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九個小心心

男生聞言站住，淡淡的光暈染在他的四周，本是有些冷淡的五官奇異的被沖散不少，看起來竟有些柔和。

“我要跟你一起去。”林之尋臉色有些滾燙，大概是被太陽炙烤的，今天太陽太大了，她吐字放的緩慢，說到最後因為底氣不足聲音如同蚊蟲嘤咛。

楚辭倒沒有什麽其他的反應，目光只是稍微的混亂片刻，便恢複了淡薄無光。

“嗯。”輕輕淺淺的一個字。

居然答應了，林之尋回不過神來。

突然間林之尋有些開心，眼神中也迸射出斑斑點點的光，笑容很傻氣，但很溫暖，一看就是溫室裏寵大的孩子。

可以，有進步。

林之尋上樓前給自己做了n久的思想準備，這算是傳說中的見家長嗎？太突然了吧，她還沒有準備好……

更何況萬一要是給叔叔阿姨留下個不好的印象可怎麽辦。

林之尋絞着手指看着電梯門發呆，楚辭蹙眉，顯然搞不懂一個電梯有什麽稀奇的，也至于看這麽久。

“林之尋。”楚辭反問，音調微微提高，尾音上翹，聽起來隐約有些撩人的感覺。

果然，林之尋“噌”的一下紅成了大閘蟹，媽媽呀，有人撩我！

大腦暈乎乎的，滿腦子都是他冷淡的卻極其勾人的聲線，林之尋突然有些忿忿，不娶何撩！

渣男。

還不知道自己被定性為渣男的楚辭淡淡的掃了她一眼，眉宇間有些不悅，林之尋見狀也不敢在耽擱，極其識趣的走了出來。

楚辭家在十樓，房子很大，陳設簡單，顯得空蕩蕩的，林之尋皺了皺眉，心裏下意識的覺得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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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說居所至少會有生活過的煙花氣息，而楚辭家卻一點這種感覺都沒有，仿佛随時都能離開的模樣。

