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明知是計誰說他愛了!
他似是壓根不覺得這話有什麽突兀,修長的手指隔着衣帶,偷偷勾住她的小手指,趁着李阮棠驚訝的空檔,好好攏在身上的雪青色猶如被風吹落的花,眨眼之間,就要露出裏面織錦的中衣。
“孟公子!”
電光火石之間,漲紅了臉的李阮棠顧不上什麽守禮規矩,玉白的手指剎那間就按住了小郎君快要散開的外衫。
她眼角微抽,刻意略過孟均茫然的神情,輕咳了幾聲,方認真将那兩條衣帶好好打了結。
“棠棠。”小郎君依舊喚得親近,那雙漂亮的丹鳳眼頗為惆悵地瞧着自己衣帶上打得死結,悄悄伸手點了點面前彎腰勾鞋的李阮棠,“你是不是生我氣了?”
他問得小心翼翼,抿着唇偷偷往她身側挪着。
李阮棠用餘光瞥了眼緊緊黏在身後的孟均,郎君豔絕,一雙烏黑透澈的丹鳳眼盈盈有光,看過來的眼神好似春風吹過欲開的花骨朵,潋滟動人。
她心下咯噔作響,不好,這八成就是傳說中的美人計!
這些年也曾有人暗暗往她身側塞過姿容俊俏的男郎,不過她聲名在外,有時候只斜睨一眼,就能将那些圖謀不軌的男郎吓得連連求饒。
敢對她上下其手的——
李阮棠眼神一滞,也就只有這孟九郎。甚至于,她都能料到,小郎君下一步會做什麽。
只不過魏雲若那厮到底給孟均灌了什麽迷魂藥,竟能哄得一個世家公子甘願做出這麽大的犧牲。
看來她有必要給孟大人書信一封,稍作提醒。
李阮棠起身,才走了半步,衣袖就被人軟軟拉住。那可憐巴巴的眼神猶如一把火,燒得她後背一僵。
“......孟公子。”李阮棠心中喟嘆,伸手拽了拽自己的衣袖,“我沒有生你的氣。”
“真的?”
Advertisement
“嗯。”她故意不去瞧那雙歡喜的眼眸,只平靜道,“但還請公子明白,我是肅清王府的世女,這「棠棠」二字着實不該再出現在公子口中。”
“可是,你之前最喜歡聽我這樣喚你。”小郎君悶悶地低頭。
他說得是胡家村,偏李阮棠想起來的卻是兩人年幼時,小郎君口齒不清軟軟喚她「棠棠」的日子。
如今眨眼間幾年時光飄忽而過,她們已不再是過去的小小稚兒,李阮棠頗有感觸地一愣,抿唇道,“那都是小時候的事了。”
“眼下公子也到了束發之齡,還請公子慎言。”
她自是孤家寡人,無懼流言。可面前的少年郎不行,他還要嫁人。
只不過他若是要嫁魏雲若......
李阮棠怔了怔,有些不放心地轉身,正欲囑咐上幾句。腰間衣帶一松,衣裙受了莫名地外力,倏地便露出半個肩頭。
水紅的細繩松松垮垮吊在白皙的脖頸,不等李阮棠開口。
孟均自己就先用手遮住了雙眼,搖着腦袋認錯道,“棠棠,我,我不是故意的,你放心,我絕不偷看!”
小郎君說得信誓旦旦,偏那擋住眼眸的雙手大大張開,手縫裏再塞個小點心都還綽綽有餘。
李阮棠低眉,瞧着那踩在自己裙擺上的腳。心頭隐隐有了怒意,孟均他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看來今夜裏不吓吓他,要他長個記性,以後若他真遇見個心黑的,只會被吃得渣也不剩。
李阮棠按下那點說不明道不清的心思,眉眼微蹙,欺身将人壓在懷中,直直倒在軟和的床褥上。
她俯身靠近,學着軍中那幾個姐妹教得渾話,極為輕佻地勾起小郎君的下巴,“偷看有什麽好,不如我手把手來教公子?”
“嗳?”
