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單屹和魏易訂的酒店就在海邊, 因為音樂節的原因,房源緊張,兩人訂的是一間雙床房。
酒店只有五層高,電梯是後來新裝的, 十分窄小的電梯, 容納五人便是上限。
此時從大堂進來, 人來人往, 人們将音樂會後的夏至餘熱默契地順延至深夜, 今晚的夜晚每個角落都充斥着熱情與喧嚣。
電梯前有一波人正在等候,單屹背着顏安沒有往電梯方向走,單屹直接轉向了樓梯的方向。
今天深夜的樓梯也熱鬧, 單屹踏步上樓, 每經過一層的轉角位都是從走廊裏頭傳來或大或小的歡聲笑語,仿佛在夏至這一天,所有人都不願辜負這盛夏的夜。
單屹背着顏安轉上三樓轉角時,兩個女生恰巧下樓,樓梯窄, 兩人并排也擁擠。
單屹停在轉角處,讓對方先過,而就在這時, 原本睡死過去的顏安突然詐屍, 人從單屹肩膀上撐起,兩只腿胡亂掙紮了兩下,正好踢到女生中的其中一人。
單屹立刻拍了拍顏安不安份的腳, 偏頭, 顏安的眼睛正好眯開了一條線, 人迷茫着, 睡得神智不清,單屹開口朝她說道:“乖一點,趴好,別亂動。”
單屹的聲音不大,聲音微沉,就像年代久遠的沉香木,傳入耳中,絲絲縷縷,像沉香入燼,鑽到每一根聽覺神經都有回響。
顏安在單屹這句話後便真的安定了下來,乖巧地趴回到單屹的背上,臉翻了另一面繼續枕着,眼睛又重新閉了起來。
單屹朝被踢到的女生道歉,對方卻紅了臉,忙擺手說沒事。
兩個女生經過單屹身旁時單屹側了側身,等人過了才重新拾步,等單屹離開後,其中一女生擡頭朝上看了一眼,紅着臉,朝另一人說道:“那男人也太蘇了吧。”
女生耳朵微紅,小聲說話:“他跟女朋友低頭說的那句話,我聽着耳朵都麻了。”
“要是附在耳邊說情話,誰受得住啊。”
單屹的房間在頂樓,房間陽臺面朝大海,盛夏的風刮來,帶着一浪疊一浪的悠揚。
房門打開又關上,将外頭的歡聲笑語都都隔絕在外,單屹随便摁開其中一盞床頭燈,房間內微光溫潤,顏安淺淺的呼吸聲穿插在遠處的浪聲中,在夜裏就像一首溫和的夜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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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屹将顏安放倒在床上,床上的人睡得沉,頭晃蕩着一轉,毫無察覺。
顏安其實并沒有醉得不省人事,有知覺,只是不強烈。她知道自己一直趴在一個人的背上,背寬厚紮實,散發着熱度,行走間起伏,安全感十足,顏安迷朦中,覺得自己能在這個背上睡上一輩子。
此時單屹将顏安轉移到床上,顏安身體沾到床褥,床褥柔軟冰冷,與方才貼着的觸感完全相反,人反而清醒了一些。
只是躺下後暈眩感明顯,顏安頭左右晃蕩了下,在扭曲的空間裏睜不開眼。
顏安的運動鞋進了沙,被她丢回到車上,一雙臨時買的人字拖不知在什麽時候早就丢了一只,此時腳丫子上,零丁地挂着另外一只。
單屹将這一只拖鞋給她摘下,回頭拿了浴室的毛巾給那雙沾滿沙子的腳擦幹淨。
顏安的腳底敏感,條件反射地躲避,單屹手掌握住她的腳踝:“別動。”
顏安眼睛沒睜開,眉頭卻皺起:“你誰啊?你在幹什麽?”
單屹笑了笑:“你機長,在給你擦腳。”
顏安:“哪個機長?”
單屹:“單屹,單機長。”
顏安似乎在混沌的腦子裏将這個名字過了一遍,然後噢了聲,“那個老男人。”
單屹動作頓了頓,往床上的人看去,顏安閉着眼嘀咕了兩句,聲音像蚊子一樣小,單屹沒有聽清一個字。
單屹任命,給她兩只腳都擦幹淨了,又換了一條毛巾給床上的人擦臉。
單屹生平第一次伺候女人,粗鄙慣了的大老爺們,就算放輕了力氣也還是重,顏安直接整張臉都皺巴了起來。
單屹覺得好笑,定定看着床上的人無聲勾起了唇。
單屹起身,人正要離開,顏安又嘀咕了一句,這回大概是被折騰久了,嫌得很,語氣不好,聲音也大,單屹聽清了顏安嘴巴裏那句話。
顏安:“單屹那個老男人,要孤寡終老。”
單屹腳步頓住,回頭看向床上的人,顏安說完這一句話後,頭一歪,頭發蓋住臉頰,又安靜了下來。
單屹原地站了好一會,重新往浴室方向走去。
單屹在洗手盆洗了把臉,水龍頭扭緊後,人盯着逐漸退去的水一動不動,片刻後,索性将衣服脫了,走到蓮蓬頭下,溫熱的水從頭頂澆下,眸光全隐在水光之下。
沒多久,單屹赤足跨出,随意展開一條浴巾圍上,身上到處都是水漬。
床上的人睡得不是很安穩,一直哼哼唧唧的,人突然一個轉身,人便已經貼在床的邊緣。
單屹走到床邊,彎腰将人抱起一點,單膝跪在床上,将人從床的邊緣放落到床的中間。
顏安被人抱起又放下,頭晃蕩着落回至枕頭上,一顆腦子裏酒精搖蕩,人的眉頭便皺了皺,不多會,睜開了眼,眼睛眯成一條線,像只并不愉快的貓咪。
顏安的睡意早在溫熱毛巾貼上腳踝時便陣陣襲來,可人卻一直被打擾,這個打擾她的人仿佛無休無止,該死的讨厭。
顏安睜開了眼,眼神帶着起床氣,渾渾噩噩,一時看不清眼前的人,但氣勢倒是先上來了。
顏安:“找死?”
