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今天這個事, 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魏易今天對顏安還算客氣,完全是徇了私。
魏易将人給單屹帶走, 明天必須得有個交代。
顏安覺得連累單屹, 單屹是她教///員, 他肯定會被問話。不單止連累單屹, 還有突然中途出現的王郦安。
房間裏沒開燈, 單屹只在床頭摁亮了一盞床頭燈。
顏安想起沈恬昨晚那段沾着喜氣的話,又想起剛才那通電話裏頭沈恬語調輕盈的話,眉頭便夾緊。
顏安:“沈恬跟Paul一直沒有公開, 你知道的。”
單屹應了聲。
顏安頓了頓, 說道:“沈恬昨晚測,可能中招了。”
單屹眉頭微蹙,剩下的話顏安不用說,也猜到一二了。
單屹當初在電話裏聽到魏易轉述的話,便已經猜到了些眉目。
沈恬跟Paul在夏至那天後在一起, 但兩人卻玩起了地下情,空姐跟機長這個話題捆綁在一起便敏感,兩人都達成這個默契。
有一回單屹飛國際, 在中轉時遇到Paul, 他跟對方聊起沈恬。
Paul說:“是認真,沈恬是個不錯的女生。”
顏安:“今天我在走廊碰見Paul,他跟電話那頭的人讨論着婚期和度蜜月的話題。”
單屹聞言皺了皺眉。
顏安想起今天傍晚在走廊碰見Paul, 對方站在窗邊, 跟電話那頭的人說, 過完年就回去, 先登記,然後明年四月去蜜月,問對方想去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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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安聽到這,下意識以為電話那頭的人是沈恬,可随即又想起沈恬今天下午飛南延。
Paul在這時說道,回美國登記後,兩家人一起吃頓飯。
顏安腳步一頓,而Paul的餘光正好也發現了顏安。
Paul表情微愣,不多會将電話挂斷。
接下來便是對戀愛觀的一場争論,這場對話裏,讓顏忍不住動手的是對方說了一句:“一場感情裏都是各取所需,這樣的關系我可以一直維系下去,即使淡了,也可以等對方跟我提分手,如果她有需要,我可以給她足夠的補償,比如錢。”
Paul說:“沈恬大概也是十分願意?”
當時的顏安想起昨晚計程車上她問沈恬要是中了怎麽辦,對方笑着跟她說,中了就是混血兒了,肯定漂亮。
顏安手上拿着咖啡,下意識就朝對方扔了過去:“她願意個屁!”
咖啡掉落在地,飛濺到兩人的褲腿上,Paul抓住了顏安的手,無奈地笑:“顏安,在你看來,Sam或許不一樣,但也或許全世界的男人都一樣。”
顏安徹底怒了:“你他媽,別侮辱別的男人!”
顏安跟單屹一起後從對方身上學過兩下,起碼當初摔她的過肩摔她學得精通,此時她腳一絆就想将人往地上摔,然而Paul也是練過的人,男人力道大,兩人僵持得狼狽。
王郦安不知是從什麽時候出現的,但聽到了兩人最後的對話是肯定的。
王郦安性子高傲,做事只憑自己感覺走,性格孤傲,但擁有自己一套世界觀,這會當即走過去,毫不猶豫便揚起手打了過去。
王郦安:“自己賤,不代表全世界都賤。你跟一個女人在這裏拉扯,是想幹什麽?”
Paul皺眉,正要收手,然而顏安的力卻沒卸,力一不守恒Paul便直接被推得連連後退幾步,後背一撞,撞到了走廊邊上的熱水設施上。
顏安說完,從單屹的懷裏擡頭,單屹沒有說話,順勢将她抱起,撈起一件他的衣服給她套上,然後将人帶了出去。
兩人都不嬌氣,剛才出鍋的菜微波爐翻熱一下便上桌,顏安手上被塞進碗筷,顏安看向單屹:“你沒話要訓我嗎?”
