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兔子打人

完了個蛋蛋。

祁九眼皮子直跳。

他咽下唾沫,聽楊筱在電話那頭暴跳如雷,罵爹罵娘。

祁九幹笑着問:“現在清醒點了嗎?”

“我真的是想敲開你頭看看裏面是不是糊的有屎!” 楊筱氣急敗壞,“你怎麽想的啊!快兩點了!你明天還拍節目!早點休息不好嗎!”

祁九企圖讓他想開一點:“至少你今天不會再擔心我受欺負了呀。”

“我倒是還想有那功夫!” 楊筱怒吼,“趕緊下播,我馬上捋個解釋文案發給你,你不準在任何平臺發言論帶節奏。”

祁九一邊關掉直播,一邊拖長聲音答:“好的哦。”

楊筱對他的态度很不滿意,語氣加重了些:“祁九!你必須得有那個意識管着自己的言行!”

“你和公司合同馬上到期了,你再這樣下去看哪個公司敢接着簽你!”

祁九食指按下關閉鍵止住了,好一會兒才想起松開。

“知道了筱筱哥,給您添麻煩了,抱歉。” 他嘴角的弧度沒有變,只是語氣認真了很多。

“這個綜藝我會重視的,不管搭檔是誰,都一定會配合炒 cp,把熱度做起來。”

楊筱的動作很快,硬說是祁九困糊塗了和朋友開玩笑過了頭,把粉絲的情緒安撫下去。

次日,網絡熱度已經散去大半,只是祁九到錄制棚時楊筱依然火氣未消,只差沒拿個喇叭在一旁數落他。

祁九正在做造型,耳朵聽得發麻了也躲不掉,只好朝臨時小助理招招手:“寶兒可以給我遞下劇本嗎?想看看我的搭檔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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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助理噠噠跑來,看向祁九的眼神無不八卦:“搭檔沒換呢,還是晏影帝。”

祁九皺着眉頭:“為什麽?昨天節目組那意思不是讓我和洛成晖對換嗎?”

“你昨天直播的作為雖然很王八蛋,但是也有積極的一面。” 楊筱的罵聲驟然而止,“總導演覺得你倆組 cp 戲劇效果和經濟效益大一點。”

他露出個半是嘚瑟,又偏要硬繃住的表情:“要真重修于好了,這節目說不定還能在你倆婚禮上循環播放。”

“萬一 be 了,也要造就觀衆最牽腸挂肚的意難平。”

祁九愣愣地打開劇本一看,只見上面的感情線從昨天的 “素未謀面一見鐘情”,變成了 “舊情難卻破鏡重圓”。

祁九:......?

楊筱看着祁九複雜的表情,又沒忍住俯身叮囑:“你昨天可答應我了要好好配合啊,不管怎樣都要把戲演下去。”

祁九哭笑不得,只覺得造化弄人:“晏老師那邊看到劇本了嗎?”

“對方咖位比我們大這麽多,估計加班加點趕出來,當晚就送到人家工作室去了。” 楊筱神神秘秘的,壓低聲音,“對方沒表态。”

“沒表态?” 祁九更加疑惑。

楊筱用胳膊肘拱了拱他:“我覺得人家說不定就是想和你重新來過呢。”

祁九想也沒想地駁回:“這不可能。”

“怎麽不可能。” 楊筱咂舌,“晏影帝三個月沒接其他項目,一回歸就接的真人秀,還是這種炒 cp 真人秀,上趕着把流量送給你。”

他朝祁九眨眨眼:“你細品。”

祁九不置可否。

在昨天見到晏時清之前,楊筱這些荒誕的猜測祁九是一個字兒都不會信的。

在戀愛的六年裏,祁九永遠是主動的那一方,以至于在意識到兩人感情走到盡頭時,都是祁九主動提出的分手。

而晏時清卻丁點情緒變化都沒有,輕描淡寫地答應了。

但昨日臨走前晏時清的眼神又讓祁九産生了一點迷惑,再加上劇本的事情,更是讓人匪夷所思起來。

真是一如既往地不知道晏時清在想什麽。

祁九心道,正巧大門傳來一聲響動,自己念叨的對象跨進大門。

只是旁邊還跟了個叽叽喳喳的洛成晖。

晏時清走得快了,洛成晖要小跑着才能跟上,一邊叫喚:“晏哥哥,你走這麽快幹嘛,我跟不上啦。”