就算跟她說幾年沒人住她估計也是信的。

“你爸媽去上班了嗎？”林之尋故作毫無察覺，天真無邪的問道，目光看似在認真的觀察四周，實則餘光緊緊鎖定着他，試圖通過楚辭的面部表情發現一些自己想要得到的訊息。

但林之尋失望了。

楚辭連一絲情緒也無，眼睛都沒眨一下，就這麽直接了當的無視了林之尋，不過從他黢黑的眼神中林之尋卻下意識的覺得，或許楚辭不像他表現得那麽無動于衷。

林之尋心裏腹诽，小哥哥臉色好陰沉啊嗚嗚嗚，吓人。

楚辭在角落裏把傘拿了出來，而後便自顧自的從壁櫥裏拿出一個碗，倒上貓糧後放到了桌子旁邊。

林之尋抱着傘覺得自己有些多餘，她尴尬的摳着傘柄，決定還是先走，雖然存在感要刷，但次數多了又怕引起他的厭煩。

追人，要識時務。

“楚辭，那我先走了”。縱使心裏有千般不舍，林之尋按耐住悲傷，詢問道。

楚辭點了點頭，林之尋見狀有些失落，小腦袋沮喪的耷拉着，像是被霜降了的茄子。

楚辭眼底翻湧着莫名的情緒，突然擡手垂下眼睑，手指摳着手中的貓。

“謝謝。”他突然道，聲音正經。

林之尋愣住，顯然還沒有反應過來，等大腦上線之後才覺得他口中的感謝是指她借傘這一行為。

林之尋雖然不喜歡他劃得這麽清，但被楚辭謝還是很激動的。

看着楚辭好看的五官，林之尋舔唇，口中的話翻滾着，卻又被她壓制了下去。

——別說是傘，你要天上的星星我也去給你摘。

現在說出來肯定會把人吓跑，林之尋一本正經的決定要忍耐一下。

小不忍則亂大謀，絕對不能壞了她的大計。

少女臉上的表情立刻變得十分正經，仿佛在跟國家領導會面一般，點頭時頭發跟着微微一動，傻乎乎的。

楚辭覺得搞笑。

等林之尋走後，手中的的貓突然炸毛，“嗷”的叫了一嗓子，掙脫開他的懷抱，在他手背留下幾道清晰的抓痕。

或許是剛才抱它時力氣太大了，也或許是它小性子犯了，但楚辭也沒有閑情逸致去追究原因。

小貓看着小，撓起人來還是挺疼的。

楚辭看着手背上的傷痕，喉嚨微動，只覺得口中口幹舌燥，不由自主的伸出舌頭在唇上舔了一下。

鬼使神差的楚辭腦海中浮現一個含着幾分笑意的女孩，模糊的五官漸漸清晰，最後演變成林之尋的模樣。

貓和林之尋，二者倒是有幾分相像，就是不知道林之尋炸毛會是什麽樣。

楚辭目光淡漠，懶散的靠在沙發上，目光随着窗外飄向很遠，仔細去看會發現他的眼底翻滾着幾分不明顯的笑意，轉瞬即逝，快的人無法察覺。

林之尋回到家之後，無心寫作業的情況下她做了小餅幹，手藝欠佳，小餅幹烤的有點過，外表帶着焦黑的糊，她卻還是很興奮。

下午時，她收拾好東西準備去學校，公交車上車上人不算多，不少穿着三中校服的人，林之尋猶豫了幾秒走到了最後靠窗的位置。

林之尋雖然性格鬧騰，但對陌生人還是比較收斂的，她拿出耳機默默地聽着歌。

在下一站時又上來幾個男生，看到最後的林之尋後其中一個比較壯，留着板寸頭的男生眼神一亮：“呦，這個妞怎麽沒見過，三中的女生我們應該都認識吧。”

“還真是。”另一個瘦子在玩手機的空暇中也擡起了頭，眼神也漸漸起了興味：“這小姑娘眼生啊，可能是新轉來的。”

“那要不去問問。”另一個看似老實巴交的男生小心翼翼的提議，眼神中帶着躲閃，手上提着好幾個書包，明顯很怕那個壯男生。

“行啊，你去問，要不到聯系方式你就下車給我走到學校，知道嗎，傻子。”瘦子吹了聲口哨，手掌在男生頭上拍了一下。

被拍的男生眼神窘迫，臉色也漲得通紅，緊緊的提着書包，一聲也不敢吭，只是看向林之尋時目光漸漸變得絕望。

女生的碎發散在耳邊，看着窗外的側顏恬淡美好，不知怎麽的，男生的情緒突然變得有些暴躁。

就像是充的飽滿的氣球“嘭”的一聲炸裂，氣體瞬間噴洩而出。

“不。”男生義正言辭的拒絕，目光堅定，手指緊握成拳，神情激動。

“呦呵”！壯男生和瘦子對視一眼，都在彼此的眼神中捕捉到如出一轍的不可思議，顯然都沒有預料到這麽懦弱的一個人，居然也會反抗。

“怎麽？”瘦子非但沒有發怒，反倒多了幾分調侃，好笑的在老師男生的腿上踹了一腳，沒用多大力，但男生一時不察，依舊被踹的一個踉跄：“怎麽着，憐香惜玉了？”

“不錯啊，小子有眼光。”

“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的模樣。”

幾個人樂呵呵的笑成一團，言語都是對老實男生的羞辱。

周圍的人聊天的聊天，打鬧的打鬧，顯然對眼前的事情都已經見怪不怪，但卻都默契的選擇了無視。

事不關己高高挂起，一個陌生人不值得自己去冒險拯救，萬一搭上自己就得不償失了。

于是大部分人選擇沉默，老實男生似乎也知道并不能指望她們，有些事情還是必須自己親自來做的。

這邊的吵鬧終于壓過了耳機中的歌聲，處在變聲期的男生聲音很刺耳，聽的時妍忍不住直蹙眉。

把手機音量關掉，她狀似漫不經心的往那邊瞟，餘光緊緊鎖定着那個受欺淩的男生，手指輕輕的摩挲着耳機線。

男生的眼神突然迸射出強烈的恨意，他突然想到了自己的過往，處處被欺淩，被當做保姆以及出氣筒，替他們扛下各種黑鍋。

而如今他們把目光投向了林之尋，可能是心裏積壓的怨氣全部都彙集在一起，也或許是出于對林之尋的感同身受，所以他毫無征兆的發了怒。

書包随手扔在地上，在旁邊嘻哈的男生臉色驟變：“你小子是不是……”