驟然貼近的清甜,燒得孟均臉紅了幾度。他怔怔瞧着近在咫尺的李阮棠,不太明白她要教什麽。
不過,既然她們靠得這麽近,那就先貼貼後看傷勢好了。
小郎君很是實誠地攬住她的脖頸,眉梢裏隐隐藏了期待,只是這一次,他沒有閉眼。
孟均想的很清楚,要是李阮棠又難受,他只有睜着眼才能第一時間發現。
雖說是有些羞人,可一想到她的傷,小郎君登時便又嚴肅起來。
他才仰起頭往她唇邊湊了湊,先靠過來的人卻失了冷靜。
轟——,李阮棠只覺得自己耳根似有火燒。
她怎麽也沒料到懷裏的少年不僅不害怕,竟然還主動靠近。
可她至多也就聽過幾個段子,哪裏與男郎親近過。一時間只覺得騎虎難下又心慌意亂。
匆匆用手捂住小郎君的薄唇,李阮棠鬓間細汗頻發,才要起身,腰間卻被人箍得緊緊的,那雙漂亮的丹鳳眼滿是疑惑,緩緩與她眨眨眼。
“唔唔?”
他的唇壓在李阮棠掌心,稍稍一動都好似在啄吻,李阮棠的臉更紅了。
半攏的紗帳,投進些許淡淡的光。
小郎君怔怔瞧着手足無措,臉頰帶粉的姑娘,藏在腔子裏的心就如同被人輕輕咬了一口,又麻又癢。
他也漲紅了臉,卻無師自通地,在她掌心悄悄又落下一個吻。
“孟,孟公子。”
李阮棠猛地起身跳下床,她背對着叫人心慌意亂的少年郎,暗暗穩住心神才又道,“此舉親密,若非心儀之人——”
不對,李阮棠頓了頓,又慎重地改了口,“若非與公子訂親的女子,絕不可為。”
“哦。”小郎君聲音拖得長長的,李阮棠竟然出爾反爾,明明說了要教他,臨陣又不算數。罷了,總歸他大度!
孟均攥着傷藥噠噠噠走到她身側,那先看看傷勢也行。
不過,也不知他剛剛落在她掌心的貼貼有沒有用。
孟均想了想,偷瞄着李阮棠的臉色,瞧起來是比起他剛溜進來時紅潤了不少,他心下登時又有些得意。
可惜就是沒能貼在她軟和的唇,小郎君心裏泛起淡淡的失落。要是像在胡家村裏那樣貼貼,指不定她會好的更快些。
“棠棠,我還想瞧瞧你的傷。”
夜已深,隔着一道方桌。小郎君規規矩矩坐好,瞧着正襟危坐的姑娘。
“孟公子,我說過這稱呼太過親密。”
“哦。”孟均悄悄撇嘴,叫世女多見外。他索性略過稱呼,只伸手把油紙包往她面前推了推,“我還給你帶了好吃的點心。”
李阮棠斜斜睨了一眼鋪開的油紙包,裏面放着兩個小點心,一瞧便是孟均自小就喜歡吃的桂花糕。
她微微蹙眉,推了回去,“我不喜甜食。”
“孟公子,你且回去吧。有些事涉及大晉律法,就算公子再說幾遍,也不會有所改變。”
她故意重了語氣,又一副嫌棄的模樣,坐在面前的少年郎果然耷拉下眉眼。
李阮棠一怔,到底見不得他這般愁悶,只道,“我明白今夜裏你也是迫不得已,可無論如何,愛人必先學會自愛。”
“嗳?”
她這話音才落,剛剛還悶悶不樂的少年郎忽得又紅了臉,他別別扭扭地看了一眼李阮棠,嘀嘀咕咕道,“哼,沒羞。”
誰說他愛了!
