳下一擡,就要往雨裏沖。

“啾啾?”

從竈房拿了熱水出來的李阮棠剛擡眼就瞧見自家夫郎不要命似地向外跑。

他發絲散亂,囫囵套上的衣衫松松垮垮,哪裏有平日裏半分貴氣,被雨打濕的土地裏,清晰地踏進一只沒有穿鞋的腳。

她心下一驚,幾步跨進泥濘的院子,順手将小郎君抱起,“你——”

問詢的話還不及說出口,剛剛還怔愣的小郎君忽得回過神來,那雙眼角微紅的丹鳳眼驀然委屈,狠狠一口咬在李阮棠肩頭。

他用了力,卻又收着勁。

低低的嗚咽跟噼裏啪啦的雨珠混在一處,勾得人心都要碎了。

李阮棠輕輕拍了拍小郎君的後背,朝提着熱水的胡幼寧歉意一笑,轉身抱着人回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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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來回,兩人都被雨淋濕了大半。尤其是坐在炕沿的小郎君,那雙腳上沾了泥,凍得紅通通的。

可他卻絲毫不在意,只定定瞧着忙忙碌碌往浴桶裏添熱水的李阮棠。

她的背影比起在京都時,又瘦了些。額上的傷雖然結了疤,可總歸還得小心護着。

明明就還需要人照顧。

孟均緊緊攥住握在掌心的羊脂玉,吸了吸鼻子。

“下次就算再急,也要穿上鞋。男郎身子本就柔弱,這麽冷的天赤腳出去,搞不好就會發熱難受。”

李阮棠一面用手試了試水溫,一面轉頭囑咐着仍抽抽噎噎的小郎君。

啾啾聰慧,定是猜到了她的意圖。

李阮棠悄悄嘆了口氣,看來今日的确如胡三娘所說,諸事不宜。

原本她們一早就該出門探查的,可周夫郎腿上風濕犯了,疼得走也走不了。胡三娘只得先去幫他去後山坳弄些草藥回來敷着。

這來來回回,就折騰了不少時間。

要是李阮棠一人前去,只怕體力難以支撐。況且,她也壓根兒沒想到,啾啾會這麽早醒。

她取了方幹淨柔軟的帕子,蹲在自家小夫郎面前,才握住他的腳腕,入手的涼意便叫李阮棠微微皺眉。

“妻,妻主。”小郎君聲音結結巴巴的。

她掌心溫熱,貼在他的腳腕猶如覆了一層火,燒得孟均耳尖倏地通紅,有心想要縮回腳,可李阮棠抓的牢,動作又細致。

那雙漂亮的丹鳳眼只往下瞅了瞅,就又慌慌張張的瞥開,怔了怔,又偷摸地看了回來。

托在她手中的帕子柔軟,正随着李阮棠的手指,一點點抹去他腳上沾染的泥。

小郎君羞得俊容通紅,腳心更是被帕子輕輕擦過,帶出不可抑的癢意。他撐在身側的手指緊緊抓住被褥,方才壓住要竄出口的笑。

“嗚,妻主,你好了沒?”

清泠的聲線還有哭腔,可那雙俊俏的眉眼似彎非彎,看起來既難過又快樂。

莫名地讓人想要在那張如仙似畫的面容上,看到更多。

李阮棠手下一頓,急忙背過身,“好......好了。”

她語氣嚴肅,指着竹架後的浴桶又補充道,“你剛剛受了寒,先去泡泡。”

說罷,李阮棠擡腳就往門口走去。

“妻主!”小郎君不明所以,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你要去哪?”

“你是不是又要丢下啾啾一個人?”

他問得急,剛剛才染了紅的眼角又蓄起了淚花花。

“怎麽會?”她依舊背着身,單瞄上幾眼,都看得出那緊繃的肩頭。

小郎君眼皮又跳了跳,若是平常,李阮棠早就該跟他坐在一處,哄着他才是。

孟均死死握住李阮棠的衣袖,惱道,“妻主別想騙我。”

“我......”李阮棠心口一窒,又不好與他明說,只略微側過臉看着他道,“我真的不走。你不是要沐浴麽,我去外面待一會。”

這幾日,每逢孟均泡澡,她的确都會避出門去。

可今時不同往日,說不準他一坐進浴桶,李阮棠就沒了人影。

“我不信!”小郎君固執,他轉了轉眼珠,總歸這幾日李阮棠并未有什麽越矩之意。

而且她壓根不大懂女男之事。

孟均心下一橫,低道,“其實,我沐浴的時候,妻主不必都出去的。”

“......”李阮棠耳根登時就燒了個透徹。

偏攥着她衣袖的小郎君還無知無覺,只軟着聲道,“妻主,你這件外裙濕了,要不也一起脫了放在竹架上。”

沒有了外衣,看她還怎麽偷偷出門。

孟均越想越覺得此計可行,他身上早就沁了涼氣,想泡熱水許久。這會有了主意,手下更是迅速。扒拉着李阮棠的衣袖,就要往竹架去。

“啾啾,啾啾,你等等,你......”

