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景鯉先回了一趟宿舍。

宿舍裏于欣已經先走了,但許卿和莫寧寧還在。莫寧寧家不像她和許卿家那麽拮據,身上帶了個小靈通。景鯉和許卿平時都是借莫寧寧的小靈通給家裏打電話。

這時候許卿就在往家打電話,不知道說了什麽,眼眶有些泛紅,莫寧寧一邊收拾東西一邊扭頭看她。

相處這麽幾天了,三人已經很熟,許卿心裏應該也是把景鯉當好友看了,有什麽事基本不會瞞着景鯉。景鯉現在也算知道了她爸爸的情況,一個老酒鬼,以前許卿媽在的時候還有所收斂,現在每天都醉醺醺的,本來好好的工作都給喝丢了,現在只能在工地上打工,但打工的錢還是都用來喝酒了。許卿媽媽則在她年幼的時候就去世了,給他們留了一套房子,就在莫寧寧家的那片小區,不然許卿和她酒鬼爸連住的地方都沒有。

許卿外公外婆家家境都還可以,但因為許卿爸爸,這兩位長輩基本不和許卿一家打交道,只偶爾過節的時候給許卿塞點零用錢,許卿有時候會打電話過去問候兩位長輩。

景鯉低聲問寧寧:“怎麽了?”

“外婆去了。”寧寧極小聲道。

景鯉幫寧寧一起給許卿收拾衣物和書,沒一會許卿打完了電話,對倆人道了謝,背上包說了一聲“走吧”,就率先離開了。

景鯉和寧寧跟在她身後。

寧寧問她:“你家在哪?”

“我家就在附近,不過我不回去,得先去一趟市裏。”

“那你坐哪一路?”

“37。”

“那你和我們同一路啊,不過我們要坐到終點站,還要轉車。”

那他們家确實是有點遠了。

去市區的學生很多,而且這邊兩個學校,人就更多了。

三人上車,被擠在角落裏動彈不得,景鯉最靠裏,姿勢有點尴尬,她身後好像是一個男生,如果前面的人再擠一下,她能一屁股坐到人家身上去。

好在司機見人實在太多,關了車門讓沒上來的人等下一趟。

景鯉正想調整個姿勢,好站穩一點,就聽寧寧向她身後打招呼:“江景行你也在?”

景鯉:“?”

她實在沒忍住,回了一下頭。

她姿勢實在太別扭,回頭看的動作就顯得很刻意,但她自己毫無察覺。

男生居然就坐在她身後,鴉羽般的眼睫壓下來,更顯得神情冷漠,對于寧寧主動打招呼也沒有太大反應。他這天換了一身淺藍色的襯衫,衣領處繡了一個精巧的花體Z字,整個衣服看起來質地不要太好。

這人完全不像個會坐公交車的,反而像有錢人家的小公子。在這人擠人的車上,他也淡定得不像話,好像和周圍人都隔絕開來了。

也許模樣不算太像,但那獨一份的氣質,在此刻完美地和前世融合了起來。

雖然一個成熟,一個青澀,可确實是同一個人。

開學找他問路的時候景鯉就覺得他太像了,那時候還不确定,這時無意中聽到了他的全名,只有一種果然是他的驚喜。

景鯉其實不太清楚前世的江景行對自己意味着什麽,但至少有一點她确定,她很感激他。在她彷徨堕落的時候,從未有人提點過她,他是第一個好心人。

一個人的性格,一旦成型就很難再發生大的改變,否則怎麽會有“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句話。景鯉也許會在死的時候後悔自己這一輩子過得太沒用,像一只永遠只能縮在下水道的臭老鼠,可要是沒有江景行前世那看起來是刁難實際上是在教她的行為,和那一句仿佛恨鐵不成鋼的話,景鯉可能,就算重生了,也不會下這麽大的決心改變。

現在的她,想要變成另一個人,一個像江景行那樣成功又優秀的人。

“诶。”

寧寧突然碰了一下景鯉,景鯉驀地回神,就在這時車子正好拐彎,景鯉不知被哪個沒站穩的一撞,一屁股坐了下去。

景鯉:“……”

寧寧&許卿:“……”

景鯉反應快,迅速站了起來,和江景行道歉。

江景行什麽也沒說,扭頭看向窗外,整個人的溫度比之前又低了八度,就差往臉上寫,不要來煩我。

景鯉有點尴尬。

寧寧這時拉了拉她,示意她看江景行的耳朵。

男生的耳朵紅得要滴血,仿佛飽滿清透的紅玉。

寧寧揶揄地乜着景鯉:“啧啧。”

景鯉:“……”她又不是故意的,這麽看着她是什麽意思。

好在沒一會到中心廣場站了,景鯉連忙對兩人說再見,随着人流下車。

她下了車,沒忍住回了一下頭,一眼看見最後下車的江景行。

他顯然不願意和大家擠,不緊不慢地最後一個才下車,一下來司機就把門關上了,在他身後絕塵而去。

景鯉沒有再看,轉身小跑向快餐店,但她不知道,身後江景行卻突然擡頭,在耀眼的夕陽餘晖下,好看的眼睛微微眯起來,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江景行只是漠然地輕掃了一眼,就繼續往書城走。還沒進廣場的門,手機響了。

“小白你怎麽老是偷跑啊我靠,”金遠在那邊不滿地抱怨,“你爸來學校接你了。”

“我在書城,”江景行問,“還有事嗎?”

