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第88章

趙遼在心裏面這麽漫無目的地想着,又看了一眼向楠。

向楠蜷縮在他的懷裏,埋着頭,特別依賴他的樣子。

趙遼很實在,不和死人争,所以只問:“你還想着鄭玄嗎?”

向楠的聲音聽起來頗為無語:“你突然又發病嗎?”

“就問一下。”

向楠說:“關你什麽事啊,你沒想江明辰了?”

“你還真想鄭玄啊?”趙遼登時不樂意了,“我就想一下江明辰,也就一個人,你這倆了,一個年少呈不夠你想的?至少你劃掉鄭玄啊,不然不公平。”

向楠更無語了:“你是小學生嗎?幼稚不幼稚?”

趙遼立刻生氣,掀開被子就要走:“你繼續想去吧。”

向楠趕緊抱住他的胳膊:“不想不想,沒想!”

趙遼回頭看他幾秒鐘,回被子裏面。

向楠無語問天花板:“我發現你這人有時候真的特別幼稚,你人格分裂嗎?”

“你才幼稚。”趙遼沒好氣道。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向楠問:“怎麽突然又想起問鄭玄了?”

“懷疑我又想對他下手?可別把你心疼壞了。我說了不碰他就不碰他。”趙遼繼續生氣,并且更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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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兒是因為向楠才不碰鄭玄啊,他媽的就是碰不起,就那背景,碰鄭玄說不定就變成了鄭玄碰瓷。拿這次組委會的事情來說,差點兒就把趙遼給扯進去了,畢竟趙遼可不止是設計了鄭玄,他之所以能在組委會內部找到人都不是臨時起意,而是因為他自從回國進入游戲圈後便一直和裏面的人有些不為人知的交易。

什麽事兒遇到錢都會變味,包括電競。

球賽有黑幕,有外圍賭局,而電競發展了這些年,也會有。如今國內的電競蓬勃發展,是個朝氣行業,自然有些人動了歪腦筋,想趁早把外圈的賭賽風氣帶進來變現,而趙遼也一早瞄中了這點,暗地裏摻和了一把。

趙遼家這些年看似做正經大亨,實則背地裏什麽都沾點兒,至于祖上也不是靠穩打穩紮發家的,就是靠不能細說的手段,因此他骨子裏也從來就沒有正經做生意的意識。在國外的時候他就不安分,摻和過許多地下的東西,回來了也是照舊。

可是這次翻了船,還是張秘書及時善後才令趙遼全身而退。

趙遼并不知道上面很久前就在鋪網,他自己仗勢做事久了,看別人也是如此,所以只當作這次的大動作都是純粹為了鄭玄才搞出來的。

每一次想起這件事,鄭玄就憋屈。

“那随便你吧。”向楠不再說話了。

趙遼等了一會兒,說:“我說真的,沒騙你。”

向楠:“嗯。”

“真的。”

“你煩不煩?”向楠不耐煩道,“信了啊。”

趙遼盯着他的背看了一小會兒,也很不高興:“那你想怎樣?”

向楠:“你有毛病吧?我什麽都沒說了。”

“那你現在背對着我睡是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睡覺啊,你不成天嫌我睡覺纏着你像八爪章魚嗎?”

趙遼又沉默了一小會兒,以八爪章魚的姿勢抱住向楠。

向楠沒說話,也不掙紮。

趙遼的心中又難受了起來,他想起以前江明辰就是這樣,就算抱在懷裏面也像抱着一塊捂不熱的石頭。

——沒有人喜歡我,沒有人要我。

趙遼的心中這樣想。

每一次這麽想,他都心裏發冷。

然後他愣了一下。

向楠輕輕地抓住趙遼搭過自己腰上的手,聲音也放低了很多,說:“趙遼,我們結婚吧。”

趙遼:“……”

趙遼:????

