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沈卿姿聞聲當即就将放在左音額上的手指收了出來。
她稍微整理了一下裙擺，如素日一般優雅從容的走向了門口。
周琳披着她那條真絲披肩，一手撐着門，一手對沈卿姿打着招呼，“阿姿，我可以進來嗎？”
“安頓好雨晴了？”沈卿姿問道。
“嗯。”周琳點點頭，剛補過顏色的唇還帶着濕潤的晶瑩。
沈卿姿聞聲讓了半個身子，道：“進來吧。”
周琳：“你怎麽樣，跟雨晴喝了這麽多有沒有胃不舒服？”
沈卿姿搖搖頭，“沒事兒，我喝的不多。”
周琳卻不信，她從口袋裏拿出了一小瓶藥推到沈卿姿跟前，“還是先把藥吃了。”
沈卿姿看到這一小瓶藥抿唇笑了一下，“你就這一點別人都學不來，太貼心了。”
“是啊，因為知道你們今天要喝酒所以我解酒藥、胃藥都準備了，不然這大晚上的我得一下照顧兩個人，這可真是頭大了。”周琳一邊說着，一邊幫沈卿姿倒了杯溫水。
白色的小藥片安靜的躺在沈卿姿的手心，她看着周琳問道：“那解酒藥呢？”
周琳不動聲色的把水推到了沈卿姿面前，道：“你先把胃藥吃了，我還能不給你解酒藥不成？不過這解酒藥跟你的胃藥沖突，你就不要吃了。”
“好。”沈卿姿點了下頭，拿起水杯将藥片送入了口中。
沒有糖衣膠囊包裹的藥片剛一觸碰到舌尖就被分解出了幹澀的苦味，沈卿姿也沒有皺眉，只吞了一口水，将這味道順着她的喉嚨滑到了胃裏。
周琳看着沈卿姿吃下了藥，這才把口袋裏的解酒藥放到了她面前，又道：“你是不是也應該保護好自己了，馬上冬天就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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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裏有數。”沈卿姿答道。
周琳卻不滿沈卿姿這樣的不放在心上，又道：“哪次你不是說自己心裏有數，可是最後呢，哪次到了冬天你不要大病一場。你要是再像今天這樣胡鬧，我看到不了冬天你就要躺進醫院裏去了。”
“阿琳，我只喝了兩瓶啤酒，不要說得好像我玩命了一樣。”沈卿姿不以為然。
周琳抿了下唇，伸出了三根手指，更正道：“三瓶。”
“兩瓶半。”沈卿姿說着伸過手去掰彎了周琳的中指。
周琳啓唇還想要反駁沈卿姿，卻看到她望向自己的那雙眼睛裏裝着些頑劣的笑意，頓時心裏的火氣就消失了。
沈卿姿這罕見的小性子就像是周琳被她掰彎的中指，違和卻又讓人覺得可愛。
周琳嘆了口氣，“真是輸給你了。”
沈卿姿見周琳不再教育自己，斂了臉上的表情，認真的對她保證道：“我這次真的會保護好自己，放心。”
周琳：“我放心還是次要，沈老師他們年紀也大了，就你這一個女兒，你還是要讓他們也放心才好。家裏的那些事情都在冬日裏，你要是又生病了想瞞都瞞不過。”
夜風拂過窗前的槐樹，發出沙沙的聲響，像是掃過這沾着水汽的花藤牆，也像是掃過了沈卿姿的心。
沈卿姿沉沉的點了下頭，努力的表現出輕松的樣子，“嗯，過幾天小玥生日，我還得帶着爸媽去看她呢。”
“對啊，要是小玥知道你今天這麽瘋，她肯定要生氣的。”周琳附和道，“難道小玥還比不上你的寶貝學生？”
沈卿姿沒有回答，摩挲着手指上的那半只蝴蝶，眼睛裏寫着難以言喻的苦澀。
被白色窗棂分隔開的玻璃上映着遠處鬧市區的午夜霓虹，那燈光閃爍将本就寡淡的夜色襯得更加寂寥。
周琳看着那投映在繁華玻璃窗框中的沈卿姿的背影，忍不住想要湊過去抱抱她。
說是喝醉了也好，或者只是拿喝醉了做借口也罷。
被見不得人的欲望推着的周琳伸過手去沒有任何預告的攬住了沈卿姿的腰。
當她的手貼在那纖瘦的不盈一握的腰上時，周琳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滿足。
她想如果過去幾年她也能這樣大膽一點，是不是她跟沈卿姿的關系要比現在還要親近。
可是這樣的幻想沒有維持多久，沈卿姿擡手便推開了想要湊過來抱住自己的周琳，親手打破了她的幻想。
“周琳。”沈卿姿提醒般的喊着周琳的名字。
她的聲音平平的，只是除了往日裏的柔和，多了幾分冰冷。
“我只是想着安慰一下你。”周琳尴尬的收回了手，裝成并無他意的樣子。
沈卿姿眼睛裏閃過了一絲狐疑，又礙于朋友之間不願意再去多想，起身道：“不早了，你回去看着雨晴，也早點休息吧。”