他就只是有那麽一點點在意,那麽一點點挂念,還有那麽一點點的喜歡而已。
小郎君也知攀牆不對,可他一沒偷二沒搶,至多就是想瞧瞧她的傷,哪裏就犯得上用大晉律。
至于迫不得已。
那雙漂亮的丹鳳眼滴溜溜一轉,其實他也沒有不情願。她既然不喜歡桂花糕,那他下次帶其他的點心來好了。
“可我只想瞧瞧你的傷勢。”小郎君擡眸,認真道,“早前是我連累你受傷,沒道理不管不問。再說了,我來都來了,不看看着實難以安心。”
“李世女。”他忽然正色,“這樣我會睡不着的!”
桌上的燈芯噼裏啪啦炸開了花。
孟均執拗,說什麽也要看過傷才離開,可她傷在腰背,如何能給他一個未出嫁的男郎随意看上兩眼。
李阮棠默默尋思着将人打暈弄走的法子,小口小口吃着桂花糕的少年郎後脖頸一涼,忽然就噎着喘不上氣。
不等李阮棠倒杯新茶給他,小郎君順手拿起早前摸過的杯盞,一口氣咕咚咚喝得暢快。
嗚,差點兒就要在她面前出洋相了!
剛剛才勻了口氣出來的孟均悄悄拿眼瞅着在意的姑娘,見她端着杯盞愣在原處,耳尖一紅,伸手接過又極為端莊的抿了一口。
“我,我平常不這樣。”
白日裏見過的那位齊公子,可是雅致明豔的很。小郎君默默坐直了身子,他嘴邊還沾着水漬,眼瞧着李阮棠望過來,慌忙抿了抿唇。
紗燈照在郎君背後,為他渡上了一層淺淺光暈。烏發玉冠下,那雙美極的丹鳳眼稍稍睨她,眉尾間淨是一段風流。
李阮棠瞧得心口一窒,連忙扭過頭,她緊緊掐住自己的手心,生怕燒在耳根的燙意亂了心跳,
“......當真看了就走?”
“嗯。”孟均認真點頭,“說話算數,我們可以拉鈎鈎。”
“那倒不用。”李阮棠轉身,走到窗邊輕輕敲了敲,“不過為了孟公子清譽,隔着紗帳遠遠瞧一眼,至于公子的藥——”
身後,小郎君的呼吸聲漸漸有些發沉。
李阮棠聽得眉心生緊,一轉頭才發現,剛剛還嚷嚷着不瞧上一眼傷勢就睡不着的人,這才多久的功夫,就已經伏在桌上,睡得香甜。
李阮棠靜靜地看了一會,那顆掙紮許久的心,忽得就落在了實處。她有些好笑地彎起唇角,是啊,他不過是來打探消息的。
這般旖旎,恐怕也就只她當了真,入了戲。就如同兒時與他拉勾說過的話,現如今記住的也只她一人。
李阮棠輕輕嘆了口氣,緩步走向睡熟的少年郎,他手裏還緊緊攥着帶來的傷藥。似是嗅到了熟悉的清甜,小郎君手指一松,不等李阮棠将他的手臂搭在肩頭,自己就先靠進了她的懷抱。
“唔,妻......”
迷迷糊糊的低語被院中走近的腳步所掩。
“世女。”未丹的聲音低低從門外響起,她瞧了眼李阮棠抱在懷裏,用黑色披風從頭到腳裹得嚴嚴實實的人,立馬會意,“屬下這就去安排。”
院牆的另一邊,游廊下的珠簾已被人輕輕掀起,偏偏知秋攙扶了幾次,都不能将孟均從李阮棠懷裏帶出,反倒讓他将人又抱得更緊。
眼瞅着李世女脖頸都被勒紅,知秋一怔,知趣地退開半步。只在李阮棠猶豫時又道,“公子體弱,還請世女盡快送他回房。”
落下的珠簾聲聲清脆,猶如手拂過琴弦,叮叮咚咚響成一片。
剛剛還一臉冷傲的李阮棠,此刻正彎腰站在小郎君床邊,滿眼無措。
他人是睡在了床褥上,偏手臂還挂在李阮棠脖頸上。
外間,有輕微的響聲傳來。
李阮棠微微蹙眉,稍一分神,就又被小郎君拉近幾分,他似是用了全身的勁。扯得李阮棠一個趔趄,直直撲向床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