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唐茗覺得左詩雲瘋了。

她不覺得左詩雲是因為喝了幾口酒而精神恍惚，她只覺得這個女人是瘋了。

只有她瘋了，才能解釋她嘴裏為什麽會出現那些奇怪的話，那些令人發怵，令人覺得恐怖的話。

唐茗防備着，與左詩雲拉開距離，在擁擠的人群之中，神情嚴肅的看着嘴角依然挂着笑意的左詩雲。

左詩雲好像暗夜之中的魔鬼，黑色的外裝也好，由內之外散發的魅力也好，都像是捕捉到了美食一般，正在思考着該如何一步步的将這個美味，吞噬殆盡。

左詩雲同樣在安靜的看着唐茗，看着她全身的防禦姿态，卻也沒有絲毫的收斂與改變。

她笑着說：“你不用這樣，我說着玩的。”

唐茗沒有說話，她似乎覺得還好這裏是酒吧，是左詩雲什麽都不能做出的公共場所，她才能找回少許的安全感。

“你的反應很有趣，不自覺就稍微玩大了一點，真的不用擔心。”左詩雲這才收斂了危險的氣息，看着唐茗的眸中展現的也多了些真誠。

“是嗎？”唐茗神情凝重的反問，又補充道：“可我不喜歡。”

“我現在知道了。”左詩雲聳了聳肩，看起來有些無奈，繼續道：“所以，我不會再說了。”

她向唐茗走近了一步，唐茗立刻眯起了眼睛，眉間蹙起，逃離似的向後退了半步。

她并不想讓左詩雲靠近，即使這個女人的身上，已經沒有了會令她恐懼的威脅，但她依然無法接受說了那種話的左詩雲重新站在她的身側。

“對不起，玩笑開過了。”左詩雲見着唐茗逃離，只好更加主動的道歉，“作為道歉，我可以答應你的一個請求。”

“什麽請求都可以？”唐茗追問道。

“什麽都可以。”左詩雲笑着點頭。

“那就...”唐茗幾乎沒有思考，在她的心裏，現在只有一個請求，在不斷反複的出現在腦海之中，那就是...

“拜托你離我遠一點！”

唐茗臉上的表情冷淡，她無法思考，也不敢想象，如果不就此結束她們之間幾乎還未開始的友情，那麽将來，左詩雲可能會對她做些什麽。

唐茗的話讓左詩雲愣住，她的笑容僵在臉上，并逐漸的歸于平淡。

“你确定嗎？”左詩雨問道。

其實她也不是沒有想過這個要求，只是看着唐茗臉上的防備，她就能夠猜測到這最後的可能。

她只是想賭一下，賭那個一點點的可能，賭唐茗不會在這種毫不理智的時候做出決定。

“确定。”唐茗回答的沒有絲毫的猶豫。

但其實并不是這樣，她內心深處是猶豫的，是想在理智一點，想等酒精發酵情緒，讓那些混亂的情緒都冷靜下來之後在做決定。

可是嘴上并沒有給她更多思考的時間，而酒精也随之放大了她的沖動。

就這樣，讓欠斟酌的決定，無法收回的擺放在了兩個人之間。

左詩雲看着唐茗沉默了片刻，她的視線緩慢的從揚起與唐茗對視的高度，一點點地落在了地面。

她收回所有躁動的情緒，化作一聲失落的“好”。

左詩雲再次擡起視線時，嘴角已經挂起了新的笑容。

那是唐茗熟悉的笑容，是禮貌的，充滿距離的，溫和的，面具之上的，屬于校園之中，那個所有老師都喜歡的，乖巧好學的學委的笑容。

唐茗一時間也不知道自己應該露出什麽樣的表情，該再說點什麽。

只是看着左詩雲失落的答應那個瞬間，她就後悔了，後悔她這麽着急，甚至像是有些開不起玩笑的就與左詩雲拉開了距離。

可說出去的話如潑出去的水，是收不回來的，她已經沒有後悔的機會。

左詩雲一點點的向唐茗走近過來，這次，唐茗沒有後退。

她雖然看不清左詩雲，卻也能明白，這樣連她都能感受到的距離感，是因為左詩雲絕對不會再對她做什麽出格的事。

“那我先自己去舞池了。”左詩雲走近到唐茗的身邊，才聲音溫和的說道。

這已經不是她應該停留的地方，至于唐茗，她也不想思考，她究竟想要從她身上得到什麽了。

也許就像許銀塵，她的親生母親說的那樣，她和唐茗不合适。

連做朋友都不合适吧。

唐茗沒有回應，但她的視線一直追随着腳步沒有停留的左詩雲，看着她擠進人群站上舞池，然後逐漸被人群淹沒，無法在輕易找見那個誘人的身影。

“唉...”

唐茗嘆了口氣，她好像也沒有了什麽興趣，不想去舞池裏放松，反而更想回到卡座喝悶酒。

可她和左詩雲之間的關系，在那些還在游戲之中的兄弟們眼中，上一秒還是恩愛的小情侶，下一秒就分道揚镳，果然還是有點不太行吧。

而且還把左詩雲這樣一個女孩子放在酒吧裏不管不顧，若是出了事情，那是她帶進來的人，也自然得由她負責...