“有必要這麽公事公辦嗎,晚上去你家吃飯。”

金遠要來他家吃飯,無非是又想拉他出門。

“沒空。”江景行把電話挂了。

江景行去書城上下逛了一圈,導購幾次開口問他要什麽,他都沒有回答,最後導購放棄了。

不過,江景行也放棄了,這裏沒有他要的書。

從廣場出來,迎面就是江暮神色匆匆地走過來,看到江景行,江暮一喜:“說了讓你等我,怎麽跑這來了?”

“買書。”

“買到了嗎?”

江景行頓了一下:“沒有。”

“你要買什麽書,單子給爸爸,爸爸找人幫你從北京買。”

“嗯。”

江暮又道:“你這孩子,對了,外婆說你開學那幾天都跑書城來看書了,家裏不是挺好的嗎,為什麽跑這麽遠學習?”

江景行沒有回話。

江暮也不在意,又問:“是不是外婆的小孫子步步打擾你了?今天上午步步又跟他媽媽回去了,你以後還是在家裏看書知道嗎,跑這麽遠也不嫌累。”

江景行答非所問:“餓了。”

“餓了?餓了那回家吃飯吧?”

江景行的目光卻落在不遠處。

江暮看過去,那是一塊肯德基的廣告牌:“想吃快餐了?行,你也難得會有這種小孩子的愛好,那走吧。”

景鯉進店沒多久,客人又慢慢多了起來,清閑了好幾天的李老板再次被叫出來,也覺得神了,對送餐出來的景鯉道:“小鯉你別真是錦鯉成精吧?”

“可能吧。”景鯉忙得很,哪有時間和他開玩笑,轉身又進了後廚。

這時江暮剛好帶着江景行進來,排在隊伍後面:“這肯德基裝修怎麽這麽簡陋?和咱們家那邊的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江景行目光落在櫃臺上,那上面肯徳基三個字非常醒目。

“生意倒是還不錯。”點完餐,江暮好不容易等到兩個位置,忙拉着江景行坐下。

生意越好越忙亂,好在景鯉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忙亂,并沒出什麽岔子。她端着餐盤出來的時候和收餐盤的元圓擦肩而過。

元圓:“看那邊,有個小帥哥。”

景鯉對小帥哥沒興趣,但還是給面子的看了一眼。

這一眼差點收不回來。

他怎麽來了?

等等,景鯉目光落在江景行對面的男人臉上。

李老板順着她目光看過去,以為她看帥哥呢,結果看的是個老男人,無語道:“你看什麽呢,上班時間摸魚扣你工資啊。”

景鯉将餐盤放下來,蹲下身從書包裏找出那個棕色錢包,抽出裏面的身份證,站起來又看了兩眼江景行對面的男人。

應該是一個人,坐在江景行對面,看模樣,倆人像是父子,都是姓江,那應該錯不了。

這邊江暮也道:“爸爸回昌市補了身份證,但是暫時還拿不到,沒有身份證,銀、行、卡也補不了。本來那張農行卡裏的錢都是給你當這個學期的零花錢的,你錢都在我這,平時也得留些自己用。”

“無所謂。”

“你是無所謂,反正你在外婆家,也用不到什麽錢。”

後廚,劉娟忙不過來了,咆哮一聲:“小鯉你送餐送外太空去了,這麽久還不回來。”

“馬上。”景鯉回道。

劉娟聲音夠大,店裏好幾人都看了過來,江暮和江景行幾乎同時也往這邊掃了一眼。

有人沒取餐,李老板又喊了一聲23號餐好了。

“我給他們送過去。”

景鯉将棕色皮錢包藏在餐盤下面,把23號桌的餐送到了,又将錢包藏在身後,走到江暮父子面前。

“你好。”

“你好。”江暮以為景鯉要給他們推薦什麽套餐,态度還很客氣。

“請問你是江先生嗎?”

“我是,你是?”

“你前段時間是不是丢了一個錢包,你能形容一下你掉的那個錢包是什麽樣子嗎,裏面都有什麽?” 确定了姓和身份證上一致,景鯉便覺得自己應該沒有找錯人。

江暮大喜:“你撿到了?好,我形容一下,是一個棕色的皮錢包,裏面應該有七八張現金,還有兩張銀、行、卡,一張身份證,身份證是我的,名字是江暮,長江的江暮色遲遲的暮,上面的地址和身份證號我還要報給你嗎?”

都對上了,景鯉搖搖頭,将錢包拿出來。

江暮真是沒想到,丢了這麽久的錢包還有回來的一天,打開一檢查,發現裏面什麽都沒少,就更驚喜了:“你在哪撿到的?”

“額,一個意外,”景鯉長話短說,“本來是我的包丢了,別人幫我搶回來的時候,裏面不知道為什麽夾了你的包。”

江暮感激道:“太謝謝你了,你想要我怎麽感謝你?”

“小鯉,景鯉?你人呢?”劉娟暴躁的聲音從後廚傳來。

“不用了,”景鯉笑着跑開,“來了來了,別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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