單屹:“沒有。”
顏安詫異地眨了眨眼。
單屹說道:“這會作為你的男朋友,于私,沒法訓。”
單屹:“吃飯,吃完飯就在這裏早點睡,明天給你去擦屁股。
單屹話一落,顏安牙齒便咬在筷子上,顏安的目光落在對面的男人身上,仿佛要将人烙在心底。
顏安突如其來的表白:”好喜歡你。”
單屹看着她笑:“那就喜歡到底。”
翌日。
單屹和顏安都一大早起床,單屹回航司,而顏安去醫院。
單屹問要不要載她,顏安說不用,單屹便沒有勉強。
顏安打車來到醫院,沈恬已經到了,沈恬一身素色,在深秋裏印得臉色并不是很好,顏安看破不說破,手搭上去,說道:“走,一起挂號去。”
婦科門診永遠都是人滿為患,兩人等了很久,沈恬開了驗血單便出來了,下個號便是顏安,顏安卻沒管,陪着沈恬去一樓:“過號就過了,重新排就是了。”
驗血過後,兩小時後出結果。
顏安重新輪號,到她的時候她進去,醫生問她有什麽問題?
顏安挂號原本只是為了給沈恬作個伴,她不清楚是不是所有人都希望遇事時身邊能有伴,至少她是這麽以為的,就像小學初中乃至高中,課間時間去躺廁所都會潛意識找人陪。
此時醫生問她有什麽問題,顏安便随口說:“來調理一下。”
醫生:“是紊亂還是有生孩子的打算?”
顏安頓了頓,回道:“沒有紊亂。”
醫生點頭,又問:“結婚多久了?”
顏安又頓了頓:“還沒結婚。”
醫生又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便沒多問了,婚前來調理的是常有的事,并不稀奇。
醫生問了些基礎情況,把脈後,問診便結束,最後顏安拿着病歷和中藥的單子出來,總共花了十分鐘。
門診人多,顏安重新輪號就花了一個多小時,此時顏安去取了藥,便跟沈恬去自助打單機查詢結果出來了沒。
顏安在來的路上已經查了驗血結果怎麽看,這時兩人站在機子前,都在各自緊張。
沈恬前天聚會結束,下車就去買了驗孕棒,一共買了三盒,第一盒單杠,第二盒也單杠,但第三盒隐隐約約浮出了第二條杠。
沈恬立刻拍照給顏安,問她,是她眼花還是真的兩條杠。
顏安拿着手機都盯爛了,說道,好像是有兩條杠。
沈恬是個浪漫主義者,并沒有立即告訴Paul,原本想着去醫院确定了再給對方一個驚喜。
可沒料到,第二天就恢複了單身。
此時自助打印機傳來運作的聲響,一張紙輕飄飄地滑落在機器地出口裏。
顏安看了沈恬一眼,對方說:“我自己看吧。”
顏安點頭。
顏安從沈恬的表情裏窺探不出什麽,對方拿着結果單反反複複地看,顏安表面鎮定,實際焦急到崩潰。
沈恬将結果單遞到顏安眼前:“這個HCG跟孕酮,是不是沒有中招的意思?”
顏安一看,淡定松了一口氣:“是的!我确定你沒有!”
兩人從醫院出來,沈恬突然說道:“我的年假還有三天。”
沈恬:“加上明天,有四天。”
沈恬:“四天,我想去回拉薩!”
顏安頓時接話:“我的假應該比你多,那就一起去!“
顏安摟住她的肩:“朋友啊,就是要做伴!”
沈恬昨天分手沒哭,剛才在醫院裏拿着結果單沒哭,現在在醫院外卻流了兩串淚。
顏安一臉嫌棄:“你別了吧,矯情樣兒!”
