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趙遼發洩了一會兒,漸漸地回過神來,半晌才道:“沒死吧?沒死說句話。”

過了一小會兒,江明辰低聲說:“你打死我算了。”

“操!你先惹我的!”趙遼罵道,“好端端的你先惹事兒!”

他罵歸罵,多少還是心虛的,彎腰去拉扯江明辰:“起來!去醫院看看——”

江明辰被他拽着起身,随手抓起東西就朝趙遼腦袋上砸。

然而卻被趙遼給躲了過去。趙遼的身份畢竟擺在那裏,從小師從世界冠軍學的防身,別說江明辰了,就是一般的社會打手也不定能打得贏他。

趙遼躲過去之後反倒笑了起來,拽着江明辰的手,哄人似的道:“行了行了啊,別鬧了,差不多得了。”

江明辰卻忽然像瘋了似的,歇斯底裏地掙紮着朝趙遼又罵又踹。

趙遼沒辦法,把他摁在地上又打了一頓。

江明辰掙紮的時候無意中摸到用來剪肉的剪刀,扯開就朝自己臉上劃了一下。

趙遼這下子徹底冷靜了:“你住手!”

江明辰舔了舔嘴唇,艱難地咽下一口血沫,感覺自己滿嘴裏都是鐵鏽味兒。

他舉着手腕,拿剪刀朝上比劃,喘着粗氣說:“你不就是為我割腕過嗎趙遼,所以你家人說要弄死我全家。行,現在我還給你,我一條命都還你,可以吧?夠了吧?”

“你神經病啊?!”趙遼後退一小步,努力放緩聲音,“我不打你了,你放下剪刀,別沖動,很痛的,真的。”

江明辰反倒笑了:“你覺得打我的時候我就不痛是嗎?”

“OK,是我不對,我不打你,我道歉。”趙遼賠着笑,“這不你先刺激我——行!我錯!是我錯。你先放下,我保證不打你了,我們先去醫院包紮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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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趙遼話說到了這裏了,江明辰猶豫一下,把剪刀放回了桌上。

江明辰并不是真的想死,想死他早就自殺了,但他不想。

他想活着,哪怕這生命暗無天日,哪怕自己茍延殘喘,哪怕歲月毫無意義。

他都想活着。

趙遼輕松了一些,朝江明辰讨好地笑了笑,試探着伸手來拉他:“辰辰,去醫院——”

“別碰我!”江明辰低聲叫道。

趙遼讪讪地收回了手,幹站在那兒,看着江明辰緩緩地靠着牆蹲下去,抱着頭壓抑地哭了起來。

他真的不知道自己的生命有什麽意義。

一個害怕死亡,沒有勇氣反抗,卻又不願意接受的廢物。

每次面對這樣的事實,江明辰都很痛苦與絕望。

再過了幾分鐘,趙遼又尴尬又煩躁,問:“你還來勁了是吧?差不多得了。還不起來是吧?行,那你自己哭吧,哭完了自己去醫院看吧。”

說完,他就心慌地逃離了現場。

江明辰在地上又蹲了一小會兒,終于不哭了,慢慢地扶着椅子站起來,慢慢地朝外走去,眼神裏沒有任何色彩,是一潭死水。

恰如他的人生。

……

深夜的馬路邊也不是很安靜,有着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很遙遠又很近的雜音,或許是路過的車輛,或許是枝頭的蟬鳴,或許是遠處城市熱鬧的人群嬉鬧聲。

江明辰坐在公交車站裏面,頭靠在廣告牌上,還有點疼。

臉疼,腦袋疼,嘴角疼,胳膊和腿也疼。

他就這麽靠着,靜靜地看着公交車一輛又一輛地來,一輛又一輛地走,乘客上上下下,直到再也沒有公交車和乘客了,聲控的路燈黑下去之後再亮起來的時間越來越長。

江明辰終于回過神來,摸出手機,想了想,給趙遼發去視頻通話請求。

十幾秒過去後,趙遼拒絕了視頻通話。

再半分鐘過後,趙遼才回撥了電話:“喂?在哪?”

江明辰反問:“你在哪?”

趙遼說:“外邊。你在哪?我去接你。”

江明辰問:“為什麽不開視頻?你在幹什麽?”

趙遼:“神經病啊?你在哪?”

江明辰低聲說:“趙遼,這樣沒意思。你炮友那麽多,放過我行不行?”