單屹将顏安挪了一尺位置後,人沒離開,手撐在對方的身側,頭垂下,看着氣勢高漲的人,揚起一個笑,嗯了聲,“是,想找死。”
顏安順着聲音視線右移,最後落在單屹的臉上,片刻後,又聚在單屹的眼睛裏。
顏安嘴巴張了張,看樣子是看清人了。
顏安用力将意識聚攏回來,然後目光便從單屹的眼睛下移至他的胸膛和手臂,不着寸縷的皮膚在一盞床頭燈下覆下一大片的陰影,還不太清醒的顏安愣了愣,視線下意識再往下,一條浴巾繞了一圈半,不緊不松地搭着,但因為單屹跪在床上的姿勢,顏安覺得那條不算寬大的浴巾幾乎已經撐到了極限。
顏安頭不敢亂動,一動就晃,一晃就犯渾。
顏安目光剎那間上移,與單屹對視,她萬分猶疑地開口:“單機長?”
單屹嗯了聲。
顏安:“?”
顏安:“我們現在在幹嘛?”
單屹笑意淺淺地勾了勾唇角:“你的酒量不怎麽樣,喝醉後沒有自理能力,問你什麽都不說,只能把你帶回我這。”
顏安努力回想,想不起單屹說的這些,只能想起那個溫熱又厚實的背。
單屹見顏安不說話,便問她:“快零點了,要回去不?”
單屹給她抛出一個選擇題,顏安嘴巴緊閉,回答不出答案。
人泡在酒精裏,某些因子便原始瘋漲。
顏安對着這樣一個昏沉半裸的單屹,身體的欲望從睜開眼那瞬便被發酵成氣泡,一串串氣泡在酒精裏升騰,聚集到一塊一不小心便會炸開。
顏安問:“還能不回去?”
單屹答:“不回去就在這裏睡。”
顏安頓住了,她覺得自己正處在身體被氣泡填滿的過程。
片刻後,顏安問單屹:“你為什麽不穿衣服?”
單屹回答得理所當然:“剛洗完澡,沒帶衣服進去,就沒穿出來。”
顏安這時才發現單屹的頭發是濕的,眉毛也是濕的,水滴凝在發梢上,單屹身上都是香的。
而自己是臭的。
顏安:“我也想去洗澡。”
單屹想笑:“你這模樣怎麽去洗澡?”
顏安手支起半米,頭沉甸甸地晃蕩,然後便重重砸回枕頭上,人難受得哼哼唧唧,單屹不出聲,看她折騰。
顏安看着單屹,對方不說話,但表情藏在暖黃的微光裏,眼神仿佛粘上熱意,熱意黏在身上,是一道如有實在的力道。
顏安心跳加快,血液運行,酒精都在身體裏暢行。
顏安:“但是我有點臭。”
單屹:“還行。”
顏安:“還行就是臭。”
單屹笑道:“不臭。”
顏安:“不可能。”
單屹伸手将顏安落在額上的頭發撥開,說道:“要怎麽證明你不臭嗎?”
房間開了空調,冰冰涼涼正好吹向床的位置,顏安原本覺得很舒服,但單屹的手指摸在她冰涼的額頭上像撒下了一星爐灰,溫熱,微燙,顏安才突然覺得自己原來有些冷,冰涼的皮膚接觸到熱,便瞬間泛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顏安想那股熱逗留多一會,但一個手指頭的大小不夠,她想要更大的面積,更久的時間。
顏安心想,幸好自己只是頭暈,但人還不傻,顏安佩服自己,開飛機的人自控能力都很好。
顏安将頭挪開:“那你能把我的手機拿給我不?我給沈恬打個電話,回去洗澡。”
單屹:“你在這裏也可以洗澡。”
顏安一頓,又啞火了。
單屹在暧昧的燈光裏仿佛也裹上一層旖旎的顏色,顏安躺在床上,看着這樣一個單屹,終于忍不住開口:“單機長,你最近是不是特別想內什麽?”
單屹:“內什麽是什麽?”
