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江明辰獨自回了自己的“家”。他剛走出電梯門,一眼看見門口的人,僵站在了原地。

趙遼坐在江明辰的家門口,原本垂頭喪氣地耷拉着腦袋,聽到電梯的聲響,擡頭一看,頓時眼中一亮,猛地起身,三兩步沖上前抱住江明辰,一疊聲罵道:“我操,吓死我了,你手機打不通!你他媽吵架就跟我吵,關什麽機?到處找你都找不到,就怕你出事兒。”

江明辰閉上眼睛,深呼吸:“你給我手機安的那個定位,手機壞掉了就查不到了是嗎?”

趙遼避開這個話題,只說:“你昨晚去哪了?”

江明辰特別疲累,說:“趙遼,你不能再這麽監控着我。”

如果不是手機在中途意外壞掉,大概趙遼早就找到鄭玄家裏去了。

還好手機壞掉了,江明辰心想。

“誰讓你亂跑的?”趙遼被拆穿了也不否認,相反還振振有辭,質問,“你昨晚去哪了?你手機怎麽壞了?”

“趙遼。”江明辰想把他推開一點,卻沒他力氣大,就覺得很難堪,半晌道,“找個地方說,別在樓道裏拉拉扯扯。”

“那進去說。”趙遼說着就掏鑰匙開門——他連鑰匙都配了。

江明辰早就知道自己生活的方方面面都被趙遼控制着,但每次直面這一點,他都仍然是絕望的。

“別當着我媽的面說。”江明辰說。

“她不在,回鄉下去了。”趙遼已經開了門,拉着他進去,回腳把門踹關上,摁着江明辰就要吻。

江明辰急得拳打腳踢,全被趙遼摁住了。

江明辰被趙遼摁在牆上強吻了一陣,混亂中感受到炙熱的手貼在肉上,驚得他不管不顧,狠狠地咬住趙遼的嘴唇,像要咬下來似的。

趙遼一時猶豫,松開了他,擡手一摸嘴唇,全是血:“我操,來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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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明辰也好不到哪去,滿嘴都是血,痛得都麻木了。他用手背胡亂地擦了一把:“趙遼,我這次跟你說真的,別玩了。”

“鬼他媽跟你玩!”趙遼激動地質問,“你見誰這麽玩的?親你一下跟要你命似的,死活不給上,就這樣我他媽還供神仙一樣供着你,你見我對誰這麽好過?”

“你供神仙就是又打又罵?就是不準我正常跟人來往,你自己到處濫交?”江明辰氣血上湧,眼前發黑,他甚至覺得自己靈魂出竅了,聽不到自己這時候具體在說什麽,只感覺自己幾乎是在嘶聲尖叫,“你對人好就是在我手機裏面裝定位?對我好就是拿椅子砸我,把我摁水裏?你對人好就是不準我上大學,要當着你那些朋友的面搞我,要逼着我吸|毒好控制我?!趙遼你怎麽不去死!我受不了你對我好!我求你對別人好去吧!我沒欠你,你怎麽不直接殺了我?!你根本就是變态!”

一口氣吼完,江明辰的腦袋都有點缺氧,靠着牆壁,喘着粗氣,仇恨地看着趙遼。再碰他一下,只要趙遼這時候再來碰他一下,他發誓他就跟趙遼同歸于盡。

還好趙遼沒有這麽做。

趙遼愣了一會兒,臉色也很難看,聲音卻到底是小了下去,讪讪地道:“不是,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就是怕你離開我。你不能離開我,你要離開我,我寧願死。”

江明辰咬着牙說:“那你去死吧。”

說完他轉身就要走,卻在開門的一瞬間聽到巨大的一道聲響。

不能回頭,不能看,他自找的——

江明辰使出渾身的勁兒去扯自己的衣角,仍然沒能夠阻止自己回過頭去看。

他看見趙遼一頭撞在牆壁上,額頭上滿是血,牆上也滿是血,還在繼續往上撞,特別用力。

江明辰覺得該往上撞的是自己,大概只有這樣才能一了百了。

趙遼還在往上撞。

可是他不能出事,他出事是要拉人陪葬的。

江明辰不想死,也不能拉着全家一起死。

“別鬧了!”江明辰急忙過去拉着他。

趙遼被拉着,這才不撞了,用力地抱住江明辰,手指鉗着他的肉,掐得他骨頭都疼,惶惶地說:“我愛你,辰辰,我真的愛你,我能為了你去死。你好好跟我,我就不去找別人了,我不愛他們,我都不記得那些人長什麽樣子,你不準我弄你,我才去玩別人的。”

“不是這個問題,趙遼。”江明辰覺得頭疼,渾身都疼,“咱倆這關系很畸形,我根本就不愛你,你為什麽要逼着我跟你在一起?”

