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點心撬窗戶
“師尊，你在嗎？”門外，白瑤一手輕輕拍門，一手拖着一個晶瑩剔透的水晶盤。
空氣沉寂了片刻，白瑤才聽到墨離古井無波的聲音，“進來。”
白瑤推門而入，這是第一次，她進入墨離的竹齋。
天界自不必說，地廣人稀，人人住所奢華，而墨離有些與衆不同，他住在一處竹林裏。
這是東天境少見的大片竹林，一條有些蜿蜒的小徑，直通墨離的住所，說是竹齋，其實并不寒酸，倚竹而建的九層樓宇，雖是竹，卻散發着玉石的光澤，看起來就很不凡。
白瑤看一眼地上零星的小草，想着估計也就她走這小徑，墨離應該是靠飛的。
她面上一派恭敬，雙手托着水晶盤獻給正在安靜翻書的墨離。
“師尊，這是徒兒近日偶有所感，做的一道點心，特來進獻給師尊。”
她面上一派乖巧，墨離卻知道她的性子。
自界主允她可出東天境與玄淼那三弟子論道，她每日進進出出，全無修煉之态，前些日子還在她住所那處，起了個水晶房，也不知作何用處。
墨離翻書的功夫擡頭給了白瑤一個眼神，“無需如此，何事？”
不近人情，大冰塊。
裝乖巧，是上輩子白瑤的拿手絕活，她從記事起就在孤兒院長大，俗話說，會哭的孩子有奶吃，這話在孤兒院并不适用，孤兒院最不缺的就是孩子，你天天哇哇的哭，那護工也會煩，要想得寵，那就得賣乖，乖乖巧巧，愛說愛笑，白瑤憑着這一點，即使後來求學工作，也照樣吃得開。
仿佛沒看到墨離的眼神，白瑤嘴角微揚，露出個并不谄媚而帶着愉悅的笑，“師尊，徒兒自拜您為師，從未做一個徒弟應該做的事，近來我與玄淼師伯的三弟子膳始成了好友，她每每做出什麽新吃食，必要送給她師尊，徒兒這才知道，我做的實在太差勁，師尊，徒兒沒什麽事，只是想讓您嘗嘗徒兒做的點心。”
她一席話輕快而悅耳，絲毫不見任何的勉強，成功讓墨離的眼睛從書上移到了她身上。
半晌，墨離低頭，道，“放着吧。”
“師尊，徒兒見藥圃裏幾株孜珠快要成熟了，需不需要徒兒将它采摘下來。”白瑤并非天天撞鐘，她也下了些功夫，煉丹雖不會，可各種仙草已經認得齊全。
這話應是比送點心更加讨喜一點，墨離又看了白瑤一樣，微微點頭，“去吧。”
白瑤将點心輕輕放在墨離的桌旁，不帶疏離而又不失恭敬的離開…
要說這點心，當真是色香味俱全，她用的是界河旁的一種靈牛的奶，做出的奶油細膩而清香，帶着細潤的光澤，她雖不會什麽厲害法術，可畢竟是神仙之體，做一些小東西，也不費吹灰之力。
用天界的一種類似鐵的晶石做的裱花嘴，将奶油食材裱成了一個個如同雲朵的小點心，慢火烘烤出的點心，白嫩而松軟，一顆顆小巧的櫻桃點綴在上面，帶着些不食人間煙火的氣韻。
随着白瑤走出去，屋裏再度安靜下來，好似剛剛的清脆之聲從未有過，唯有偶爾書頁被翻動的沙沙聲。
良久，墨離看向桌子，那雲朵小點心應是剛剛做好，能感覺到溫溫的氣息，淡淡的香味飄散開來，不一時就彌漫在整個屋子。
幾千年不曾吃過凡間食物的他，輕捏了一顆放在嘴裏。
空氣從清冷變換為靜谧，墨離有些訝異的揚眉，不禁想到，玄淼那家夥，還挺會享受。
白瑤用一盤點心撬開了冰塊師尊的半扇窗戶，她有謀略有計劃，心中小九九藏的深，面上只管當個乖乖徒弟。
對于孝敬師尊，要說白瑤又十二分的真心，不見得，可要說全是假裝的，也并不對，時光嗖然而過，白瑤從每日和墨離的接觸中，發現了很多有趣的事，也慢慢在東天境，有了自己的定位。
初始，她每日裝模作樣煉煉丹，想着在墨離面前刷一波好感，她原本想着，正如界主所說，丹食同源，她菜做的好，這煉丹就算不精通，可日複一日煉一味最簡單的丹藥，應是簡單的吧。
事與願違，白瑤練了幾個月，無果。
許是看她日日煉丹，墨離給了她一絲肯定。
東天境自有結界，她以前從不知，一日，她送了一杯自制的蜂蜜柚子茶後，墨離給了她一張符紙。
這符紙就好像無形監控，只要有人入東天境，她心念一動，便可知曉。
這日，白瑤正在自己大殿裏苦苦鑽研煉丹之道，突感符紙震動，想着左右看不出什麽煉丹門路，所幸去替師尊迎接客人。
不想這客人來頭不小，北天境境主，玄淼，膳始的師尊。
在膳始的口中，她師尊是個食不厭精的，且他名字聽起來頗有些精致，白瑤本以為此人是個貴氣天成的主，沒想到卻是個大咧咧的家夥。
“墨離老弟，近來我有所感，一只腳踏入境界，可總覺得欠了些什麽，我老玄想着，還是得請你煉制一些歸元丹，讓我凝神聚氣，祝我一臂之力啊。”