沈恬嗚嗚地哭,路邊走過的人都紛紛注視,沈恬說:“你昨天幹嘛動手啊,要動手也是我動。”
沈恬:“你被停飛了,以後晉升都有問題,為了那個龜孫子哪裏值得。”
顏安:“那個龜孫子不值得,你值得。”
顏安:“來,咱們趕緊上網先看個機票,買中午的,讓單屹載我們去。”
顏安下午還是回了趟北航大樓,航司對她的處罰出來了,停飛二十天,顏安跟魏易檢讨,魏易擺手:“事情我知道,于工你停飛了,于私,你也是牛逼。”
顏安瞥了一眼單屹,問魏易:“有連累他麽?”
魏易:“小事,扣點獎金,他壓根不在乎。”
單屹挑眉,沒說話。
顏安又問:“那王郦安呢?”
魏易:“大概會被老雷訓兩句吧。”
顏安松了一口氣。
單屹跟魏易還有點事,顏安便在出去等他。
顏安在玻璃連廊處碰見了王郦安,顏安立刻将人喊住。
王郦安依舊高傲,一點都沒為昨天的事而熱乎一點:“有事?”
顏安:“來跟你說一句話。”
王郦安:“謝謝跟對不起都不需要。”
顏安:“都不是。”
顏安笑,趁對方不備之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張開手抱了過去。
顏安:“你太帥了,以後你就是我朋友了。”
顏安的擁抱點到即止,王郦安挑眉,同時挑起了嘴角:“朋友這個東西我也不需要,倒是想跟你比比看,誰先當上北航的女機長。”
顏安被對方這句話燃起了一身熱血:“這個還真說不準。”
王郦安沒有告別就走了,走前跟顏安說道:“祝你好飛。”
秋日暖陽透過玻璃連廊投在顏安身上,不一會單屹從魏易的辦公室走出,朝顏安走去,單屹在連廊中站定,顏安轉身看向了她。
單屹今天沒穿機長制服,但表情依舊嚴肅。
顏安腳跟并攏,腰杆子直挺,已經準備好接受被訓。
單屹是個公私分明的人,當你的男人和當你的教///員這兩重身份單屹拿捏得相當地好。
平日在外,只要與飛行無關的事,顏安要怎麽作都行,就算犯錯了,作為男朋友可以不訓,但教///員不行。
在航司、在機場、在駕駛艙,單屹依舊是那個鐵面無私的機長。
但相比之前,單屹會在外人面前給顏安留面子,要訓,會藏起來訓,比如現在。
顏安在單屹開口前先開口:“單機長,我知道錯了,我反省。”
單屹挑眉:“哪裏錯了?”
顏安:“我不該動手。”
單屹無聲挑了挑眉。
單屹問她:“飛行員最重要是什麽?”
顏安:“安全第一。”
單屹:“安全第一是口號,具體怎麽做?”
顏安頓了頓。
單屹說道:“是謹慎。”
單屹:“當飛行員,需要萬無一失,只有夠謹慎,才能固若金湯。這種謹慎,不單止對自己,是對所有涉及安全飛行的所有人。”
單屹:“還記得當初在廣場前我問你的問題?一個熟練操控模拟飛行器的資深飛行游戲玩家,能不能開真的飛機,你當初回答不能,為什麽不能?”
顏安定定看着單屹。
因為操控飛機不難,難的是游戲裏沒有的東西。比如決斷意識、流程管理和思想控制。
單屹手被在身後,安靜等待着顏安的思考。
單屹便是這樣一個人,所有事情點到即止,他能手把手教你做餅,但生面不能吃,他需要你親自将生的東西弄成熟的,再吃進肚子裏,才好消化。
顏安眉頭皺了皺。
她知道了單屹昨晚的那句話的意義,作為你的男朋友,于私,訓不了,但于公,不行。
顏安看着一言不發的單屹,開口時仍是那句:“我錯了。”
單屹便重複地問她:“哪裏錯了?”