周琳實在是心裏忐忑，見沈卿姿要走下意識的就喊了一聲：“阿姿。”
“嗯？”沈卿姿停下了動作，回頭看着周琳。
這一秒安靜房間裏極了，沈卿姿耐心的等着周琳的下文，周琳卻不知道該對沈卿姿說什麽。
她有些擔心自己今天這樣的舉動會讓沈卿姿今後跟自己産生距離，也害怕如果自己把這件事情挑明了連個人連朋友也做不成了。
終于，秒針剛咔噠一下那敞着門的卧室裏就傳來一陣瘋狂的手機震動聲。
左音的手機格外合時宜的響了起來。
沈卿姿尋着聲音看向卧室，周琳則忙起身道：“那我走了。”
“好。”沈卿姿沒有去送周琳，看着門被打開又關上，她便走進了卧室去尋左音的手機。
震動的聲音很大，左音那額上好不容易被沈卿姿揉下去的小山又蹙了起來。
沈卿姿覺得這聲音像是放在桌子上産生共振才能發出來的，徑直朝左音那件放在床頭櫃上的外套走去。
果不其然，沈卿姿從裏面拿出了左音的手機。
滿是裂痕的屏幕上跳躍着被歪曲了的兩個字——袁園。
沈卿姿劃了兩下這才接起了電話，“喂。”
“小音，你去哪裏了？怎麽一直不接電話！剛才學生會來查寝，我們沒給你打好掩護，你被記名了！”袁園也沒有辨認這對面到底是不是左音，聽到那邊有人應自己，一股腦的把剛才的宿舍發生的事情都說了出來。
沈卿姿皺了下眉頭，“記名？會很嚴重嗎？”
袁園聽到電話那頭傳來的陌生女生，愣了一下，“你不是小音？”
沈卿姿：“不好意思，左音喝醉了現在已經睡着了，我是她的老師，沈卿姿。”
“！”電話那頭的袁園瞬間張大了嘴巴，磕磕巴巴的回道：“沈，沈，沈小姐您好。”
“你好。”沈卿姿沒有多跟袁園客套，重複道：“剛才你說的那個記名，會有什麽後果？”
“因為是軍訓後的第一次查寝，被查到夜不歸宿會被通報批評，記過一次，今年的獎學金評獎評優什麽的就都沒了。”袁園如實答道，語氣裏滿是焦急，“沈小姐，這些東西對我們小音很重要，您可能不知道她一直都很缺……”
“我知道。”
袁園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沈卿姿打斷了。
她靠在窗邊若有所思的看着遠方的那座山，月光落在她臉上顯得她分外的冷靜。
袁園輕咬了一下嘴唇，小心翼翼的懇求道：“那您可不可以……”
她想沈卿姿既然是沈院長的女兒，這種小事一定可以擺平的。
沈卿姿點了下頭，“嗯，這件事你不用擔心。”
“真的嗎！太謝謝您了沈小姐！我們左音能有您這樣的老師真的是太幸運了！我替我們小音謝謝您了！”袁園站在陽臺上一邊說着，一邊一個勁兒的對着空氣鞠躬。
沈卿姿微微蹙了下眉頭，回道：“是我們小音有你這樣的朋友才是幸運。”
袁園微微低下了頭，道：“您過贊了。”
沈卿姿：“不早了，去睡覺吧。”
袁園連連點頭，“您也早點休息，這件事就拜托您了。”
沈卿姿的眼睛輕輕轉了一下，又叮囑道：“這件事不用告訴她，免得她煩心。”
袁園重重的點了下頭，“好的，真的很謝謝您！”
沈卿姿簡單的“嗯”了一下，便挂掉了電話。
“我們小音……”
沈卿姿的手指輕敲着那看起來不堪一擊的手機屏幕，輕聲重複着方才袁園口中那一口一個的親昵稱呼，朝正對面的床看去。
盡管剛才經過了一陣來電震動的折騰，左音依舊安穩平靜的睡着。
斂去素日裏的孤傲，那染着酡紅的小臉上寫滿了人畜無害。
看來我們家小音還蠻受人歡迎的嘛。
沈卿姿微眯起雙眼，帶着那微醺的慵懶靠在了椅背上。
有的人說是喝了這幾瓶酒沒有任何事兒，可是實際上卻還是有些醉了。
翌日，晨光熹微，太陽還懶洋洋的垂在山腳下，塵世間依舊是一片安靜。
昏暗的房間裏，左音皺了皺眉頭，在一個混沌的夢中掙紮着猛地睜開了眼睛。
還沒有分清自己是回到了現實還是依舊身處夢境，左音就覺得自己的頭疼的不得了。
太陽穴突突的跳着，像是要把她的頭撕開一樣。
左音按着太陽穴，借着窗外投進來的一絲光亮，環視着這個她一點印象都沒有的房間。
還沒有多體會幾分從夢魇中脫身的慶幸，左音心猛地一提，掀起了身上的被子。
衣服都在，手臂也不酸痛。
看來就只是單純的喝醉了。
想來也是，畢竟昨天是這麽多人聚會，怎麽還會發生敦煌那次的事情。
左音長舒了一口氣，踩着柔軟的地毯赤腳從卧室走了出去。
小客廳沒有開燈，蒙着一層分不清是月光還是日光的朦胧。
四周徐徐有風吹來，帶着薄荷的清香淺淺的繞在左音的指尖。
她擡頭朝那味道尋去，卻看到沈卿姿正站在那緊閉着玻璃門的陽臺，一支細長的香煙夾在她的手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