趙遼覺得自己聽錯了什麽。

向楠說完那句話,又恢複了沉默,仿佛那确實是趙遼聽錯了,又仿佛,那只是向楠一時沖動說出來的,他自己說完也後悔了。

趙遼覺得若這不是錯覺,那向楠可真是腦子有毛病。

想得倒是挺美的,還結婚,誰他媽接這種盤啊,向楠是真的精神不正常吧?

趙遼在心裏好一通嘲諷,抱住向楠的胳膊卻越收越緊。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說:“行啊。”

這兩個字說出口的時候,趙遼覺得自己的心髒要從嗓子眼兒跳出來了,手和腳都是虛的,瞬間沒有了力氣,酥酥麻麻的,和跳傘時候的感覺很像,像是本能的恐懼。

媽的,中邪了。

向楠卻笑了一聲:“你有毛病吧,行什麽行,我開玩笑的。”

力氣瞬間又回到了趙遼的身體裏面。

“你才有毛病,我也是逗你的,看不出來啊?”趙遼冷笑。

向楠說:“其實我是說真的,不過我知道你是說假的。”

“……”趙遼要吐血,“你到底說真的假的?”

“有差別嗎?”向楠反問,“反正你只會說我有毛病,我還真是有毛病,腦子沒毛病的人看得上你?”

趙遼剛想反唇相譏,向楠又說,“你打算過和江明辰結婚嗎?”

趙遼許久都沒有說話。

他沒這麽打算過。

并不是沒有辦法,辦法很多,但沒有意義。趙遼從小就很清楚地知道,婚姻只是一種合作的方式,而他與江明辰并非合作夥伴,江明辰一無所有,沒有值得合作的基礎。

向楠有點兒驚訝:“你不是吧?別告訴我說你沒想過。”

趙遼沒好氣道:“你真的有毛病吧,這有什麽意義?”

“意義大了,你如果死了能分你的錢啊。”向楠說。

“……”趙遼深呼吸,“你知道有一種東西叫做婚前協議嗎?”

他爸媽就有這玩意兒,倒是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便宜了結合物趙遼。但趙遼無論跟江明辰還是向楠都生不出半個孩子,所以他說婚姻毫無意義,就連利用孩子互相坑撫養費的意義都不存在。

“玩兒不起你們有錢人的東西。”向楠說,“我們窮人沒這東西。”

趙遼笑了一聲,沒接茬。

又過了一會兒,向楠翻了個身,面對着他,問:“這次我說真的,趙遼,認真的,我想結婚了。”

“……”趙遼很想罵他神經病,但卻罵不出口。

直覺告訴趙遼,這種時候不能輕易地說任何話。

但他又覺得可笑,這有什麽不能輕易說的?向楠算什麽玩意兒……

可是他的力氣又從身上被抽離了,只能怔怔地看着向楠。

向楠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認真,那黑得發亮的眼睛盯着趙遼看,看得趙遼心猿意馬。

半晌,擱在床頭的手機響了起來,趙遼皺着眉頭看了一眼來電顯示,頓時“回心轉意”——是江明辰。

他趕緊就要去接,卻被向楠更眼疾手快地搶過了手機。

手機響個不停,響一聲就像在趙遼的心上敲了一下,被拉黑了這麽多天的趙遼生怕江明辰把電話給挂了,急起來:“你有病吧?給我!”

向楠盯着他看了一會兒,說:“趙遼,我們把話說清楚,是你先裝年少呈鬼上身跟我玩兒重演青春那一套,現在我上套了你又提褲子裝傻是吧?玩兒我很有意思是嗎?”

“你先把手機給我!”趙遼皺眉。

向楠點點頭,把手機給了他。

趙遼顧不上其他的,拿着手機趕緊接:“辰辰?”

向楠踹他一腳,爬起來就想下床,趙遼趕緊伸手把他拽回來,一邊壓制他的動作一邊繼續講手機:“辰辰?我趙遼,你說話。”

向楠沒趙遼的力氣大,掙紮未果,一口咬在他的手臂上。

這種物理攻擊趙遼早就習慣了,繼續壓制着,等待江明辰說話。

江明辰的聲音很小,像壓着嗓子在說悄悄話:“趙遼……”

“嗯?”