“你為什麽不愛我?”趙遼委屈地問,“我這麽好。我又帥又有錢,還對你好,好多人羨慕你。你別氣我,我以後就不打你。每次都是你說你要走我才動手的,你不說,我就不會動手。平時我那麽疼你,你愛玩游戲我就陪你玩,還給你買個俱樂部,都陪你玩,你想要什麽我都給你,為什麽你不愛我?”

“……”

江明辰覺得自己無法跟他溝通,“你給我的東西,根本就不是我想要的。”

趙遼問:“那你想要什麽?”

江明辰閉上眼睛,在這一瞬間想起了那把小餐叉和擺放得整齊好看的水果切片,還有布弄這一切的鄭玄的手。鄭玄的手很好看,手指很纖長,指節分明,指甲修剪得很整齊,是健康的肉粉色,還有形狀很漂亮的小月牙。

“我想要自由。”江明辰輕聲說,“作為一個獨立的人的自由和尊嚴,還有選擇權。”

趙遼抱着他沉默了許久,終于,松開了他一點,低着頭看他,又看了很久,像夢呓似的,問:“那你會不會離開我?”

江明辰沒有說話。

趙遼貼着他的臉,哄他似的,小聲說:“你要什麽,我就給你什麽。但是你不能離開我,好不好?”

江明辰猶豫着,試探着,說:“我、我不想跟你交往,我們保持普通關系,只是普通朋友,我們分手了。”

“可以。”趙遼一心只想着把人哄回去再說,“好,你先跟我回去,我們先不交往,慢慢來,重新來,但是你不能離我太遠了。”

“你保證不是騙我。”江明辰認真地強調,“我們真的分手了。”

“可以,但你不能扔下我,行不行?”趙遼難受地說,“我只有你,辰辰,其他人對我都是假的,只有你是真疼我。”

最終還是去了醫院裏,趙遼有輕微的腦震蕩,不是大問題,包紮了一下傷口,觀察完沒有頭暈就能出院了。

江明辰一路都很沉默。

面對着趙遼的時候,他很容易陷入沉默,畢竟沒什麽好說。

趙遼的情緒倒是恢複得很快,好像之前什麽都沒發生過似的,出了院就拉着江明辰去逛街,買了兩部一模一樣的最新款手機,遞給江明辰一臺:“我沒拆啊,全新的,什麽都沒安。”

江明辰看他一眼,問:“明天再安,差別很大嗎?”

“說了不安就不安,我說話算數。”趙遼瞪他,“我發誓行了吧?但你別再讓我找不着,不然我——”他猛地收聲,神色有點扭曲地把習慣了的威脅話給吞回肚子裏面,半晌改口道,“不然我就還是安。”

江明辰知道,他剛才是想說,不然就打死自己。

但江明辰也沒有拆穿他,低頭把剛補的電話卡插進新手機裏面,登錄微信,轉賬手機的錢給趙遼。

趙遼很不高興,哼哼唧唧道:“你的錢不也是我的?轉來轉去累不累?”

江明辰的手指一頓,說:“既然你提起了這件事情,我還是想退出戰隊。”

“你是不是想氣死我?”趙遼又跟他急眼起來,“說了你不想訓練不想出賽都行,神經病啊,幹嗎非得退?你就當上班行不?”

可是這上班的工資太高了。不論在役年限的問題,電競職業選手的年薪本來就高過一般行業,加上趙遼自己是老板,顯然是漫天亂開工資。江明辰簽了三年,三年的年薪加起來一共是五百二十萬。

江明辰也混過一些論壇,像自己這種等級的新人,差不多一年二十萬也就算很可以的了。如果去了正常的戰隊,就連這二十萬江明辰也不一定能拿得到。

他甚至懷疑自己能不能憑本事進得去其他戰隊。

這麽一想,他就很不自在。

天上掉下來的餡餅他倒也不排斥,和大多數人一樣都希望天上掉錢,要能中彩票他都能樂翻天。

然而,這錢是趙遼給他掉下來的,他就要得很燙手,他甚至有一種自己在做鴨的錯覺。或者,也并不是錯覺。江明辰這麽想着。

見江明辰不說話,趙遼忍耐着問:“那你到底想怎麽樣?江明辰你別得寸進尺,貪心不足蛇吞象你聽過沒?”

