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小豬尾巴和紅油豬耳朵

莫謙長這麽大，還從來沒被人挂過電話。頓時怒從心中起，惡向膽邊生。連撥了五六遍，最後終于成功被駱景修拉黑。

莫謙有點傻眼，雖然他真正的戀愛經驗其實不怎麽多，但剛回來第一天就被企圖重歸于好的對象拉黑，怎麽想怎麽都是不妙的展開。

“還是以前可愛。”莫謙喃喃地說，将手機丢開，朝後一仰，躺在了床上。

今天起了個大早，之後也沒閑着。他早有幾分困倦，但還有事情沒做完，又惦記着找駱景修的事，本想躺一會兒就起來，可或許是因為萦繞周身的氣息實在讓他安心，不知不覺，竟漸漸迷糊起來。

主卧室的床異常舒适，莫謙整個人小動物一樣縮在蓬松的被子裏，半夢半醒間尋找着駱景修的氣息。

他在夢中回到了兩人初識的那天。

那時莫謙剛剛畢業，他在大學期間已經有了幾部作品，拿了幾個頗有分量的獎項，其中有一部作品票房也不錯，讓他又狠狠火了一把，名氣已經碾壓同生代，正是如日中天的時候。

換成其他人，年少得意，此時必然多少有點膨脹。但莫謙并不是一般人——這裏的意思并不是說十六歲成名的他少年老成、低調沉穩，而是因為他平時就是一副自信心過剩的自戀樣子，實在已經不能更膨脹了。

正值九月十日，他回學校看望恩師路茗教授。

學校附近有一家熟食店，鹵味做得一絕。路老師最喜歡吃他們家的小豬尾巴和紅油豬耳朵，莫謙特意繞了點路，準備買點當中午的下酒菜。

進了那道熟悉的門，熟悉的鹵味香氣鋪面而來，這是最具人間煙火氣的美食，無論多麽高雅的食客，嗅到濃郁肉香的剎那，都忍不住口水的瘋狂分泌。

于是，在一堆肘子、豬蹄、豬尾巴，和一個碩大的鹵豬頭之間，莫謙看到了一個與周圍的氣氛格格不入的少年。

他站得筆直，身姿挺拔，神情肅穆，長長的睫毛垂着，露出的側臉寫滿了嚴肅認真。總之，整個人像是在實驗室做着某種高精度的實驗，而不是在熟食店挑選最肥嫩的豬尾巴。

長得真俊。這是莫謙的第一反應。

他見過那麽多俊男美女，但第一眼看到駱景修，就留下了深刻印象。駱景修身上有種特別的氣質，像冰雪般淡漠而聖潔，哪怕不聲不響站在那裏，都會自然而然成為人們視線的中心。

莫謙覺得很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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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熟食店，他遇到了一個冰雪一樣的少年。

老板拿出一個簽名板，笑眯眯地請少年簽名。少年淡淡地看了一眼，禮貌地搖頭拒絕：“我還不是演員。”

老板笑着說知道，還要說什麽，一擡眼看到戴着一副碩大墨鏡的莫謙進門，頓時笑得更開懷，連連招呼道：“大明星來了、不對，你小子現在是影帝了啊。我在電視上看了，最佳男主角——嘿，厲害！”

說着，他給莫謙裝了個碩大的肘子，頒獎一樣遞給他：“祝賀你！趙哥一點心意，也給你發個金肘子獎！”

“那可謝謝趙老板了！金肘子一出，那什麽金這個、金那個全都得靠邊站！真香啊，這絕對是我收到的最牛逼的大獎了，還是咱趙哥厲害。”

莫謙幾句話把熟食店老板逗得直笑，連眼睛都快看不見了。雙手接過大肘子，莫謙問：“對了，還要我簽名麽？我特意又練了練，現在簽得比以前還好！”

又對那少年解釋道：“趙哥這店可不一般，演藝圈多少成名的大腕都愛吃這口。趙哥有個習慣，遇到咱學校的學生，都要留個簽名，你看那邊牆上全都是。仔細找找，半個娛樂圈的演員都在這裏了。”

那少年還是冷冷淡淡的，漆黑的眸子如同浸水的墨玉，清淩淩地朝牆上一掃。

整面牆都被各式各樣的小鏡框裝飾起來，其中最顯眼的就是大大的“莫謙”二字。這人簽名的時候不知道出于什麽心理，寫得奇大無比，還用的超粗記號筆，非常吸引眼球。

“你簽名的時候可以寫大一點。”莫謙還現場熱心傳授經驗，“有一次，一個咱學校畢業的知名導演過來買豬蹄，一眼就看見我的簽名，我因此多了一個試鏡機會呢。”

少年定定看了他一會兒，目光裏看不出什麽，只是依然搖頭：“我還不是演員。”

“知道你不是，但以後不就是了麽。”店老板笑道，“我看人看了這些年，不會錯的，小兄弟你以後一定會紅得發紫！”

少年搖搖頭，臉上沒什麽表情，但拒絕的意思很堅定。老板見狀也不好勉強，莫謙打了個哈哈，想說點什麽緩和一下略帶尴尬的氣氛。

那少年卻突然看着他問：“你怎麽知道我的大學？”

“方圓幾裏就一所大學……看你這臉蛋，表演系的吧？”

“導演系。”少年少有地解釋了一句，“我最尊敬憧憬的演員，導演系畢業。”

“不錯不錯，小學弟，我也是導演系的。”莫謙以自身經驗肯定道，“小夥子前途無量，以後一定會成為一名好演員。到了那時候，再回來給趙哥補個簽字呗？”

少年扭過頭，好像突然對油亮的鹵豬頭産生了濃厚的興趣。這一偏頭，莫謙才發現，他的耳朵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全紅了。因為少年皮膚很白，紅得異常顯眼……就像鹵好的豬耳朵。

——打住。

莫謙停止了腦內跑火車，哪怕是他，都覺得把小帥哥的耳朵比喻成鹵豬耳有點過分。

這邊胡思亂想着，那邊少年沉默片刻，低聲回了一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