“趕緊走。”

趙遼一怔:“啊?”

江明辰的氣息很不穩,像是非常慌亂:“我在鄭玄這邊聽到了他和他哥打電話。我不知道你究竟做了什麽,但上面好像查到你身上了,很嚴重的樣子。張秘書沒有把事情徹底解決,你趕快離開國內。”

“辰辰?”趙遼有點兒懵。

“我只知道這些,你自己看着辦!”說完,江明辰就挂了電話,趙遼再打過去已經再度被拉黑了。

趙遼抓着手機重撥了幾次江明辰都無法接通,正心慌意亂,見向楠還在那兒折騰,心頭火蹭的冒了上來,啧了一聲,順手一耳刮給了向楠:“你他媽等下再鬧!”

向楠瞬間不動了。

趙遼也再顧不上他,松了手,下床改成給張秘書打電話,讓他趕緊去查怎麽回事。

在等待張秘書給回信的時間裏,趙遼又啧了一聲,抓住已經下床穿了衣服就要走的向楠的手臂,使勁兒朝牆邊櫃子上一推:“你有完沒完?現在有事兒,別湊熱鬧。”

向楠好不容易站穩了,揉了揉自己的胳膊,擡手就給他一耳刮子:“我操|你媽趙遼,你以為你打你哪個爺爺呢?!”

趙遼擡腳就要踹,手上的手機又響了起來,他只好先放過向楠,出了卧室,把門反鎖,鑰匙拔了下來,也不顧向楠在裏面踹門罵街,只接手機:“說話。”

張秘書的語氣仍然很鎮定,語速卻比平時快:“你先出國比較安全,我馬上安排,越快越好。”

“操!”趙遼罵道,“有完沒完?”

“好,那麻煩你了,謝謝。”鄭玄一邊講電話,一邊進了屋,朝正悶悶不樂地上網選購新手機的江明辰道,“別郁悶了,你手機找到了。”

江明辰立刻轉頭看他:“掉哪了?”

“新基地那裏,這兩天你不是在那裏督促保潔嗎,一個保潔員手機殼跟你的一樣,看你手機在桌上以為是他的,就順手拿了,回去發現不是。他怕手機主人着急,特意找公司聯系我問一聲,說明天上班就還給你,讓你別急。”

江明辰更郁悶了:“我手機跟他手機一樣?”

鄭玄笑道:“你這什麽語氣?看不起保潔員?”

“不是!”江明辰糾結道,“那豈不是他的手機殼也和你的手機殼一樣?”

畢竟是情侶手機殼呢!

店家真是不講誠信,說好了的獨二無三呢?

“可能是山寨吧。”鄭玄說,“那家手機殼賣得很火,有山寨也正常。”

“不可能啊,我買的時候挑了很久,就是不想有山寨的,所以最後是和店家定制的。”江明辰越想越不對勁,“對哦,那人怎麽可能和我的手機殼一樣?”

鄭玄沒有想太多,說:“可能是顏色或者花式相仿,看錯了。”

“是嗎?”江明辰猶豫着點了點頭,“這倒是有可能。”又自我安慰,“還好我賬戶上也沒多少錢,手機又設置了指紋鎖,應該沒事吧。”

但不知道怎麽的,他總覺得心裏有些不太安穩,仿佛有什麽事情要發生一樣。

然而想來想去,就算手機卡在別人手裏,最多,應該,也只是被人轉走銀行賬戶上的幾千塊錢吧?至于其他的app,現在好像都需要手機驗證了,而對方又不能打開指紋鎖。

江明辰努力這樣安慰自己,可心裏的不安卻越來越濃重,只好靠吸鄭隊長來舒緩心情。

某酒店套房裏面,一個男人倒了兩杯酒,提着遞給坐在沙發上的唐東郡:“我不太了解電競,但聽說你很厲害了,臨危受命,金石的成績還很不錯,網上面很多誇的。”