“我——”

“就這樣,這個沒得說。”趙遼不滿地道,“別說了,陪我去那邊逛逛。”

鄭玄飛過去S市和隊友們會合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正好趕上吃晚飯,鄭玄他們就連同表演賽的老熟人對手戰隊——清平戰隊——勾肩搭背、熱火朝天地吃了倆小時火鍋,吃完了還都不肯散,約着去網吧打幾局。

清平戰隊的隊長周歷一腳踹他們隊起哄的隊員屁股上:“腦子剛下鍋吃了吧?十幾個職業選手往網吧裏一坐,你怎麽不說是去開見面會的?仗着不紅沒人氣嗎?都滾回酒店早點睡。雖然躺贏,但至少做個樣子,顯得我們也有點緊張,不然兄弟戰隊太下不來臺,會不會做人?”

向楠扔了個空礦泉水瓶過去:“滾吧老周,臉醜也不能徹底不要了啊。”

鄭玄笑着看他們互怼,忽然桌面上的手機震動了一下,他拿起來看了看,有人申請添加好友,驗證:鄭隊,我是江明辰。

鄭玄通過了好友,沒說話,擡眼繼續看兩隊人酒足飯飽在說垃圾話。

手機又震動了一下。

窮冬烈風:^_^

窮冬烈風:鄭隊,我換了新手機。

鄭玄原本想回複,可拇指在屏幕上劃了一下,還是按滅了屏幕。

他起身朝身邊的隊友低聲說:“我去洗手間。”

鄭玄先去了前臺結賬,等着開完發|票,整齊地疊好放進錢包裏面,又要了兩張停車票,這才去洗手間,解決了問題之後回到包間裏,敲了敲門板:“不早了,回酒店吧?”

大家鬧得也差不多了,紛紛拿東西起身。

回去酒店之後,還有想團夥作案繼續玩鬧的,都被各自的正隊副隊給踢回房間去休息了。職業選手的年齡普遍不大,玩心又大,鬧起來不管真不行。

鄭玄安頓好這群人,這才慢悠悠地朝自己房間走,看了眼靠在自己房間門口的向楠,問:“還有事?”

一邊說着,他一邊刷開了門,做了個手勢,示意向楠有事可以進去說。

向楠不跟他客氣,邊進去邊說:“我剛接到俱樂部那邊的電話,說電競聯盟打算做個活動,關于新一期青訓生的。不知道誰腦袋一拍,提議各戰隊促進交流,交換訓練生。”

鄭玄從小冰箱裏拿了兩瓶茶飲料,一瓶遞給向楠:“還好吧,別人能挖我們的苗子,我們也有機會挖別人的。”

“得了吧,不怕刺探軍情的?”向楠問。

鄭玄笑了起來:“沒什麽好刺探,至少我們這裏沒什麽好刺探。而且都參加,誰也不吃虧,誰也不占便宜。”

向楠白他一眼:“行吧。我也就是過來跟你說一聲,當個借口。”

鄭玄反問:“那真實目的是什麽?”

向楠把飲料擱一邊的桌上,挑眉道:“刺探軍情啊。老實交代吧,跟那小朋友什麽關系?”

“你二十五,他十八,這你也能給自己長個輩分?”鄭玄好笑地說,“沒有什麽關系,都是職業選手,低頭不見擡頭見。哦,我想過挖他,他雖然是玩殺手的,上賽季的比賽裏面表現不是很突出,但你記得團體賽裏面,他臨時改輔助,努力想調節團隊合作嗎?”

向楠想了想那可怕的一場比賽,道:“那也是矮子裏面拔高個了,金石戰隊那簡單粗暴的作風,随便來個人都叫比他們懂團隊合作。”

“我不這麽覺得。”鄭玄舒眉一笑,“不過也只是有這麽個想法,現在有了交換生的計劃,先專注這裏吧,說不定有好苗子。你和我也沒多久能打了,以後滄水一上場,全是奶——”

說到這裏,他和向楠想到那場景,都笑了起來。

“對方直接退賽,哈哈哈哈哈。”向楠啪啪啪鼓掌,“多好!”

鄭玄笑着搖頭:“行了,不說笑了,明天得早起,你也早點休息。”

向楠卻朝着鄭玄走過來,一只手指戳着他的肩膀往後推。

鄭玄順着他的力道往後退了幾步,坐在床邊上。

向楠欺身過來,單腳屈膝卡着跪在鄭玄的兩腿間,嘴角勾着笑,手指朝皮帶滑過去,邊意味深長地望着他:“睡不着怎麽辦?”

鄭玄抓住他的手腕,溫和地說:“別拿表演賽不當比賽,回去休息。”

向楠無趣地推搡了他肩膀一把,翻了個白眼,轉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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