稍微冷靜下來想想，唐茗就覺得頭大。

她胡亂的在腦袋上抓了抓，順着左詩雲進入舞池的道路，也跟着擠了進去。

進入舞池想要找人太難了，唐茗努力的在各種味道，各種白花花的手臂之間尋找着左詩雲的身影。

至少今晚這場戲得繼續演下去，要絕交，也等散了場，只剩下她們兩個人的時候再實行。

唐茗沒有帶手機進來，也不知道自己找了左詩雲多久，她只記得震耳的音樂聲，在她找到左詩雲的時候，已經換了三首。

“喂！”唐茗把左詩雲随着人群舉起而舞動的手捉住，湊到她耳邊道：“我說的請求，是不是時間也得歸我來定！”

唐茗不是來尋求左詩雲左詩雲的想法的，她只是來通知的。

“那就等散場再...！”唐茗義正言辭道。

“在此之前，你不要再說那些奇怪的話！”唐茗補充道，卻似乎紅了耳根。

“我知道了。”左詩雲臉上的表情沒有太多的變化，在群魔亂舞的人群之中，仍然保持着那份異樣的乖巧與柔弱。

但她心裏很清楚，唐茗是不放心她一個人在酒吧裏出事，才會突然改變決定的。

她不會為難唐茗，特別是即使在憤怒不滿之中，依然會擔心她安危的唐茗。

唐茗陪着左詩雲在舞池了玩個半個多小時，身上的汗漬不知是因為舞蹈的作用，還是因為擁擠而産生，讓兩個人回到卡座的時候，都有些潮濕。

“套上，出來了涼。”唐茗把左詩雲的外套給她披上。

左詩雲看着唐茗感激的笑了一下，之後她端起自己的酒杯，伸向了唐茗，溫聲道：“幹杯。”

唐茗愣了一下，連忙将自己的酒杯端起，與左詩雲輕輕碰了杯。

玻璃杯相撞的清脆聲音在兩個人之間響起，似乎将兩個心虛不寧的人都敲醒了。

她們都是微微一愣，又莞爾一笑，仰頭将酒水一飲而盡。

“你去和他們玩吧，我一個人可以。”左詩雲看着唐茗說道。

“......”唐茗猶豫着将酒杯放在桌子上，糾結了片刻之後才回道：“那你不要喝太多了。”

“嗯，我有分寸。”左詩雲的回答，她的用詞，都重新回到了那種唐茗不太喜歡的，文绉绉的感覺上。

“你...算了，你自己知道就行了，反正喝多很難受，我先過去了。”

唐茗想說“你別這麽說話”，但是她說不出口，她的決定終究成為了兩個人溝通之間的心結，也不怪左詩雲會用她不喜歡的方式。

畢竟那種狀态，才是左詩雲面對不熟悉的“熟人”時，更加常見的模式。

她起身和準備去舞池的兄弟換了位置，重新加入到游戲之中，只不過她有些心不在焉，視線總是會飄向左詩雲的方向。

她看到左詩雲在低頭玩手機。

她也看到左詩雲在一個人安靜的喝着酒。

那些沒有在游戲之中的兄弟，偶爾也會端着酒杯去向左詩雲敬酒。

左詩雲沒有拒絕，有人來敬酒，她就陪着喝，沒有人敬酒，她就自己安靜的喝着。

唐茗越看越覺得哪裏不對勁。

左詩雲的行為太異常了，她臉上長久維持着的笑容也太異常了。

“唐茗，別看了，趕緊喝！”身邊的小兄弟戳着唐茗的胳膊，将她飄蕩在左詩雲的注意力拉了回來。

“到我了？”唐茗疑惑的問道，還翻看着自己的篩盅，想要猜新的數字。

“別看了，裝什麽傻呢？趕緊喝！”小兄弟笑調侃，“你這家夥盯着嫂子看得眼睛都直了！私下還沒看夠呢嗎？！”

唐茗立刻瞪了一眼說話的男生，沉默着将自己面前懲罰的酒水喝了下去。

“你們先玩。”她果然還是不太放心在喝悶酒的左詩雲，起身離開了游戲的位置。

“怎麽回來了？”左詩雲看着唐茗在自己身邊坐下，疑惑的問道。

唐茗看着左詩雲，想問她怎麽了，又覺得她突兀的關心有些尴尬。

可是不問，她又不是很放心一直喝個不停的人兒。

唐茗糾結着将視線收回，這麽盯着看了半天，什麽話都說出來，那感覺似乎更尴尬了。

而就在她收回視線，擺正腦袋的同時，左詩雲的身子柔軟的向她貼了過來。

“謝謝...”

左詩雲的聲音很輕，大概是很努力地強撐到了唐茗發現她，讓她能确認唐茗會關心她的最後一刻。

“晚安...”

聲音落下之後，不用等唐茗詢問确認，左詩雲便已經進入了昏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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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唐茗：好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