晏時清腳步一頓,回過頭去給洛成晖說了一句什麽,對方的臉色當即就變了。

“這晏時清不守 A 德的嗎,在前男友面前還要招蜂引蝶的。” 楊筱暗罵一句,趁這期間上前,隔在兩人之間。

他一過去就換上一副阿谀嘴臉:“晏老師好。”

洛成晖臉上更加難看。

他也不知道會在這種三流節目裏遇到晏時清,自己之前的搭檔早就被撤走了。

他沒來得及對節目組的操作生氣,反倒是立即和團隊溝通好,一定要好好蹭一波晏時清的流量。

他和晏時清差不多算同輩,甚至前期還被雙方團隊有意炒作過,只是後來方向不同,加之晏時清多往國外發展,這兩年也拿了幾個挺有分量的獎,徹底跻身一線。

因此就算是昨天吃了閉門羹,洛成晖也毫不收斂,反倒是今天從早就在樓下堵晏時清,就盤算着多蹭一點鏡頭。

就是這一路上不僅被晏時清甩得遠遠的,還被兇了好幾次,讓別纏着他。

方才晏時清還雲淡風輕地,告訴他适可而止,別再來吸血。

洛成晖咬牙切齒,把所有的火氣都發在搶他位置的祁九身上。

楊筱倒是一點沒在怕,笑眯眯地回望洛成晖,話卻是對着晏時清說的:

“晏老師,咱們小九已經等您半天了,想和您一起對一對劇本呢。”

祁九這邊才剛做完妝發,哪裏來的 “等半天” 之說。

他眼皮一跳,感覺到節目組零零散散的視線都朝自己投來。

昨晚在微博裏騙騙小粉絲的話術,顯然節目組沒一個人信,就等着兩人到齊了好吃瓜。

祁九不想讓場面太尴尬,索性走上前一步伸出手:“您來了。”

晏時清其實一開始就在往祁九的方向走。

他今天穿了一身很休閑的淺灰西裝,外套搭在臂彎,看起來比昨天好說話很多。

他在祁九面前停下,手已經準備從側兜裏掏出來,卻又倏地停住了。

晏時清就像想起來什麽似的,突然表現得極為冷漠,錯過祁九的手,僅淺淺地瞟了他一眼,點頭說了句:“嗯。”

這下祁九又想不明白對方的态度了。

他的手懸在半空,收也不是,停也不是。

祁九猶豫半晌,幹脆左手拉右手,自己給自己握上了。

他帶着滿腔的疑惑回頭一看,晏時清又坐在了自己的正對面,裝模做樣地翻開了劇本。

祁九:...... 我是真不知道這只兔子想幹嘛。

他回到座位和晏時清相對坐着,空氣沉悶到凝固。

連工作人員都看不下去,堅信這兩個人不會有太多火花,零零散散地散開去忙別的事了。

等到這一小片區域只剩他們兩人時,晏時清緩緩開口:“你說...... 不想和我多接觸?”

祁九下意識地咽下唾沫,先不管晏時清是怎麽知道這回事的,只含含混混地回答:“半夜睡迷糊了。”

晏時清問:“那你想嗎?”

祁九心口一緊。

晏時清話接得太快,微微上揚的尾音裏甚至帶了些隐約的期盼。

他神色凝重,專注且細致地盯着祁九,太陽光透過玻璃打在眼睑,将他的眸底染上一層不明顯的光。

祁九其實很害怕晏時清這樣的眼神,光是被這麽盯着,他的心髒又再一次猛烈地、誇張地跳動起來。

祁九的指尖不自覺地縮緊,心髒甚至砸得他胸腔發疼。

可是他卻張着嘴,什麽都說不出來。

随着彼此間拉長的沉默,晏時清眼裏的光點逐漸暗淡下去,抿着唇挪開視線。

祁九見他這副模樣,終是沒忍住嘆了口氣,神色無奈卻堅決:“晏老師,不管我想還是不想......”

“我們都絕對不會再回到原來的關系了。”

晏時清垂眸看着劇本,心思又好像丁點都沒在上面,沒有再說話。

七月間的夜晚來得遲,天完全暗下來已經是八點之後的事。

第一期的拍攝行業是 “街邊小販”,選在城市濱江的夜市街。

祁九與晏時清保持着半米的距離,支起棉花糖攤子。

兩人的關系因祁九的表态再次陷入冰底,此後一直到節目錄制中段,彼此都再無任何交流。

節目組急壞了,導演喊了兩次暫停,都沒能使兩人回歸狀态。

周圍是熟悉的苦茶信息素味道,祁九僅僅是鼻尖嗅到,自己的腺體便止不住的燥熱起來。

被标記過的腺體比思想更趨于本能,祁九小心翼翼地控制信息素,以免讓晏時清注意到自己的狀況。

當 Alpha 的味道更靠近時,他竟是沒控制住向旁躲開一步。

“...... 我只是想拿糖。” 晏時清平穩的聲音響起。

祁九不敢擡頭,只看着自己手側邊的糖罐,小心地朝晏時清遞過去。

晏時清接過糖往棉花糖機裏灑,很半天才說話:“你讨厭我。”

