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母女倆出來後，肖芳仍喜不自勝，不住跟景鯉打聽，她到底怎麽認識這位副校長的。

景鯉把那天公交車上的事簡單描述了下：“就這樣認識的，我也沒想到他居然是一中的副校長。”這事巧合得她自己都覺得像做夢一樣。

“怎麽沒見你回來說？”

“怕你們擔心嘛。”

“你這孩子，”肖芳有些嗔怪，又不免感慨，“這也算因禍得福了。”說着又拍拍景鯉的腦袋，“我家小丫頭什麽時候運氣這麽好了。”

景鯉才不覺得自己運氣好，學費都差點被搶了，運氣好在哪。

肖芳也沒過于糾結這件事，喜氣洋洋地帶着景鯉去三樓排隊交錢。

快輪到他們的時候，肖芳突然道：“小鯉，我剛剛看了報名表上列出的費用，你學費要兩千二，一個學期的住宿費五百，錢還是夠的，你要不然在學校寄宿算了。”

“家裏不是挺近的嗎？”

肖芳卻搖搖頭：“這邊太亂了，隔壁就是十三中，媽媽不放心你晚上走夜路。”

景鯉上輩子在十三中讀的時候，肖芳說的卻是學校太亂寄宿不安全，讓景鯉走讀，而且每晚都會走一條街來接她。

想想接來接去也挺麻煩的，景鯉答應了：“行，那就寄宿吧。”

景鯉同意寄宿，也有自己的打算，她要是走讀，每天一下晚自習就得趕着回家，但是寄宿就不一樣了，教學樓的燈一般都會遲那麽十分鐘才熄，回宿舍，宿舍的燈還比家裏的亮，景鯉可以将趕路的時間都用在學習上。而五百的寄宿費，并不太多，省一省還是能省出來的。

報完名，順利拿到會計給的□□，母女倆又趕去教學樓。

倆人都是第一次來一中，一邊興奮一邊又心懷對名校的敬畏，肖芳摸着教學樓銀色的鐵欄杆，雪白的牆，贊嘆道：“小鯉啊，你可要好好珍惜這來之不易的機會啊，知道嗎？”

景鯉上輩子從來沒進過什麽最好的學校，她曾經打心眼裏對這樣的學校感到畏懼，總覺得裏面的學生走出來都高人一等，現在自己進來了，竟也覺得不過如此。

大家都是人，不存在誰比誰更高等，不過是比她基礎更好罷了，一天追不上，她就多花兩天的時間，兩天不行，一個月一個學期，甚至一年兩年，別人玩的時間她都可以用來學習，別人一天是二十四小時，她可以是四十八小時，她就不信，這樣她都追不上。

她對肖芳道：“媽，你放心，我心裏有數。”

一中實在太大，景鯉和肖芳一時間竟沒找到144班在哪，眼見太陽要往西斜了，肖芳快步上前，喊住了一個瘦瘦高高的男生。

“這位同學，你知道144班在哪嗎？”

男生腳步一頓，片刻後轉身。

他回過頭來的時候，景鯉不由睜大了眼。

這人應該是閱覽室那個小白，可景鯉卻覺得自己好像在哪還見過他。

男生一身耐克的牌子，上身白色體恤，下身米色休閑褲，再加上本人膚色呈現出牛奶質感的白，太陽底下白得幾乎發光，眼神則冷淡得讓人大熱天都能打寒顫。

這人全身上下仿佛一個大寫的冰棍。

肖芳愣了一下。

男生硬邦邦留下一句：“我不知道。”

肖芳尴尬地笑着為自己解圍：“你也是新生？”

男生嗯了一聲，見倆人沒什麽事了，想走，但他剛轉身，景鯉就察覺身後有人一陣風似的飛過來。

“小白你怎麽這麽快？”

這咋咋呼呼的聲音略有點耳熟，景鯉看過去，果然是閱覽室那林少三人，旁邊另外還有一個幫林少領外賣的，應該也是同伴。

景鯉有點想走開了，但是那個幫林少領外賣的顯然記性很好，完全沒忘記景鯉。

“林為儀，這不是那個送外賣的嗎？”

林少目光落在景鯉身上，沒說話。

另兩個是喬震和林翼，其中喬震問道：“什麽送外賣的，你們認識啊？”

肖芳也以詢問的眼神看向景鯉：“認識？”

“不認識，就是兼職的時候給他們送過一次外賣。”

肖芳點點頭，想拉着景鯉離開。

但金遠瞥了一眼景鯉手裏的報名表，卻笑問了一句：“你也是新生，哪個班的？”