李阮棠耳尖紅了又紅,又不敢真的用勁傷到正與她腰帶作鬥争的小郎君,半推半就地走到竹架。

那溫熱的水汽撲面而來,熏得李阮棠耳垂似要滴血。埋在她衣襟前的腦袋卻還在不安分的蹭來蹭去。

李阮棠攏在袖裏的手指攥得發白,才平息了些不該有的念頭。

“妻主。”

偏偏這會,小郎君折騰了半天也沒能抽下她的腰帶,他稍稍擡眼,不甘心地嘟囔着,“我解不開。”

他的衣衫本就穿得松松垮垮,此刻折騰了半天,原本該規規整整攏起的衣領微敞,掩住其間半截風流。猶如那塊她特意贈給啾啾的羊脂玉,只一眼,便知觸手細膩。

“妻主?”小郎君催着愣神的李阮棠,“你幫幫我,不然水都要涼了。”

那清泠的聲線帶着不知名的委屈,猶如一把小勾子,

李阮棠慌忙地扭過頭,不等小郎君再說出第二句,三下五除二便将自己的外衣放在了他手裏。

她極快地轉身,好似後面跟着什麽洪水猛獸一般,火急火燎地就往門外走,“我,我還是去外面等你。”

“妻主!”小郎君追了幾步,忽得瞥見她紅透的耳垂。奇怪了,他也沒說什麽越矩的話呀。

他想不通,又趴在窗戶那偷偷瞧了幾眼站在門口望天的李阮棠。這才放下心來,小郎君輕輕舒了口氣,順手将她的外衣搭在竹架,一扭頭,就瞧見浴桶了灑滿了他昨日裏摘的小紅花。

孟均心中一暖,眉眼彎彎地坐在其中,捧起花瓣嗅了又嗅。又伸手輕輕點了點挂在竹架上的錦衣。

時不時,還要再喚幾聲李阮棠,聽見她回應,小郎君緊繃的神經才一點點松快下來。

不過,她的裙角那一塊,也不知是何時破了洞。

孟均微微擰眉,又湊上前瞧了瞧,破損不大,就是縫起來得用些心思。都說女子最是注重衣着,他如今好歹也擔着她夫郎的名號,沒道理裝看不見。

這間屋裏倒是有針線。不過,小郎君對自己的手藝也很有自知之明。

他匆匆擦了擦打濕的發絲,抱着李阮棠的外衣坐在桌邊,愁眉苦臉地比劃了又比劃。

繡個什麽好呢?

屋裏的小郎君想得出神,屋外的李阮棠被冷風吹了半晌,燒在全身的滾燙之意才将将消退。

她微微嘆了口氣,有些挫敗地捂住臉。

剛剛那一瞬,那句差點兒就要脫口而出的「還沒」,打破了她自持的克制。

她從不知,那樣清泠的聲線,也會如此軟糯。更沒料到,自己心底,竟想讓那哭腔再久一些。

李阮棠合眼,正自責自己生出那樣的念頭。尤其是對着明顯并不知事的啾啾。

“妻主。”

她那什麽也沒發覺的小夫郎,忽得推開房門,拉着她神神秘秘往裏走了幾步,“你看!”

半濕的長衫被啾啾挂在竹架,他穿着前幾日從周夫郎那買的布衣,興致勃勃地舉起修補好的裙角給她瞧。

“這只小兔子圓是圓了點。”他用餘光打量着身側的李阮棠,見她并無嫌惡,唇角登時就翹的老高,“可是看起來還是很可愛的,對吧?”

入目的裙角,被人用針線細致地繡了一只小灰兔。

李阮棠還未開口,小郎君又急急補道,“妻主要是不喜歡,我還可以繡其他的。”

“不過——”他懊惱地垂下眼,“這裏只有灰線。”

原本他是想繡個雪白的小兔子來着。

“依我看,小灰兔就很不錯。”

“真的?”

李阮棠點點頭,小郎君登時又歡喜起來。

她溫柔地看向正處理線頭的啾啾,心口一甜,認真道,“的确很可愛。”

明明知曉她是誇小灰兔,偏小郎君臉頰止不住的生紅發燙。他偷偷擡眼,就聽李阮棠正色道,“啾啾,有件事我瞞了你。”

她頓了頓,低道,“其實,我差不多已經恢複了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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