唐東郡接過酒杯,笑了笑:“小孩子玩的東西,趙總過譽了。”

“你陪着我這弟弟玩了這麽多年小孩子才玩的東西,委屈了。”趙總挑眉,“還好很快你就能解脫了——”他停頓了一下,意味深長道,“如果今晚一切順利的話。”

唐東郡笑着喝了一口酒,沒有說話。

趙總卻喜形于色:“虧你想得出來,我如果在明面上對趙遼動手,家裏那群老家夥必然會把目标放在我們這些人身上,可是借刀殺人就方便多了。這邊把趙遼吓得連夜潛逃,那邊去舉報他,在這途中他出了意外,其他人也會說這真的是意外,找麻煩也是找政府了,和我完全沒有關系。”

唐東郡附和道:“也要趙總人手安排妥當,每一個環節都扣得緊,計劃才會順利。其實所有人都希望趙遼死,只是誰也不敢自己動這個手,都在等着別人來動手,自己好漁翁得利。趙總是英雄人辦英雄事,願意來挑這面旗,是為了所有人好,總不能還讓趙總為此成為衆矢之的。”

“怪只怪趙遼自己作死,好好兒燒他的錢花天酒地不就好了?偏偏什麽事兒都要摻和。”趙總的語氣有些酸,“而且他命特別好,別人想摻和還得流兩斤汗,他卻随口說一句話,全家都得震三下。前段時間他就說要去公司做事,這不人都沒露幾次面,全是那張秘書在出面,我們就都吓得跟見不得光的老鼠一樣随時準備滾蛋。”

“他太不能容人了。”唐東郡垂眸望着酒杯,“他不懂互利,只知道他所到之處,別人就半只腳都不準踩上去,卻也不看一下自己有沒有這個資本。”

趙遼最大的資本就是投了個好胎,除此之外一無所有。

而現在,唐東郡就是要讓他真真正正的一無所有。

唐東郡将酒一飲而盡,看着電視上正播放的娛樂新聞,恰好有一分鐘的時間給到了四海本賽季決賽的消息。

他想起來自己在賽場上的樣子。

那段時間他感覺非常輕松,因為江明辰和鄭玄跑了,趙遼這個神經病帶着向楠去南極吹風,何昌那傻逼氣到帶着張旭甩手出國了,其他的纨绔子弟也跑得差不多了,金石給了他一個人在運作。

趙遼就是這樣,想一出是一出,把金石弄起來了,随時又不要了。

他不要了,唐東郡就可以自由發揮,帶領着都是正常人的隊伍繼續比賽,也不用故意壓抑自己的實力。

唐東郡從中感受到了快樂,他人生第一次帶着快樂的壓力去做一件事情,每天和辛楊士、章傑、教練、經理開會讨論到很晚,幾個人争來争去,甚至拍着桌子互怼,卻都不會記在心上,會後勾肩搭背去基地附近的大排檔吃東西。

是和趙遼、何昌這些人在一起的時候從來沒有過的快樂,他第一次交到真正的朋友。

而這快樂很短暫,結束于趙遼的一句話。

趙遼說:“下場比賽開始別讓辛楊士和章傑上了,你自己能撐幾場是幾場。”

唐東郡問:“為什麽?”

趙遼說:“因為你們贏不了幾場了,別讓他倆輸,輸了身價就下去了,留着明年再上。”

唐東郡覺得他有毛病:“他倆不在意這個,只想比賽——”

“你是不是腦子有病?我管他倆怎麽想的?”趙遼罵他,“戰隊又不是他倆開的,簽他倆花了多少錢不用賺回來的啊?”

你當時簽他倆的時候确實也沒想過賺回來啊!你只是想惡心鄭玄而已!

唐東郡卻争不過趙遼。

辛楊士和章傑接到這個通知的時候都很驚訝,卻不得不照做。

會議室迎來了久違的靜默,最後居然是經理最先打破了這份寧靜,他猛地起身把椅子踹翻,然後摔門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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