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左音意識到有人來了，下意識的就要後撤拉開跟沈卿姿這個看起來就會讓人誤會的距離。
可是她剛撤出去一步，一側的手臂就被另一只手拉住了。
落日半挂在山頂，屋子裏的光不知從何時開始變得昏沉起來。
沈卿姿那只手緊貼着左音的肌膚，剛觸碰過溫水的掌心潮濕溫熱，熱氣裹挾着說不上來酥麻溫暖着左音冰涼的手臂。
“別動，你鼻子上沾了點咖啡粉。”沈卿姿輕聲提醒道，在她那雙清澈的眸子裏左音看不到半點逾矩的暧昧。
左音覺得可能是自己太過敏感了，讷讷的點了下頭，看着沈卿姿擡着另一只手一點點的靠近着自己。
有幾下短暫的紙張摩擦鼻尖的輕柔，左音那顆突突跳動的心髒就加快了多少倍。
這樣親昵的距離，怎麽可能會讓人不緊張。
她看着沈卿姿專心給自己擦拭鼻尖的樣子，撥開那低垂的睫毛，那瞳棕黑色的眸子裝着夕陽給予這世間最後的一束光，像是揉碎了的星辰，灑滿了左音的世界。
這時孫雨晴也繞過了玄關，正好看到沈卿姿在拿着紙給左音擦鼻子，不禁靠在一側的櫃子上調侃道：“豁，傍晚就這麽刺激？”
沈卿姿抿唇一笑，拿着手裏的紙若無其事的解釋道：“小音的鼻子上沾了咖啡粉，她看不到。”
小音。
這個左音聽習慣了的稱呼不知道為什麽在沈卿姿的口中一轉，變得格外順耳。仿佛成了那玉器撞擊時發出的那聲清脆的代稱。
“知道，知道，我還不知道你嘛。”孫雨晴也沒有多想，擺了擺手坐到了吧臺旁，對沈卿姿撒嬌道，“我也要喝咖啡。”
“你來的也是時候，小音剛磨好了咖啡粉，就要泡呢。”沈卿姿說着朝左音遞去了一個眼神。
左音方才從剛才的親昵中抽出來，有意克制着自己跟沈卿姿的距離，只輕點了下頭，就把手裏的咖啡粉交給了沈卿姿。
Advertisement
沈卿姿接過咖啡，對左音問道：“想學嗎？”
左音不想拒絕沈卿姿，點了下頭，“好。”
她像是真的在學習一樣，低着頭專心致志的看着沈卿姿的操作。
研磨的細細的咖啡粉被沈卿姿緩緩的将熱水澆淋，她這雙手控制的極穩的水流現在已經是次要的，更讓左音覺得厲害的是沈卿姿分三次沖泡咖啡的手法。
那淺咖色的泡沫像是一層層小型的蘑菇雲，在流水的注入下，一點點膨脹起來，緊跟着那被包裹着的咖啡香也飄了出來。
吧臺上方懸着的幾盞造型別致的燈将它柔和的燈光落在操作臺上，左音的視線順着着水流的視線不知不覺的從沈卿姿那雙靈巧的手攀到了她的側顏。
沈卿姿今天在腦後挽了一個極其随意的低丸子，松散的額發從耳後垂落在臉前，擋住了左音三分之一的視線。而那精致的鼻子就像是拔地而起的山脈從着垂下的發絲中傲然挺立，流暢的線條讓她少了幾分鋒利，多了幾分溫婉。
左音注視着，一時間都忘記了呼吸。
“小音啊，你可要好好學，我以後就能經常來這裏蹭咖啡了。”孫雨晴樂滋滋的講着，将左音從中溜神中拉了回來。
“哪有這麽好學，要是這麽好學你不早就給自己沖了？”沈卿姿說着就将白瓷杯放到了左音面前，“第一杯給你。”
“謝謝。”左音接過咖啡杯輕抿了一口。
沈卿姿泡的咖啡格外有一種味道，醇厚之餘還有一股形容不出的清香，百轉千回的繞在左音的味蕾上，久久不肯散去。
“怎麽樣？”沈卿姿問道。
“很好喝。”左音捧着咖啡杯答道。
沈卿姿在她漆黑的眼睛裏罕見的看到了光。
原來這孩子也很容易就能滿足。
“何止是一個好喝，是非常非常的好喝。”孫雨晴說着就又吸了一口手裏的咖啡，心滿意足的講道。
忽的孫雨晴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趕忙對沈卿姿跟左音講道：“哎呀！我都忘了我來你這裏的目的了！”
“我們在後湖小樓組織了一場烤肉聚會，慶祝阿姿終于收了第一個學生，也歡迎左音終于加入了我們這個大家族，你們這兩個主人公可得去哦！”
“這就去嗎？”沈卿姿問道。
孫雨晴看了眼表，道：“喝完咖啡再去就行，我走的時候五元他們已經搬好桌子，準備燒炭了。”
沈卿姿點點頭，她也不擅自做主，轉頭看向左音，“咱們去嗎？”
左音雖然不喜歡社交，但是喜歡沈卿姿這個“咱們”，仿佛在便利店的那種歸屬感被挪到了一骥畫室，左音看着滿是期待的孫雨晴點了點頭，“去吧。”
“yes！”孫雨晴做了一個勝利的手勢給其他人發去了信息。
三人沒有在畫室多聊很久，借着傍晚天空還殘存着的朦胧的光，左音跟着沈卿姿跟孫雨晴朝後湖的小樓走去了。
