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烤串兒◎
“要說燒烤啊，咱們這一片兒，就數你張叔手藝最好。”
丁興海手裏忙着給魚裹幹粉，嘴上也沒閑下來，“早些年這附近開過多少燒烤攤啊，最後堅持下來的只有老張，後來還開了店。可惜現在住這片兒的年輕人少，他那店生意也不怎麽紅火。”
丁靈回想了一下，“是原先在咱們胡同口賣烤串兒的那個張叔叔？我記得小時候，您老帶我去買大腰子！”
“對，就是他。他烤的腰子一點都不膻，這麽多年還是那個味兒！”
“他那個店就在地鐵口西邊的胡同裏，你要是去的話，注意看門口挂了個‘串’字的就是。”
說着，丁興海擡手擺了擺，示意丁靈後退兩步，“小心，別被油崩着。”
裹了幹粉的魚，下入油鍋，發出“滋啦”一聲。
丁興海熟練地用勺往魚皮上淋着熱油，待兩面都形成一層金黃的脆殼，才将其撈出。
臺上還放着一碗番茄丁，和幾碟調味料。
丁靈好奇問，“您這是打算做什麽菜？”
“茄汁魚。”
說來也是奇怪，丁興海昨晚躺下以後，翻來覆去睡不着，嘴裏總回味着那股番茄味兒，後來好不容易睡着，夢裏還夢到自己掉進了一座番茄園，在裏面抱着大番茄打滾。
一早起來，他就忍不住對廚房裏的番茄下了手，“夏天吃這個味兒開胃，我琢磨着做兩道新菜給客人試試，反響好的話就加在菜單裏。”
菜單裏現在也就那二十來樣常見的家常菜，最近才多添了一道寶塔扣肉。丁靈沒想到，昨天那顆番茄，竟然還能勾出她爸嘗試新菜的瘾。
這可真是……非常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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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沒時間等新菜出鍋。
丁靈今天約了蔣思思一起去電腦城，買拍視頻要用的器材，她目前還沒打算換昂貴的專業相機，選擇的都是能與手機配合在一起的設備，比如補光燈、麥克風，還有固定手機用的桌面三腳架。
采購完，丁靈順勢提到，今晚要去拍攝一家味道不錯的燒烤店。尤其店裏的烤羊腰和烤牛油，堪稱一絕！
蔣思思愛吃這個，聽了直呼可惜。
早知道，她就不該答應隔壁C大的男同學，今晚一起吃飯！
…
京市的夏夜，是由啤酒、燒烤、小龍蝦組成的。
丁靈特意等到天黑，才向燒烤店走去。
他們這一片都是不規整的大雜院，商業化程度遠不如那幾條挨着著名景點的胡同，開店的少，住戶多，這個時間已經沒什麽人在外面溜達了。
丁靈拿手機打着光，才看見店門前挂着的“串”字。
一進門，就見兩口正在“咕嘟”的大鍋，一左一右，像門神一樣杵在兩側。
店裏空無一人，通完院子的後門敞開着，門簾被風吹得輕輕擺動，不斷有說話聲和燒烤的香氣，從外面飄進屋裏。
丁靈挑開簾子向後走，外頭是個和丁家小院差不多大小的院子，院裏支了兩張桌，挨着牆根，擺了一溜烤架，上面正燃着炭火，烤着一排生蚝。
現在只有一桌客人。
穿着白色汗衫的中年人一邊看着火候，一邊扭頭和客人聊天。
見丁靈進來，他愣了一下便反應過來，“是老丁的閨女，叫靈靈對吧？幾年沒見，都長這麽大了！快進來坐。”
丁靈眨眨眼，“張叔叔，您怎麽知道是我？”
“你爸上午就來電話啦，說你晚上要過來拍視頻，特意叮囑我多留點肉吶！”
老張掀開旁邊架子上擋着的塑料膜，裏面是一張張不鏽鋼托盤，上面整齊碼着腌漬好的肉串。
“你看，這些夠不夠？”