未說完的話在老實男生的拳頭中銷聲匿跡，幾人一看這還了得，紛紛掰了掰手指，關節發出“咔咔”的聲響，幾人提着拳頭就揮了上來。

老實男生滿腔郁火無處發洩，出拳再狠也終究是寡不敵衆，司機大叔見狀實在覺得不忍直視，也就說了幾句讨好的話：“算了吧，萬事好商量，小夥子給他們道個歉。”

司機也是好意，但男生實在無法茍同這一種所謂的“替他說話”的方式。

欺淩者成了正義者，而受害者反而要争取始作俑者的原諒。

男生覺得渾身發冷，這個世界本身就是不公平的，那他何苦祈求着別人的拯救，正如他向上帝祈禱了無數次，卻始終都沉淪在黑暗裏，成為惡魔的爪牙。

手指漸漸的撫摸上褲兜，他的目光寂靜空洞，那是一種無法言說絕望。

林之尋終于坐不住了，本能告訴她再不組織可能會出事，她摘掉耳機線，随手把它塞到兜裏，直直的站了起來。

“等一下。”林之尋站起身，瞬間她成為衆人的焦點，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過去。

伴随着甜美的女聲，此時恰好公交車到站，車上大部分都是去往三中的學生，沒幾人下車，上來寥寥幾人，最後一個身穿白色衛衣，戴着一個帽子，帽檐壓的極低，幾乎看不清臉，在一群深藍色的三中校服中鶴立雞群，格外顯眼。

林之尋瞳孔微動，男生微微擡起頭，唇極薄，擡手的時候恰好露出手腕上的黑痣，她驚喜道：“楚辭。”

居然在這兒還能碰到，真的是很有緣分了吧，林之尋興奮的叫了一聲。

只能說，緣，妙不可言。

楚辭聽到有人叫他眸光變得微妙，直直的迎了上去，看到林之尋時突然覺得合乎常理，除了林之尋也不會有人叫他的名字時還能這麽興奮了。

等汽車重新入正軌，平穩的行駛在馬路中時，一車人才大夢初醒般恍過神來。

尤其是那幾個起糾紛的，更是瞬間入戲，兇神惡煞的緊盯着那個男生。

林之尋心提到了嗓子眼，焦急的團團轉，末了想到了小哥哥。

上次在校門口親眼見過小哥哥力挑群人，那他打架應該是挺厲害的。

眼看淩亂的拳頭要再次落到男生身上，林之尋迅速跑到楚辭旁邊，半蹲下身體，可憐兮兮的拉着他的袖口，鼻尖有大量清涼的氣息灌入，她張嘴吸了一大口，說道：“幫幫忙吧，小哥哥。”

楚辭盯着她看，也沒說什麽，拽了拽衣袖起身就把那幾個刺頭給推開了。

看着坐在地上的男生他猶豫幾秒，伸出了手：“沒事吧？”

“沒事。”男生目光低垂，抓着他的手站了起來。

幾人覺得被落了面子很是喪氣，頗有些惱羞成怒的意味。

對于正值青春期的男生來說面子大過天。

仗着人多幾個男生底氣也足，本以為誰那麽大膽，看清瘦弱的楚辭不約而同的都覺得有些搞笑，心裏自動把他歸為來花式送人頭的。

“這體格沒那個能耐就不用學人家出風頭了行嗎，否則當着那麽多人的面丢了人兄弟你以後還混不混了。”壯男生毫不掩飾自己的譏諷。

楚辭沒什麽特殊的反應，也沒打算搭理他們，只是留了個名字：“楚辭。”