顏安:“我情緒失控了,但受影響的不單止是我跟他。”
因為她個人的情緒失控,造成了一整個航班的延誤,損害了上百乘客的時間成本,這是明面。
Paul是飛行員,在對方起飛前對他情緒發洩,造成的影響輻射範圍可以很小,也可以很大。
單屹:“當普通人,只要在法律和道德範圍內,想做什麽都可以,但當飛行員,需要學會情緒控制,發生意外時控制恐慌,情緒失控前學會冷靜,冷靜下來,再思考,保持頭腦清醒,再做正确的判斷。”
單屹背光而站,說話時表情嚴厲,一字一句都鐵面無私。
顏安定定地看着他。
單屹問她:“記住了?”
顏安點頭:“記住了!”
單屹嚴肅的表情微微松懈下來,背在後的手垂下再張開:“好了,要不要抱?”
顏安看了單屹一眼,點了點頭,單屹便沒轍地将她摟住:“今天不用飛,可以當個普通人。”
顏安将頭輕埋在單屹的頸窩裏,她覺得自己真要化在單屹的溫柔裏了。
顏安突然想起什麽,從單屹的懷裏掙脫出來,說:“對了。”
顏安看着單屹無聲等她繼續,她笑了笑:“明天我跟沈恬去拉薩。”
單屹聞言挑了挑眉,并沒有因為顏安的臨時安排而旁敲側擊,他只是問她:“機票買了?住宿定了?”
顏安笑意擴大:“明天中午十二點二十的飛機。”
顏安:“要麻煩單機長載我們一程了。”
單屹勾起了唇角,笑了:“可以,我盡量給你飛穩一點。”
臨近十一月的拉薩,秋涼刺骨,帶着勁爽,深呼吸一口,涼薄的空氣鑽入肺裏,顏安覺得呼吸都帶着點神聖的味道。
這是顏安第一次來西藏,沈恬也是,兩個女人都為這一趟說走就走的旅行感到興奮。
顏安下機後在到達出口等機組的人出來,單屹走在機組的最末,顏安看見單屹,跟沈恬說:“我去吻個別。”
沈恬翻了個白眼:“去去去。”
今天的副駕是梁一行,顏安跟對方打了個招呼,對方自動自覺讓路:“單機長,你家屬找!”
單屹将機長帽摘下,一身西裝立挺,領帶與紐扣系得一絲不茍,走在人流稀疏的機場裏別樣地潇灑,帥到了骨子裏。
顏安笑着跑過去,停在單屹跟前,單屹:“在這裏別跑。”
顏安覺得自己對三千多海拔的高原适應得很好,沒有任何不适,但聞言還是點頭:“你待會就直接返程了?”
單屹點頭:“兩小時後。”
顏安噢了聲點頭:“那祝你準點出發準點到達。”
單屹勾唇:“承你貴言。”
兩人面上都帶笑,并沒什麽難舍難分的歪歪膩膩。
和飛行員談戀愛,換做別人,但凡有一個人矯情,這段感情一鬧就支離破碎,但顏安和單屹這兩個飛行員恰好都不是。
兩個人不矯情,不多疑,不作不鬧,抱在一起能融化成一人,分開時又是彼此獨立的個體,獨立潇灑地過活,但手裏牽着線,天涯海角仿佛都相連。
此時機組的人已經走遠,顏安笑着墊腳:“要吻別。”
顏安從來不害臊,顏安表達愛意的時候濃烈且直白,就跟單屹一樣。
單屹笑容潇灑,他将機長帽蓋在顏安的頭上,手指捏着顏安的下巴便親了下去。
這是個短暫的吻,不一片刻唇舌便分離。
單屹:“早點回家。”
顏安墊起腳尖又啜了口:“下回去我家。”
單屹挑唇:“也行。”
兩人在到達出口處分別,單屹朝北航休息室走去,而顏安挎着沈恬肩膀朝另一頭頭,顏安至拐彎處,回頭,遠處的單屹伫立着,朝她看去,顏安與對方用力揮手,單屹夾着機長帽,雙手插袋,笑得意氣風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