頗有些話痨的樣子。
墨離依舊無絲毫熱絡氣，“藥草給我即可。”
白瑤暗地裏撇撇嘴，上輩子作為一個幾乎靠嘴吃飯的人，她把伸手不打笑臉人奉為金科玉律，可是，看看她這師尊呶，冷的讓人都不知道怎麽接話了。
她端着茶盤一步踏入大殿，“師尊，徒兒聽說玄淼師伯到訪，特奉來新茶與點心。”
随着她話音落下，玄淼如同見了什麽稀罕物，“我說墨老弟，早就聽說你收了個小徒兒，藏在東天境不給看，原來是這麽标志的女娃娃？”
他話音一落，墨離淡淡瞥向白瑤，白瑤面上一熱。
玄淼師伯，您誤會了，不是師尊不給看，實在是別人三五日便能修煉出來的神格，我整了十來年才出來。
修煉神格，為閉關狀态，白瑤覺得那是入定，因為雖然聽起來十年很久，可她覺得過得很快，沒吃沒喝，十來年就過來了。
可墨離卻說不是，白瑤看一眼墨離，又在臉上糊了一層臉皮。
她看向玄淼，害羞一笑，“師伯您過獎了。”
墨離：……
玄淼心情不錯，“唔，這茶不錯，我說墨老弟，這待遇，我在你東天境還是頭一次，你這徒兒收的不錯，心靈手巧。”
“歸元丹，你要幾顆？”
玄淼一聽這話，未咽的茶嗆得咳了兩聲，小心翼翼回道：“兩顆，兩顆即可。”
一直到走出東天境，玄淼還有些受寵若驚，我的乖乖，以前讓墨離那小子煉個丹藥，那都是給十份的量，能給你煉出來一顆就不錯了，此次竟然還能提要求，能得兩顆啊。
果然，人都不能免俗，看看，這誇了那小子的徒兒幾句，這人心情就好，這一好，他不就跟着沾光了，玄淼露出兩排大白牙，笑得美滋滋。
白瑤可不知道這還是墨離的好态度，心裏雖不贊同冰塊師尊如此待人接物，她也不會傻到去提意見，她想的，是另一件事。
“師尊，您要給玄淼師伯煉丹，聽聞這歸元丹乃丹中極品，讓徒兒在一旁給您幫忙吧，也算讓徒兒開開眼界。”
墨離喝了一口徒弟泡的茶，可有可無，“随你。”
白瑤第一次覺得‘藝術’這個詞存在的意義，墨離白袍廣袖，仙風道骨，将擺好的仙草一一放入丹爐中，動作行雲流水，帶着藝術的美感。
她早将煉丹入門書看了個遍，知道越是高級的丹藥，不僅放入仙草的先後順序有要求，就連用量都不能失之毫厘，所以她每次自己嘗試煉丹，都是提心吊膽，手忙腳亂，可墨離這樣如同閑庭信步一般的動作，讓她當即傻了眼。
說好的幫忙，實際根本用不着她，白瑤眼睜睜看着墨離将所有藥草放入丹爐，一絲五色之光從他掌心升起，接着被引入丹爐，仙草熔融，不一時，一股帶着頂級丹藥的浩渺氣息傳開，白瑤一時有些恍惚，她有些急切的擡眼，想要看一眼成丹幾顆。
只見墨離雙眼微阖，手指微動，丹爐開，一陣金光閃過，五顆帶着螢碧之光的丹藥，靜靜躺在爐底。
白瑤此刻內心五體投地，玄淼師伯說了，五顆丹藥的量，他不求多，成丹兩顆即可，可她這便宜師尊，百分百成丹，不服不行啊。
墨離廣袖一揮，丹藥便不見了蹤影，白瑤心裏羨慕，不過她也沒臉大到要一顆這歸元丹，她想要的另有他物。
“師尊，徒兒以往只聽說您厲害，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徒兒服了，徒兒有個不情之請，望師尊成全。”
成丹五顆，墨離心情自然不會很差，他擡頭看了一眼白瑤，點頭，“何事。”
白瑤把那盛着胡蘿蔔香草糕的小碟子遞到墨離面前，“不瞞師尊，您給的丹藥入門之書，徒兒已經翻來覆去看了許久，自己也曾嘗試煉制最初級的固本丹，可徒兒驽鈍，不知為何，每每不能成丹。”
眼看着白瑤越說越多，墨離眉頭微皺，“廢話怎如此之多。”
“徒兒想用您的丹爐煉丹一次，請您指點！”墨離話音剛落，白瑤便挺胸擡頭，眼觀鼻鼻觀心，铿锵有力說出自己的目的。
她還就不信了，她連個固本丹都煉不出來，她不可能這麽笨。
煉丹不成，估計是她的丹爐不行，用墨離的丹爐，萬一就行了呢，得試試！
屋裏一時落針可聞，半晌不見答複，白瑤剛想擡頭看看這冰塊師尊什麽表情，就見屋裏一陣光華閃過，她被刺的一閉眼，只聽到模糊的幾個字，‘那算什麽丹……’。
話未說完，剎那間，屋裏又回複了安靜。
白瑤小心翼翼放下手，不知這屋裏有什麽玄機，她一時有些發憷，笑着對墨離擺手，“既然師尊……”
墨離慢條斯理将碟中的點心放到嘴中，正要拒絕。
卻是一頓，半晌，他點頭，“可，煉吧。”
作者有話要說：
丹爐：為了幾顆胡蘿蔔糕把我賣了的人，這不是我的鏡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