顏安:“阿man說,開過葷的人不能長時間吃素,你是不是很久沒吃肉了,想吃?”
單屹聞言笑了笑,看着顏安緩慢地開口:“或許還真是有點。”
顏安心跳又提了一檔速,酒精帶着氣泡流淌經絡裏,比醉酒更醉。
顏安看着單屹裸露的肩膀,記起了牙齒咬在上面的觸感。
顏安:“你對上一次是跟我嗎?”
單屹:“我就只在你身上栽過一次。”
顏安:“你就只跟我做過?”
單屹:“這有什麽好撒謊。”
顏安将這一句話消化在身體裏,片刻後,她擡起手指了指自己:“你想跟我睡多一次嗎?”
單屹有些佩服這個人的腦子,單屹看着床上的人,因為喝了酒,粉紅肆意攀爬,顏安露出來的皮膚都透出胭脂的顏色,嘴唇豔麗,說出的話像個疑問句,也像一個邀請。
單屹一些回憶恰如其分地便在此刻冒了出來。
單屹的動作緩慢,但并不算溫柔,單屹将顏安的手扣下,壓在床上,人下一刻便懸在了顏安的上方,發梢凝着的那一滴水珠在搖晃下下墜,滴落在身下的人額上,又輕飄飄地滑落。
顏安看着單屹一剎那暈眩,那滴冰涼的水珠落在額上讓她心髒都為之一顫,男人強烈的氣息瞬間襲來,呼吸間都是單屹身上好聞的味道,顏安屏息,不敢用力嗅,嗅到鼻腔深入肺腑都是欲望的味道。
顏安為單屹的猴急感到不可思議:“你……這麽急嗎?”
單屹因為顏安這樣一句話頓了頓,下一秒便笑出了聲,笑聲透過胸腔仿佛與身下的人産生共振,顏安只能任由心髒放肆地跳,看着身上的人看得呆楞。
顏安就這樣看着單屹呆呆地開口:“但不行,我不能跟你睡。”
單屹眸色藏在暗淡的光裏看不出情緒,單屹淺淡的開口:“是因為不喜歡我了?”
顏安:“因為我臭。”
顏安說完便緊抿住嘴唇,一副仿佛覺得自己真的很臭的模樣。
單屹一顆扭緊的心瞬間松散了下來,單屹拇指抵住顏安的下巴,輕輕一捏,人便被動地張開了嘴。
單屹:“你一點都不臭,我很喜歡。”
顏安:“你就那麽想跟我睡嗎?”
單屹搖頭:“睡不睡先不說,但我想吻你。”
唇齒撬開,顏安嘗到單屹舌頭的酒味比自己還要濃重,身體仿佛被重新灌入了高濃度的酒精,那些發酵許久的氣泡便瞬間在身體裏爆炸,耳膜邊響起欲望爆破跟春水泛濫的聲音。
身體跟身體之間只隔着顏安那一層薄薄的純棉布料,單屹就像個火爐,貼在身上讓血液滾燙,顏安那絲涼意被炙烤得無所影蹤。
單屹突然離開身下的人毫厘,嘴唇與嘴唇間仿佛仍舊相貼,單屹指尖劃過顏安的脖子:“也不是第一次接吻了,怎麽不懂換氣了?”
兩人呼吸間都是濃重的酒氣,酒氣缭繞,顏安重重地喘息。
單屹勾出一抹笑,像個兵臨城下居高而望的将軍,顏安覺得自己就像個被俘虜的敗兵。
男人的手臂橫在臉頰的兩側,顏安被禁锢在一方大小內,身體每一寸都被緊密壓制着,顏安每一個細胞都在爆炸,她問單屹:“你為什麽親我?”
單屹:“我在完成我的大冒險。”
大冒險?
顏安讀不懂單屹的這句話。
單屹:“今天最後一局游戲我輸了,還記得嗎?”
顏安點了點頭。
單屹:“我為什麽輸?”
顏安:“你說你跑過專業賽道,但我也跑過。”
單屹眉梢上挑,嘴角勾着笑,點頭說是,然後他繼續問:“那麽我的大冒險是什麽,記得不?”
顏安頓了一頓,房間內便突然安靜了下來。
片刻後,顏安搖了搖頭。
單屹無聲看着她,單屹将顏安那些微表情都收入眼中,片刻後,唇角的笑意泛大。
參過軍的人,能從一個人的眼睛裏看出真假。
顏安腦子好,記性也好,那麽一點東西,怎麽可能不記得,單屹不拆穿,他似乎突然懂了什麽叫作情趣,他樂于取悅身下這個女人,這個愛好他不介意維系一輩子。
單屹說:“我的大冒險,是去親吻我的心上人,期限是今晚。”
單屹手指順着身下人的手臂一路朝下,将對方的手掌握住,舉起,一并壓在耳側,顏安便聽到耳邊被褥下陷的聲音,連同單屹的話一起繞在耳邊,連耳後的絨毛都豎起。
單屹唇齒帶了力度,最後一句話消融在彼此滿腔的酒意中,他說:“我的心上人,叫顏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