少說也有十斤了。
他這肉串個頭都大，一般小姑娘吃個七八串就飽，能吃十串，就算超水平發揮。
說實話，老張是有些擔憂的，他怕丁靈是那種“光拍不吃”的，或者吃的很少，這種擔憂在看到丁靈本人後變得更甚，這麽瘦的姑娘看着可不像是能吃的。
老張忍不住建議，“要不先少烤點吧？我這兒的肉串都大，每串差不多有一兩，先來個五串羊肉，五串牛肉？”
“張叔叔，我飯量有點大……先來二十串羊肉，二十串牛肉，十串牛胸油，十串小腰，十串板筋。”
丁靈停頓了下，看一眼旁邊牆上挂的菜單，繼續點，“錫紙豆腐、烤茄子、烤韭菜、烤豬蹄也各來一份，生蚝要十個，再加十串雞翅，十串饅頭片吧，吃完我再加。”
這一連串報的，老張都差點兒沒記住。
這何止是飯量“有點大”啊，這是特別大！
旁邊桌的客人都驚了，這桌是三位年紀相仿的中年人和一位年輕人，年輕人忍不住問：“美女，你胃口這麽好啊？”
丁靈正從包裏掏拍攝設備。
年輕人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你是做大胃王吃播吧？”
還真不是。
丁靈的視頻主要拍食物，和她自己吃飯時的狀态，從沒特意展現過食量多少。哪怕在“鐵鍋炖大鵝”那期裏她沒少吃，也沒有人說她飯量大，都是在說她吃得香，吃得樣子能勾人食欲。
“不是，就是拍拍普通的美食視頻。”丁靈簡單解釋一句，支好手機，準備開始拍攝。
“我這個是錄制，不是直播，不打擾你們聊天的，拍攝完我會回去剪輯一遍再上傳，你們如果介意，我可以通過後期處理，把你們聊天的聲音淡化或者剪輯掉。”
坐得離年輕人最近的一位中年大叔，正是年輕人的父親，剛聽兒子小聲科普了一遍什麽是吃播，豪邁地一拍大腿，“删啥啊，甭删了，我們不介意！”
說完好奇地又多看了兩眼，問：“那是不是我們現在說話，你全錄進去啦？回頭你的觀衆也能聽得到？”
“我還沒開始錄……”
丁靈拿手點了下屏幕，“現在是了。”
結果大叔立馬不吭聲了，明明不在鏡頭內，卻連坐姿都變得端正了許多。
丁靈調整一下位置，先将鏡頭對準老張，準确的說，是對準老張身前的烤架。
炭火燒得正旺。
滋滋冒油的牛胸口在火苗的撩撥下，形成一層酥脆外衣。
肥瘦相間的牛羊肉逐漸由鮮紅，變化成誘人的黃褐色，最後撒上一把老張的秘制燒烤料，滋味一下便激發出來。
丁靈悄悄咽口水。
好想将時間快進十分鐘，現在就把這些美味，統統送入口中。
牛胸口，牛羊肉筋和肉串是最先好的。
丁靈将三腳架找了個位置放好，正好能拍到她和背後的烤架。
她最先拿起那把牛胸口，這種主要是油脂的食物，一旦涼了味道便會大打折扣，趁着剛烤好，丁靈趕緊咬了一口。
酥脆卻不肥膩，和上一輩人兒時喜愛的豬油渣異曲同工，卻更像是豬油渣的豪華升級版。
她将別在衣領上的麥克風往上提了提，“這個牛胸口外面烤的很脆，但口感卻一點都不幹。你們聽！”
她握住鐵簽，一口撸下整串牛胸口，咬在嘴裏，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十串牛胸口很快就被吃光，丁靈又将手伸向羊肉串。
考驗一家燒烤店好不好吃，羊肉串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環。
老張烤出來的羊肉串味道不沖，調料并未完全掩蓋住羊肉本身的鮮味，丁靈咬了一口，再将肉串湊近鏡頭展示，“這個羊肉汁水很足，味道也鮮，應該不是冰凍過的。”
“張老板每天早上五六點就要去牛街進貨的，肉的品質沒得說！”剛剛還正襟危坐的中年人接話道。
