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左音那顆死寂的心在酒精的烘托下怦然跳動,鳶尾花的清香絲縷繞着她的心尖。

那從心中攀升出的蠢蠢欲動仿佛帶着荊棘倒刺的花藤,緊緊的纏繞住她,推着她去放肆采撷那枚誘人的果子。

沈卿姿也一瞬間怔住了。

她清楚的看着視線裏不斷放大的少女的臉,理智告訴她,她應該躲開,可是那莫名的欲望卻像是手中的煙,在酒精的作用下靜默燃燒着,将她釘死在原地,不想躲閃。

就在左音的唇真的要落下的一瞬,冬日的寒風忽而卷地吹起。

略過沈卿姿的頭頂,吹滅了她手中的細煙。

沈卿姿猛地就清醒了過來。

她微微偏頭,躲開了左音即将落下的吻,輕聲提醒道:“左音,我現在是你的老師。”

左音怔了一下,藤蔓上那勾住肌膚的刺顫抖了一下。

“不可以。”

“我們喝醉了,但是……我現在是你的老師,你懂嗎?”沈卿姿有些語無倫次。

她對左音講着,也對心中自己那看不清的欲望提醒着。

一瞬間,那蠢蠢欲動的花藤變成了自作多情的藤蔓。

收了刺,斂了葉,羞赧無地自容的迅速放開了少女。

左音有一種大夢初醒的感覺,她看着視線下方沈卿姿的那雙銀白色細高跟,心裏亂成了一團。

自己怎麽就這麽沖動的湊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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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這是在幹什麽?!

她如做夢一樣成為自己向往了三年的人的學生,她帶自己去見識了更廣闊的天空,護着自己,她說她是自己最堅強的後盾……

但這些都是以“老師”的身份。

大概,愛與崇拜是世界上最難分割與辨別的感情。

左音只覺得自己的臉燒得發燙,盤桓的藤亂糟糟的堆在她的腦子裏,漲得她發懵。

她分辨不清楚自己對沈卿姿的感情,簡單的說了一聲:再見,轉身就沒入了黑暗之中。

疾走離去。

更像是落荒而逃。

沈卿姿的心鈍鈍的痛了起來,她伸了伸手想要叫住那個少女,可是喉嚨卻像是塞住了,在阻止她出聲音。

叫住她又有什麽用呢。

要把她帶回自己家嘛?

要安慰她嗎?

要給她一份無望的期待嗎?

沈卿姿望着那漆黑的遠方久久沒有離開,直到遠處又刺進一輪車燈的亮光,刺的她雙眼緊緊的閉上,這才轉身回了家。

夜已經深了,電梯裏安安靜靜。沈卿姿站在電梯的左側,反光的牆壁上映着她孤獨的身影。

沈卿姿的腦海裏不由得想起了曾經幾次她身邊站着的那個少女。

月光下的那個落空了的吻将兩個人誰都沒有察覺到的感情突兀的刺破。

兩個人都是那樣的手足無措。

沈卿姿不知道自己方才是怎麽了,為什麽在左音靠過來的第一秒就知道那是一個吻,非但沒有迅速躲開,而是在心中産生了一份莫名的期待。

期待什麽,期待與面前的少女再續前緣嗎?

電梯停在了沈卿姿家所在的樓層。樓道裏安安靜靜的,亮着孤獨的燈光。

金色的光有些昏暗,斑駁在沈卿姿的視線裏,就好像那日在酒吧裏一樣。

少女溫軟的唇極具侵略性的撬開了自己那緊閉的牙關。

她莽撞,孤冷,卻又帶着溫柔與細心。

那覆在自己後背的手微微冰涼,輕輕揉着卻也讓人覺得舒适。

沈卿姿站在玄關處沉沉的吸了一口氣,又長長的嘆了出來。

她不應該想起那一晚的。

既然已經選擇了做左音的老師,就不應該對她有任何逾矩的想法。

她要把這個孩子帶出原生的那團泥淖,而不是把她從一個泥淖又拉去另一個泥淖。

沈卿姿站到了在陽臺上,寒冷的冬風倒灌入溫暖的室內。

她的身後是溫暖,面對的卻是寒冷。

沈卿姿倚在欄杆上,呆呆的望着遠方。

漆黑的夜空下是繁華的都市燈火通明,可無論下面有多麽的熱鬧喧嚣,也傳不上來一絲聲音,安靜靜的,就像是遺世獨立的高塔。

她可以瞭望全世界,但世界卻不是她的。

月亮被烏雲蒙住,沈卿姿的腦海裏又浮現出了左音的樣子。

她還記得自己曾說過,這孩子跟她是一樣的。

一樣的……

“不可以……我是你的老師。”

沈卿姿的耳邊響了那句她方才對左音說過的話。

真的嗎?

真的不可以嗎?