祁九動作一頓,道不明的情緒迅速在心中翻湧起來。

他首先想的不是反駁,也不是憤怒,而是産生能将人淹沒的難過來。

他想,自己曾無數次在夢裏摩挲晏時清骨骼的形狀,貪婪地想要記住晏時清每一寸皮膚的模樣,到頭來在對方心裏還是只剩下這樣的評價。

機器嗡嗡作響,絮狀的糖絲飄跟着巷口的風一吹,洋洋灑灑擴散整條街道。

祁九把糖卷起,遞給晏時清一個歪七扭八的棉花糖,擡起頭來朝他笑了。

祁九生得很讨人喜,眼角天生向下勾,一眯眼便是兩道月牙,笑容極具感染力。

他這樣的笑容晏時清見過無數次,往往在遇到不願意回答的問題時,便企圖以這種方式萌混過關。

如此想來,這也只是一種祁九式的拒絕,只是當着攝影機的面,為晏時清留了一點臉面罷了。

晏時清心尖猛地收縮,疼痛讓他眼前産生短暫的虛影。

這時巷口猛地吹起一陣大風,将粗糙砂礫帶起,卷過兩人的衣角。

輕飄飄的棉花糖随着風一吹,柔軟的糖味擦過祁九的鼻尖。

他一只手揉搓眼睛,另一只手條件反射去抓。

視野狹隘模糊,祁九恍惚間望見同樣白嫩柔軟的蓬松物,下意識地伸出手。

直到感受到觸覺與棉花糖有不小偏差時,他才意識到似乎有點不對勁。

下一瞬間,晏時清的手重重打上祁九的小臂。

“啪”。

這一聲脆響被無限拖長,在祁九的腦內不斷盤旋。

這時候他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才抓的,竟然是晏時清的尾巴。

祁九手足無措,慌亂地把自己的手藏到背後,不受控制地摩挲指尖。

纖細蓬松的觸感仿佛還在,祁九被打了後反而面紅耳赤。

他小心翼翼地瞄了晏時清一眼。

——果然,晏老師的臉色很差。

五、六臺攝影機齊刷刷地朝着兩人,現場安安靜靜,終于等到了期盼已久的對峙。

晏時清的小毛尾巴長在尾椎骨末端,平時用衣擺擋住,從外觀上察覺不到。

大概是今夜實在燥熱,兔尾巴不知何時從衣擺下鑽了出來,連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

此刻,晏時清急得尾巴直抖。

他深知現在應該冷靜面對,應該率先開口與祁九道歉。

但是低頭看着茫然忐忑的祁九,晏時清的腦中內只剩下破壞和暴虐的欲. 望叫嚣。

想觸碰、想抱緊、想占有、想一點一點地把他撕開。

——想吞掉他。

苦茶的味道越來越濃厚,祁九胸腔壓抑到快要無法呼吸。

他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向後退,再生硬地轉移話題:“我再給你卷一個吧。”

祁九扯出笑容,裝作自然地擡手捂住傷口,企圖擋住發紅的皮膚。

咔嚓。

晏時清聽見自己牙關摩擦發出滲人的聲音。

祁九生得白,又是敏感體質,傷口周圍很快被染上粉色。

那塊殷紅的皮膚從指縫中暴露,只有欲蓋彌彰之效。

這般舉動非但沒解決局面,反而讓事态更加嚴峻。

祁九發覺晏時清的視線越發陰鸷,伴随着厚重的呼吸聲,鋪天蓋地地朝他襲來。

Alpha 的信息素像一張網,細密地包裹住祁九,讓他動彈不得。

就在祁九快要因恐懼而尖叫時,這股威懾的力量驟然消失。

汗液已經浸濕眼睛,祁九背脊一片濡濕。

他在一片氤氲中睜開眼,只見晏時清已經與自己拉開了很長的距離。

晏時清神色如常,貫徹一如既往的平靜穩重,好似什麽都沒發生過。

而祁九在這一刻隐約明白,晏時清對兩人的關系抱有怎樣的态度。

——他大概,對自己提出分手這件事,耿耿于懷,甚至是恨之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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