同桌其他人也跟着附和，“對的對的，這個肉別說做羊肉串，拿起涮火鍋都沒問題！”
也随之遺憾，“哎，要不是這店位置不好，生意肯定比現在好多了。”
丁靈也覺得惋惜，她已經很久沒有吃過這麽好吃的烤串兒。
很快，其餘燒烤陸續上桌，丁靈也顧不上惋惜，一手握着簽子，一手拿着筷子，一口串兒，一口茄子、韭菜，吃得停不下來。
旁邊那桌的生蚝也上了。
他們四人點了十六個，是今晚最後一樣東西。
前面吃了不少肉，他們還以為吃不下這個，沒想到看着丁靈吃，不自禁就伸出筷子，等反應過來，桌上只剩下一堆空殼。
“張老板，再來二十個生蚝，二十串胸口，四個豬蹄！”
“好嘞。”
桌上只餘空盤，丁靈關閉錄制。
吃完手中最後一片烤饅頭，這才想起來自己沒有點經典項目，“張叔叔，店裏還有羊腰嗎？”
“有啊。”
老張算是對丁靈這胃口服氣了，也不再勸她少點，而是看了眼自己的存貨，“還剩八串，夠不夠？”
“您都幫我烤了吧，我等下直接帶回去，我爸也愛吃這口。”
旁邊那桌的客人已經結賬走了，店裏就剩下他們，丁靈索性站在邊上看老張烤。
視線穿過被風吹起的簾子，落在門口那兩口大鍋上，“門口那兩個鍋裏煮的是什麽？”
“那個是羊肉湯。”老張頭也沒擡，一手翻轉腰子，一手往上刷料。
“我等下給你裝兩碗，你帶回去就成，不用給錢。”
“那怎麽行？”丁靈猜到這家店賺的不多，畢竟用的都是好食材，利潤相對有限。
老張擺擺手，“沒事，那個本來就不單賣錢的。其實就是用串串兒剩下的料熬的，一般有外賣員或者胡同裏的老人過來，我都會送一碗。”
這頓燒烤的素材，拍得相當充足。
鏡頭視角只有兩個，丁靈卻在後期剪輯上下了功夫，她先截用了幾張烤串圖片，和幾張自己撸串時的神态，做了個五秒鐘開頭。
随後插入烤架特寫，播了一段老張烤串的畫面。
接着才将視角切回餐桌，響起鄰桌中年大叔的聲音。
後面都是她在吃燒烤的鏡頭，背景是老張烤串兒，偶爾還穿插着鄰桌的搭話。
這麽剪輯過後，視頻更多了些趣味。
丁靈将做好的視頻發給蔣思思看，時長近二十分鐘，看完後，聊天框馬上彈出好幾條消息。
【！！！！！！】
【媽呀，烤串兒太香了！】
【我很後悔為什麽要去約會！臭男人哪比得上牛胸口和羊肉串！】
丁靈嘴角上揚。
看來這段視頻是成功的，她松一口氣，點擊上傳，随後回消息安撫道。
【明天帶你去吃，就在我家旁邊。】
…
溫敏如是一位電臺主持人，她的愛人則是京市電視臺生活頻道的記者。
自從開始工作，為了保護嗓子，她很少吃辛辣刺激的食物，曾經最愛的燒烤，更是早就戒掉。
嘴饞時只能看看燒烤視頻，聊以慰藉。
這天深夜，她在D站刷到一條新發布的燒烤視頻。
視頻裏的燒烤格外誘人，更誘人的是博主在吃燒烤時的狀态。
單是透過視頻觀看，她都仿佛能從心底感受到食物的美好。
評論裏已經有人扒出了燒烤店地址。
溫敏如忍不住拍了拍身旁的愛人，“老公，我們明天去吃這個吧？”
溫敏如的愛人正在思考工作上的事情。
他們臺周日晚有一檔節目，這期的主題是“毋以善小而不為”，總共需要十個選題，還差最後一個。
愣了一下才疑惑道，“你不是不吃燒烤？”
“偶爾吃一次也沒關系吧！你看這個視頻裏說，這家燒烤用的肉很新鮮，調料味也不是特別重，我覺得應該不會很刺激嗓子。”
溫敏如的愛人和她感情極好，想想便點頭道，“行，那我們明天就去吃。”
沒想到這頓燒烤，不但滿足了夫妻倆的味蕾，還解決了他困擾幾天的難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