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64章

趙遼最終也沒進去捉奸,瘋狂在內心刷屏勸自己忍這一時半刻,轉身回了自己宿舍房間,使勁踹倒椅子,往床上一癱,抓出手機準備看,卻又渾身的血氣仍然往腦門兒直沖,便用力把手機扔了出去。

做完這一系列動作,他仍然平靜不下來,腦子裏面嗡嗡地響。

他想殺了鄭玄,想打死江明辰。

在這個世界上面根本就沒有可靠的感情,也就不會有值得信任的人,趙遼這樣想着,心裏像個冰窟窿,在呼呼地刮着凜冽的寒風。

又過去了好一會兒,他仍然躺在床上,冷冷地看着天花板發呆,忽然掉在門口地上的手機響了起來。趙遼沒有去接的意思,仍然發着呆。

手機響了停,停了響,最終恢複平靜。

趙遼也在這漫長的時間裏面略微平靜了一些,卻仍然懶得動。是一種發自內心的“懶”,他不想動,也不想活,就想這麽躺到死。

反正也沒有人希望他活着,不是嗎。

所有人都讨厭他,都巴不得他死了。

趙遼忽然冷起來,內心掙紮半天才懶洋洋地伸手,扯住一旁的被子蓋在身上,整個人佝偻成一團,在被子裏面抱住自己,仍然還是冷,非常絕望的冷。

江明辰在訓練室裏面和鄭玄親昵了一會兒,坐在一起認真看文件,偶爾低聲交流兩句,覺得這樣的人生真是太舒服了,如果能夠一直這樣下去該有多好。

他略微分神這麽想着,就突然手機響了起來:“趙遼?怎麽了?”

手機裏面趙遼的聲音很怪,有些壓抑就罷了,還帶着哭腔:“你過來。”

“怎麽了?”江明辰又問。

趙遼也不知道在幹什麽,許久才說:“我好難受,你過來,我特別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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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明辰一怔,瞬間想起了沒有失憶前的趙遼,那個時候的趙遼偶爾也會來這一套,半夜三更跟江明辰說好難受需要江明辰。當然,江明辰從始至終都當趙遼又在發神經,從來沒相信過,就覺得是幺蛾子,唯一目的是用來騙自己的。

現在趙遼又來這一套?難道他恢複記憶了?

江明辰的心裏有些懷疑,想了想,說:“好吧,我就過去。”

他挂了手機,看一眼鄭玄,原本想說“你能不能陪我一起過去”,話到了嘴邊卻成為:“我有點事回宿舍一趟。”

鄭玄随口問:“趙遼怎麽了?”

“他來回就那些事,”江明辰敷衍過去,“我等下再來。”

“行。”鄭玄道,“有什麽事就叫我,沒什麽事你等下去休息也好,這裏也沒多少了。”

江明辰點點頭,就心情複雜地出了訓練室,回宿舍。

江明辰回到宿舍,敲了敲趙遼房間的門,半天沒有人來開,他無聲地嘆氣,掏出趙遼房間的備用鑰匙開門,頓時被吓了一跳:“趙遼?”

趙遼坐在地上,靠着床腳,高個子蜷縮成一團,裹着被子,面前的地上是一個打翻的杯子,流了滿地的水裏面還浸泡着各色的藥片。

江明辰看到藥片就心裏一緊。趙遼的藥片估計不是感冒藥這些東西,難道又是那些亂七八糟的?那趙遼果然就是沒失憶?還是?

他的心裏也亂七八糟的,卻顧不上那些,只能過去扯了紙巾吸水,一面戳了戳趙遼:“你沒事吧?怎麽了?”

趙遼這才擡眼看他,恹恹的樣子,沉默了半天才有氣無力道:“我難受。”

“你哪兒難受?怎麽突然難受了?”江明辰驚訝地問。

“我不知道,就想死。”趙遼低聲說着,眼睛裏面的水汽更厚了,哽咽着像個小孩兒似的,說,“我不知道,我就是好難受。”

“你無緣無故的,難受什麽……”江明辰又問,“這是什麽藥?誰給你的?”

趙遼不說話了,就把自己抱得更緊,閉着眼睛,皺着眉頭,非常難受的樣子。

江明辰也皺起了眉頭,想來想去,打電話叫醫生過來。這醫生還是挺靠得住的,是趙遼自己一直帶着跑的,現在也就在名義上當了金石戰隊的隊醫,薪水卻遠遠不是簡單一個隊醫的程度。雖然江明辰一直也搞不懂趙遼随身帶醫生跑是什麽毛病,猜來猜去,大概就是為了方便随時給這群要嗑藥出事的人救命,或者随時給要被趙遼打死的自己救命吧。江明辰只能這樣想了。

隊醫來得很快,見狀就嘆了聲氣,倒也不急,先朝江明辰道:“江副你別着急,沒什麽的,那就是些普通藥,我開的。”

因為以前那些黑歷史,江明辰跟這位醫生還算某種程度的老熟人了,至少是老病患。

江明辰狐疑地點了點頭,幫着醫生把趙遼從地上拉扯去床上,再站一邊看醫生給趙遼打了一針不知道什麽東西,接着醫生很熟練地掰着趙遼的嘴給他塞藥,強行灌水給他吞下去。

趙遼懶洋洋的,居然半點反抗和不滿都沒有,就是一臉麻木地任由着對方擺布。

這一點也不像趙遼,無論是失憶前還是失憶後,無論是小時候的趙遼,還是長大了的趙遼。

江明辰越來越狐疑,等醫生弄完了準備出去,他就跟出了門,低聲問:“那是什麽藥?”