沈卿姿的心中冒出了一個聲音,反問着自己。

寒冬裏難得有一天格外的晴朗,湛藍的天空随性的掃着幾朵雲彩。

格子窗棂将這個景色框在玻璃中,遠遠地看着就像是一幅寫意的油畫。

烘得暖暖的教室中央坐着一個全身|赤|裸的女子,那并不算出挑的皮膚橫着細微的溝壑,粗糙的頭發搭在肩上随意極了。

今天一上午都是左音班的人體課,有不少同學一大早就來教室占位置,還沒到真正上課的時間班裏就坐滿了人,老師背着手走進教室對今天的出勤率格外滿意。

“哎,我說,你倆咋也坐這兒了?”從教室後門偷溜進來的徐煦弓着腰坐到了偏後排的空位置上,一邊支着自己的畫架,一邊戳了戳身旁的袁園,“來晚了?”

“嗯……就是換個這角度嘛。”袁園并沒有來晚,來晚的人是左音。

徐煦卻看得清楚,調侃着撞了撞袁園的手肘,“哦~很有想法嘛,姐妹。”

袁園立刻捂住了徐煦的嘴,提醒道:“徐煦,你又吃飽了撐的了是嗎!”

盡管這兩個人聊得聲音并不算小,但是左音卻沒有聽清她們在說什麽。

昨天晚上,她做了一晚上的噩夢,到現在精神還不是很足。

左音又夢到了自己身處一片漆黑之中,聽見聲音也看不見東西。

但是這一次她變得比往常的任何一次都要慌亂。她無助的跑着,卻在這片黑暗中越陷越深。

慢慢的像是有什麽東西,在壓迫她,要裹住她,不得呼吸……

她站在自己的畫架前,眼睛裏都是從夢魇中掙脫後的疲憊。

手裏的筆沾着冰涼,一點點掠奪着她掌心的溫度。

她的手已經很久沒有這樣五指冰涼過了。

“好了,都來齊了,開始吧,下課前把作業交上。”人體課老師站在中間宣布着,打斷了左音的思考。

左音也沒有在糾結想這是為什麽,拿起筆開始按照老師下達的任務臨摹起了那個女子。

純白的畫布上被她一筆一筆勾勒出一個大概的纖細人體,盡管沒有眉眼五指,但憑着一個輪廓左音還是發現,這個人體根本不像那位模特。

而是像極了沈卿姿。

“小音,你怎麽了?狀态不好啊?”袁園注意到左音這個狀态很久了,忍不住湊過來詢問。

“嗯,沒睡好。”左音點了點頭,眉頭依舊是皺着的。

竟然連袁園都看出了。

“我說你今天怎麽起的這麽晚呢,是不是又沒吃早飯啊?”袁園說着就從書包裏掏出一個小面包,像往常一樣偷偷摸摸的放到了左音面前。

左音看着畫架上的小面包,若有所思的講道:“謝謝。”

就像是袁園每天都會給自己帶來的小面包。

左音現在已經适應了有沈卿姿的世界了,她的柔軟,她的細膩,就像是一層看不見的罩子,萦繞在她的身邊,帶給她這孤寂世界帶來一絲溫暖。

所以自己才會對可以她預料到的疏遠而感到不适應吧。

畢竟自己昨天做了那樣的事情。

“沒事兒。我覺得今天咱們挑的這個角度不是很好畫。你看,我畫的也不像,下次早來一會兒占個好一點的位置……”袁園看左音悶悶的還以為是為了自己畫不好而失落,安慰道。

左音心不在焉的聽着袁園的話,陽光灑在畫布上,反襯着一方明媚暖陽,就像是在昨夜那混沌夢境中曾出現過的那片純白溫暖的安樂鄉。

可是,左音的世界明明是一團漆黑,哪裏能給她那安樂鄉般的溫暖呢?

“這個答案你知道的。”

一個聲音在左音心中響起。

左音的眼睛裏倒映這那個她親手勾勒出的像極了沈卿姿的人體輪廓。

陽光鋪在上面,溫暖柔和。

左音的心緩而慢的的跳動着。

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沈卿姿已經成為了那份不可替代的安逸的來源。

左音那所有新添上的情緒都是源于她。

因為她對自己的守護,因為自己想要守護她。

左音的腦子又亂了起來。

昨晚的那個放肆讓她想要強迫自己忘掉,可是這已經是她今天數不清第幾次又想了起來。

月光融融,将那月下的氛圍朦胧的分外美好。

她看着沈卿姿,一顆心撲通撲通的跳着,純粹的沒有更多的雜念與欲望。

她就是想吻她。

源于喜歡的那種放肆被酒精烘托出來,難以克制。

所以說,那個吻不是源于欲望的沖動。

而是她對沈卿姿的喜歡。

左音看着畫布上逐漸被勾勒清楚的女人,純黑色眼瞳微微顫動。

除去恍然大悟的愕然,更多的還是懊惱的悔意與悲傷。

“不可以。”

“我是你的老師。”

太遲了。

這份後知後覺的喜歡,恐怕只能偷偷藏在心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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