霧霭沉沉，月色隐隐，風撫着湖面上的水汽擦過左音的手臂，留下絲絲涼意，很是舒爽。
遠遠地左音就看到那湖邊小樓裏亮着暖黃的燈光，幾個人影在其中忙碌着，越是走近了就越能聞到那隐隐的腌制過後的烤肉香氣。
“阿姿。”周琳披着一條藏綠色的披肩站在小樓的門口，像是一直在這裏等待她們一樣。
不對，是專門在等沈卿姿。
左音在心裏更正道。
“上來就給阿姿打招呼，怎麽我們倆面子都不夠啊？”孫雨晴挽着沈卿姿的胳膊，打趣兒道。
“雨晴……”周琳笑着補道，轉頭看向沈卿姿身邊的左音，臉上的表情多少沒有剛才自然，“小音。”
左音微微颔首，“周小姐。”
一陣夜風吹拂過來，将這兩人之間本就不算熱絡的氣氛吹得更冷了。
孫雨晴搓了搓自己的胳膊，道：“外面有點冷啊，咱們快進去吧。”
三人點點頭，一同進了屋子。
屋子比較偏日式，進門的時候要脫下鞋子來，一眼望盡的客廳裏擺着一張長桌，上面滿滿當當的放着各種待會燒烤要用到的食物。
“這就是左音吧，來來快坐，都準備好了。”一個戴眼鏡的男人一邊倒着酒水，一邊熱情的跟左音打着招呼。
左音禮貌的點點頭，因為還不知道沈卿姿她們有什麽餐桌禮儀就站在原地沒有要走過去坐下的意思。
忽的，左音感覺到自己的手腕被什麽東西勾了一下。
低頭一看，沈卿姿那白皙的手指竟然在明亮的燈下公然牽住了自己的手腕。
左音還有些發愣，沈卿姿就徑直帶着她朝中間的位置走去了。
她拍了拍身側的軟墊，道：“跟我坐這裏。”
“嗯。”左音點了點頭，她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就已經坐了下去，視線裏滿是沈卿姿安然自若的樣子。
別人是風輕雲淡，自己這裏卻雲湧風卷。
“這是你李宇師哥。”孫雨晴剛坐下便開始了熱情的介紹，“這個倒酒的武原師哥，那邊的是常明師哥。”
“師哥？”左音有些不解，她還以為她來這裏得叫這些人一聲師叔。
“這你就不知道到了吧。阿姿在咱們畫室的輩分很大的，她自小學畫，跟徐骥老師是同一個老師，你這個阿姿的小徒弟其實跟我們都是一個輩分的。”孫雨晴解釋着，聲音裏還帶着些自豪，“其實畫室裏也就咱們這幾個人有這樣直系的關系，所以那天我讓你叫我雨晴姐還真沒錯。”
左音點了點頭。
她發現自己越是深入了解沈卿姿，就發現她這個人愈發的讓自己覺得覺得敬佩。
“不要有壓力。”沈卿姿輕聲講道，給左音倒了一杯雪碧。
“哎哎哎，怎麽能喝雪碧呢，這剛見面不得給我們這些師兄姐們一人敬一杯啊！”武原注意到了沈卿姿這個做老師耍的貓膩。
“就是，就是，來來，我先跟咱們小師妹喝一個，以後有什麽事情都可以去那邊那棟樓找你常明師兄。”常明說着就給左音遞去了自己手邊的酒杯。
“師哥。”左音禮貌的拿起酒杯跟常明碰了一下。
酒杯相碰發出的清脆響聲就像是宣布這場烤肉聚會開始的發令槍。大家挨個兒自我介紹了一通，左音也拿着酒杯跟這幾位自家師兄姐敬了一輪。
方才還有些陌生的情感，在酒精的催化下開始升溫，變得親近起來。烤肉的香氣混合着來往聊天的聲音，在這片出塵幽寂的湖邊顯得格外入世溫馨。
左音的話不多，加上剛才一連喝了五杯酒，酒勁有些上頭，現在正坐在沈卿姿身旁一邊聽着他們聊天，一邊默默的吃着面前的烤蘑菇。像是融進了他們，又像是始終游離在圈子的邊緣。
一片烤的滋滋冒油格外噴香的五花肉被到了左音的小碟子裏。
沈卿姿的筷子第四次探了過來，她看了眼左音又空了的酒杯，提醒道：“他們酒量都很好，不用勉強。”
“我還好。”左音逞強道，擡起來的臉卻泛着酡色。
仿佛是聽到了左音這句“還好”，孫雨晴放過了武原，拿着杯子跟酒瓶就朝左音走了過來。
她酒品不怎麽好，喝醉了就喜歡到處拉人喝酒。
只見孫雨晴拍了拍左音的肩膀，拿起左音手邊的酒杯開始給她倒酒，“來左音，咱姐倆喝一個！”
倒滿酒的玻璃杯啪的一聲被放在了左音手邊。左音知道自己不能再喝了，可是她也知道像孫雨晴這樣的酒鬼要是不順了她的意還不知道她接下來要怎麽鬧騰。
左音還是想讓這件事情圓滿，勉強的拿起了酒杯。
忽的，一雙修長的手探過來按住了左音的手。
沈卿姿半傾着身子一把将左音手裏的酒杯拿了過來。
燈光酒影中，她薄唇輕啓，“我替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