隊醫看他一眼,沉默了一小會兒,很認真地問:“你是真的不知道趙遼抑郁嗎?”

江明辰愣了一下,說:“他有躁郁症,我是早就懷疑了的。”

甚至趙遼以前還會放些藥在他那裏,江明辰也沒有太在意過,不是很當回事兒,還覺得趙遼是在作秀給自己看,就中二病明明沒事非得說自己這裏病那裏病,嘩衆取寵的那種。所以江明辰只在很少的時候想過躁郁症這事兒,大多數情況下覺得其實趙遼除了中二病之外什麽病都是臆想的。

“對,就是躁郁症,你知道這個就更好說了,我還以為你不懂這些。”隊醫道,“你沒問過他?”

江明辰當然沒問過,他以前就覺得趙遼神經病,能不交流就不交流,怎麽可能上趕着還問一句你是不是有躁郁症要不要去看看醫生?說不定要被趙遼惱羞成怒多揍一頓。

見江明辰不說話,隊醫繼續道:“挺多年了。其實我一直都跟着他就是在給他看這病,至于給你治傷,那都是我額外的工作了。不過我也沒想到,原來你真的一直都不知道。”

即使早就腹诽過趙遼那神經病的樣子是不是有躁郁症,但真是這樣了,江明辰又有些不可思議:“可是,以前有就算了,他現在都失憶了啊,那他難道其實是沒有失憶的嗎?”

隊醫道:“這跟他失憶不失憶沒什麽關系,這是身體上的病,不完全是心理上的。哪怕他失憶了,他也仍然會随時複發,所以我一直還在給他開藥,讓他按時吃。”他停頓了一下,說,“不過,有一點令我很頭疼的就是,他無論失憶還是沒失憶,都總是不按時吃藥,我懷疑他只有發作才吃,或者發作了都不吃,所以這麽多年來治療都沒有進展,還越來越嚴重了。江副,你和他的事是你們的事,輪不到我說什麽,但我是一名醫生,我要為我的病人負責,所以我也很希望你能幫我勸他積極接受系統完整的治療。”

江明辰仍然很驚訝:“他怎麽得的這病?”

說得不好聽一點,江明辰覺得自己被折騰這麽些年都還沒得病呢,趙遼咋就先得了呢?

隊醫道:“有一部分是他本身的生理遺傳因素決定的,還有一部分是後天生長環境導致的,這江副你也應該很了解。”

交談了一陣,江明辰站在門口目送隊醫離去,又待了很久才猶豫着回了趙遼的宿舍房間,心裏特別複雜。

趙遼吃了藥也沒睡着,仍然睜着眼睛看天花板。

江明辰蹲在床邊看着他,看了好一會兒,輕聲道:“你怎麽也不跟我說呢?”

趙遼半晌才有氣無力道:“得神經病有什麽好說的。”

可至少還知道你是有個病,否則本來我也當你神經病了……江明辰咳嗽了一聲,說:“醫生說你不聽他的,你得聽醫生的才能好啊,好了就不難受了。”

趙遼沒說話。

事實上,趙遼是真說不清楚自己為什麽不聽醫生的,是個人都不想生病,無論是什麽病,而他自然也不例外,但他就是抗拒吃那些藥,實在不行了他才吃點。

這樣子自然對他的病情沒有幫助,所以也導致了趙遼反過來更加的不信任醫生開的這些藥。

“聽醫生的,好好吃藥,好不好?”江明辰問。

趙遼終于說話了:“我以前是不是打過你?”

江明辰一怔。

趙遼說:“我懷疑這事兒很久了,一直沒敢問。”

江明辰只好說:“都過去了。”

房間裏一時之間又沒話了。

“你——”

“對不起。”趙遼說。

江明辰搖頭:“算了,你別想那些。”

趙遼終于動了動腦袋,他側過頭來注視着江明辰。

他并沒有失憶,他記得自己對江明辰做過的所有事情,也記得江明辰有多憎惡自己,反抗起來有多麽的激烈,一說起來就是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可如今,江明辰卻仿若換了一個人似的,輕飄飄的一句“都過去了”。

為什麽江明辰可以這麽輕易地原諒一個人呢?

就算自己失憶了,可以前做過的事情都始終存在着,怎麽可能說不計較,就不計較了?

趙遼不能夠懂這種想法。如果換了是他,他沒有趁人病要人命就已經是破天荒了,就這麽簡簡單單的因為對方失憶就不計較了,在他看來甚至有些可笑。也不止是他,他相信換了何昌張旭唐東郡他們,也會和自己是一樣的思維方式。

然而也正因為如此,江明辰才顯得那樣的特別。

特別的……令他想要揉碎了,摻和進自己的血肉裏面,徹底地融為一體。

只有這樣,江明辰才能完完全全只屬于他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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