趙遼罵道:“有病啊你?在哪?我去接你。”

江明辰說:“趙遼,我真的不想繼續了。”

趙遼無語道:“差不多了你就自己給我回來,不然我去逮你回來就沒意思了江明辰。”

“我散散心,過幾天回來,都冷靜一下。”江明辰說完就挂了電話,搶訂到了最後一趟航班的票。

但他的運氣時好時壞,訂好票之後起身去攔出租車,結果腳下一滑,手機掉在一攤水裏還被他一屁股坐下去,屏頓時裂縫了。

江明辰撿起手機随意地擦了擦,便上了出租車去機場。

他老家在G省,但早就忘記了怎麽講家鄉方言,自幼跟母親出國,如今只會講普通話和英語,回家鄉也總被當外地人。偶爾想一想,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這個世界上面算什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從哪裏來的,要到哪裏去。

江明辰出門不愛帶太多現金,如今飛機落地後發現手機已經打不開了,再一摸口袋就一張十元鈔票。

雖然能和司機商量到家後上樓去拿錢,但江明辰總覺得難為情,怕被司機拒絕,又怕司機會說他,想來想去,只好自認倒黴,打算在機場大廳裏湊合一晚上,等到明天白天坐地鐵去市裏,然後坐公交回家。

可人們常說,倒黴到了極致,就該轉運了。

江明辰在機場大廳裏沒走幾步,忽然聽到有人叫自己:“江明辰?”

他一怔,回頭過去,看見站在不遠處綠植下的幾個人,都穿着滄水戰隊隊服,各自拿着手機在玩,朝他打招呼的則是滄水的隊長鄭玄。

鄭玄原本也只是慣性地遇到了認識的同圈人來打個招呼,可他朝江明辰走近後發現哪裏都不對勁,臉上的笑意便成了疑惑和關切:“怎麽了?”

江明辰搖了搖頭:“我手機壞了。”

鄭玄掏出手機遞給他:“要打電話嗎?”

江明辰又搖頭:“你能借我一點錢嗎?現金。”

鄭玄二話不說就掏錢包,邊拿錢邊問:“一個人?怎麽突然過來了?”

“我想回家。”江明辰低聲說,“我家在這邊。”

鄭玄笑了笑,把錢遞給他,用方言說了句話,江明辰聽都聽不懂,直接說:“我不會講,也聽不懂。”

鄭玄:“……”說好的老鄉?

江明辰借過錢,解釋道:“我從小在國外。你們這是?”

鄭玄回頭看了眼自己的隊友們,說:“有場表演賽請我們去。”

之所以選半夜的航班,一是機票打折,二是這些人作息就這樣。

江明辰習慣性地朝看過來的滄水隊員露出禮貌的笑容,但牽動了嘴角的傷口,便成了皺着眉頭的笑容。他只好速戰速決:“謝謝鄭隊,祝你們比賽順利。我先走了。”

鄭玄說:“哦,好,那你自己注意安全。”

鄭玄回到隊友身邊後,忍不住回頭看向江明辰離開的背影。

江明辰的腿似乎也有點問題,走路的時候很慢,也不太穩,像在硬撐着。

“那好像是金石戰隊的吧?叫什麽來着?”冷不防身邊傳來一道聲音。

鄭玄回過神來,接過被來人拍到胳膊上的機票,猶豫一下,說:“向楠,你和他們先過去,我今天不去了。”

向楠訝異地挑了挑眉:“怎麽了?”

“比賽後天才開始,時間很寬裕,我明天過去也來得及。”鄭玄說,“江明辰好像有點事情,又大半夜了,我送他回去比較放心。”

向楠好笑地說:“得,中央空調又開始運作了。你跟他很熟嗎?”

江明辰勉力地拖着腿出了機場大廳,左右看看外面沒什麽人了,這才放松一點,盡力将重心移到傷勢輕一些的那條腿上,走路姿勢難看一點都沒關系了。

他朝着出租車走過去,剛走兩步,就被人從身後追了過來:“江明辰!”

江明辰又一怔,停下腳步,回頭看着追來的鄭玄:“鄭隊?”

“我送你回去吧。”鄭玄關切道,“大半夜,你這樣我有點不放心。”

江明辰愣了愣,忽然想起在國外的時候,鄭玄也不放心趙遼。

這麽操心的嗎?

哪怕只是對一個并不熟的人?

江明辰有點兒局促地笑了笑:“我沒事。你不是要打表演賽?”

“後天才打,今天晚上過去也是睡覺,明天的原定安排也是大家一起逛逛街休整而已,我明天再過去也一樣。”鄭玄走過去拉開了最前面的出租車的門,捂着車門頂,“上車。”

江明辰猶豫一下,沒有堅持,過去上了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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