景鯉沒說話，還是肖芳回道：“144班，你們是哪個班的，都是新生嗎？”

那幾人對視一眼，卻笑而不語。

景鯉拉過肖芳：“媽，走了。”

倆人沒走出多遠，聽到他們在身後說笑的聲音。

“144班，那不就是全校最差的班嗎，我看她那副乖乖女的模樣，還以為是個學霸呢，原來也不過如此。”

“诶，林少，什麽送外賣啊，我怎麽不知道？”

“你還有臉說，就你和林翼點的，名字都不看清，點了個山寨肯德基，沒把我和林為儀惡心吐。”

……

景鯉拉着母親加快了步伐，走得遠了，終于擺脫了身後的聲音。

肖芳知道144班是全校最差的班還是難掩失落，但片刻就振作起來，反而安慰景鯉：“小鯉啊，咱們和馬校長無親無故，他能這麽幫咱們，咱們已經知足了，你好好學習，好好考，以後讓他們對你刮目相看。”

“嗯。”

景鯉并沒感到任何落差，因為比起去十三中，她對現在的情況已經很滿意了。

倆人這次找了一個老師問路，總算找到了144班。

到班級門口的時候，班裏的人差不多已經到齊了，景鯉一眼望去居然沒有看到自己的位置。

班主任剛好就在門口，過來問：“咱們班的？”

她伸手要看報名表，景鯉遞給了她。

班主任看完掃了一眼景鯉，對肖芳點點頭：“我姓許。”

肖芳忙道：“許老師你好。”

許老師又看向景鯉：“宿舍收拾好了嗎？”

“還沒有。”

“那你先去收拾宿舍吧，班裏現在坐滿了，你的座位我找人幫你去教材處搬，大概晚點能到。”

“謝謝老師。”

這個許老師雖然表現得還算和藹，但是景鯉敏感，總覺得她有點看不起自己。但景鯉無所謂，所有老師面前，成績總是最好的通行證，現在沒有成績，她也沒法讓老師撇去偏見。

更何況，她還是走後門進的學校。

由于沒帶住宿用品，景鯉和肖芳又趕回去了一趟，借了李成功家的三輪車，将褥子、盆、洗漱用品等都搬到了學校。

三輪車不讓進，景鯉只能和肖芳一起往裏一趟趟搬，好在李成功一路都在幫忙，還不計肖芳前嫌，對景鯉笑眯眯道：“小鯉出息了啊，一中都能進，比你那個堂弟強多了。”

李成功口中的堂弟是景岳的兒子，現在還在讀初二，比當年的景鯉還混。雖然如此，景岳一家還是有臉看不起景鯉，說什麽男孩子只是開竅晚，女孩不會讀書，那就真不會讀書，這輩子都沒指望。

但前世，直到景鯉死，他家那個開竅晚的兒子，也沒見讀出個什麽名堂來。

東西搬完，李成功就離開了，也沒等肖芳。

一中宿舍是六人間，左邊一張上下鋪和一排櫃子，右邊是兩張上下鋪。景鯉搬東西進來時，還剩下三張床，景鯉挑了左邊靠近櫃子的一張上鋪，肖芳幫景鯉收拾好東西，知道自己這一天已經耽誤不少工了，得回去幹活了，卻還是舍不得。

“你這一寄宿，以後一周才能回一次家，”肖芳忍着淚意，“你頭一次出門這麽久，媽媽實在放心不下。”

景鯉拍拍她的肩：“媽，我會照顧好自己的。”她也有些不舍，但離家是必然的。

前世肖芳在景鯉二十歲的時候因病去世了，重回到這一世，景鯉總是很珍惜自己和媽媽相處的時間。

她不知道這輩子能不能幫媽媽躲開那場災病，但現在卻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母女倆好好敘了別情，肖芳臨走之際還不斷問景鯉有沒有落東西，錢有沒有放好，叮囑她盡量兩天給家裏打一個電話報平安。

“你們學校有沒有打電話的地方啊？”肖芳出了門還在糾結這個。

“有吧，實在不行我找老師借手機打給你，好不好？”

肖芳這才放心：“好，那到時候我給老師買點水果吧，電話也不能白借吧？”

“我到時候給老師買，好嗎？”

景鯉好一番安撫肖芳，肖芳終于舍得踏出校門。

母女倆隔着校門互望，最後還是景鯉先走。她拍拍自己書包，示意去教室了，但走出一段距離回頭，發現肖芳這時候才低頭離開，擡手的動作仿佛是在擦眼淚。

景鯉心裏輕輕籲出口氣，心想，媽，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