幾人臉上的笑容怔住，看楚辭的眼神從不可置信變成了不屑與嘲諷。

林之尋眨眨眼，啊嘞，什麽情況。

居然就這麽輕而易舉的解決了？

早知道小哥哥名字這麽好用肯定一早就報出來了，說不定男生還能少挨點揍。

老師男生松了口氣，身體也從緊繃的狀态變得松弛，只不過手指依舊沒離開褲兜，裏面的東西隐約反着光。

楚辭微不可聞的蹙起眉，壓低嗓音意有所指的說了句：“千萬不要沖動，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男生沒想到被人一眼看穿，目光躲閃壓根不敢正眼看楚辭。

的确是，在他的褲兜裏放着一個水果刀，本來是家用削蘋果的，不大卻很鋒利。

下意識的手指急忙離開褲兜，又為不知道把手放在哪裏而局促不安，最後雙手交叉放在雙腿前，正襟危坐，像個被老師盯梢的小學生。

林之尋眼冒紅心，小哥哥太帥了，嗚嗚嗚，真的好喜歡。

一切一切都喜歡。

“你要去哪兒啊，楚辭。”林之尋有些好奇的問，這個時間不去學校能去哪裏？

楚辭沒有應話，就在林之尋等待良久依舊沒有回應時，她垂頭喪氣的認定自己肯定是踩了雷。

心好累，小哥哥真的好難撩。

刀槍不入，軟硬不吃。

林之尋沒轍了，卻偏偏一點放棄的想法都沒有，沒辦法，喜歡子一個人就要包容他的所有，何況待人冷漠也并不是缺點。

至少，在林之尋看來不是。

小哥哥是在離學校還有兩站時下的車，林之尋眼神緊盯着他，直到看不到了，才不舍的收回了視線。

“你喜歡他嗎？”男生瞧出她的心思，不由得驚訝的脫口而出。

林之尋懵懂的轉過頭，似乎被突然的聲音吓了一跳，等回過神來才想起來剛剛是救了一個人來的。

“是啊。”林之尋笑眯眯的，她的确是喜歡楚辭，這對她而言也沒什麽難以啓齒的，反而因為喜歡他而驕傲。

林之尋喜歡楚辭，很喜歡很喜歡的那種。

她巴不得全世界知道，可她必須要忍耐。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呀。

男生聞言嘴角苦澀的勾了一下，學校裏關于楚辭的流言不少，但比較一致的是幾乎都是□□，而現在他也明白了，有些流言并不可信。

一個選擇對陌生人相助的人怎麽可能會是壞人。

兩個人倒是挺般配的，把心裏多餘的心思壓下去，他真誠的說道：“謝謝你。”

“不用客氣，我不過是裝腔作勢”，林之尋捂臉，對人家真誠的道謝感到愧疚，“你應該感謝小哥哥的，他超級有正義感的，我跟你說。”

接着，就是林之尋的花式吹噓時間，她仿佛沒長眼睛的盲人，閉着眼吹，塑造了一個正直無私的人的形象。

要是換一個人可能林之尋的謊言立刻被拆穿了。

但男生剛巧被救，對楚辭的崇拜感還沒消失，也就相信了她的鬼扯，加入了辭吹行列。

兩個人聊了幾句，林之尋覺得投緣就順口問道：“親，你叫什麽名字？”

“高一五班，袁呈。”男生有些羞澀的撓了撓頭，樣子看起來又傻又呆。

林之尋情不自禁的彎眼，朝着袁呈伸出了手：“高二六班林之尋。”

楚辭下了車後，敏感的反複回頭，生怕從後面冒出人來。

他步伐走的飛快，像是逃竄在外的犯人，拘謹而又謹慎。

在轉角的花店裏買了幾束白百合，百合花的香味在空氣中匍匐，楚辭的心髒鼓得漲漲的，随時處在緊繃的狀态之中。

接下來的步伐變得緩慢，楚辭每一步都走的格外的沉重。

手中拿着的東西也仿佛燙手山芋，他越往前走越難受，胸腔裏積壓着陰郁之氣，無形之中似乎有一雙大手，扼制着他的咽喉，讓他無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