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 假惺惺 還有什麽遺言不?
他在第幾天扔的?為什麽她之前從未發現。
柳明珊微顫地走上前去, 凍得通紅的手撿起鋪滿泥土的絨毛帽,抱到懷裏。
“尤孜彥躲哪兒去了,老子千辛萬苦趕回來, 這狗怎麽不見人影?”男生清亮嚷嚷的嗓音傳來, 由遠及近,柳明珊錯愕地擡頭望, 那人從轎車下來,被管家擋住了。
章源:“你他媽別擋道, 快叫尤孜彥滾出來見我,找了他好幾個住處愣是沒找着,他還玩狡兔三窟那套??”
“章先生,尤少爺有事……”
“少拿這套說辭敷衍我,怎麽這女生進得我進不得?”章源掃過穿得單薄的柳明珊, 不由猜測她和尤孜彥的關系。
管家有苦說不出,只能道:“請章先生別為難我。”
章源翻了個白眼, 把管家的腦袋推開, 徑直走到柳明珊面前, 問:“你是尤孜彥新泡的妞麽?他滾到哪兒了?”
柳明珊茫然地搖頭,抿緊嘴唇。
章源忽然眼神變得鋒利,注意到她揣着的十七階魔方,這不是尤孜彥最寶貝的魔方麽?曾經沖他炫耀過,他自個設計的還得某網的最佳設計獎。
“尤孜彥送你的?”章源指着魔方。
柳明珊搖頭。
“你該不會是啞巴吧?一個勁兒搖頭, 尤孜彥也會看上你?”章源持懷疑态度, 莫非他換口味了?
臉看着很幼嫩,清湯寡水的,怎麽看也無法跟愛好成熟妖豔臉的尤孜彥的口味對上。
柳明珊眼眶濕潤,自尊這些天被摧殘得所剩無幾, 也沒有心思反駁蔑視她長相的男生。
她深呼吸了好幾次,擠下去幾欲破殼的哭腔,極力穩住想要顫抖的聲線,冷靜地請求:“我也找不到他,你能不能,幫我把這個魔方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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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源:“沒報酬的事兒我才不幹。”
柳明珊懵了,她突然發現眼前似乎跟尤孜彥很熟的男生,即使是朋友,但性格跟尤孜彥完全不像,孜彥樂意幫陌生人舉手之勞的忙,而對方冷漠又鄙夷,直白道沒義務幫她。
她被之前的尤孜彥慣壞了,誤以為人人都是他,會對她無止盡地供應寵愛,滿足她一切的需求。
還是說,這也是尤孜彥本來的真面目,和眼前跋扈不把她當人看的男生是同類。
柳明珊忍住眼淚,冬天的溫度低得開始凍結她眼角溢出的淚水。
她呆呆地望着男生和管家附耳低聲交談,似是得知了尤孜彥的信息,她沒有勇氣上前再問一遍。
幾分鐘後,章源準備離開,臨走前又想起管家說女生每天都過來等,等了大半個月。
“你過來。”章源整個人身體已經在車裏,留了一只腳放地上,叫人過來。
柳明珊遲疑又驚喜,快步走向漆黑透亮的轎車,遞給對方懷中捂熱的魔方。
章源随意扔到車座位旁,又問:“還有什麽遺言不?”
柳明珊愣了愣,還未來得及開口,他啧了一聲,十分不耐煩,“砰”地關上車門,轎車随即揚長而去。
尤孜彥辦好手續,提前回校的廉鎏海遞給他檔案,又忽然一頓,問他真的不後悔嗎?
“後悔什麽?我看主任你倒是一副搖錢樹飛走後悔莫及的表情。”尤孜彥哼笑着,損道。
中年男人被他損得臉色漲紅,“別胡說,學校從來沒暗示過你們尤家去捐樓!”
尤孜彥:“是啊,一切都是我自願,懂的都懂。”
廉鎏海:“……”仍是被陰陽怪氣到了。
這糟心二世祖趕緊滾蛋,免得他一天八百次去抓人又奈何不了他。
“接下來打算轉到哪裏的市重點?”平複心情找話題聊。
尤孜彥可沒耐心跟一個老男人談心,虛僞也是留給對他有用的人,一個按部就班的老師他瞧不上,不耐道:“別以為相處時間久就等于擁有我這條人脈和資源,出了學校,你什麽也不是。”
廉鎏海臉色黑沉,說:“乳臭未幹的臭小子,在一中念了兩年半,連尊師重道四個字都不會寫?”
尤孜彥:“你配嗎?”
“……老師提醒你,不要把他人對你的善良當成你可以踐踏的理由。”
尤孜彥意味不明地一笑,對方理解的層次淺得可笑,也對,畢竟傳授的是知識,又不是智商。
他懶得再浪費時間在這種無意義的辯駁上,一只手把玩魔方,一只手拎着檔案袋往門口走,漫不經心留了句:“你按部就班想求穩定,又禁不住崇拜錢財,有什麽理由說我踐踏你,分明是你自己伸臉出來給我打。”
選擇了一種生活又想要另一種生活的好處,哪有那麽多好事兒。這道理他三歲就懂了。
鬓角半白的男人呆愣許久,心底壓不住的慌亂,甚至覺得恐怖,他內心深層次的東西輕而易舉地被一個纨绔的學生看透,多活的幾十年歲月仿佛塵埃,灑下來不如尤孜彥活的短短十幾年。
……
冬天的黃昏格外熱烈,像用盡身上最後一絲溫度煥發的活力,垂暮之際,溫暖得無與倫比。
尤孜彥坐在能傲視落日的客廳,五個保姆忙碌地替他打包行李,落地窗的窗簾微飄,外面刮進的風不冷不熱,混進來後又被房子的地暖同化,一直循環往複。
桌上是完整複原的十七階魔方,對着他的那面是完美無缺的望遠鏡圖案。
她真挺有本事。尤孜彥接聽電話,秦志德打來問他定何時的飛機。
“尤良輝在哪兒?”他反問。
秦志德微頓,回道:“先生正在育僑大學處理葬禮的事宜。”
尤孜彥笑:“何必假惺惺,找相好們敘一下舊不好麽?”
秦志德即将退休,和尤家相處了多年,自然明白尤孜彥說反話測試尤良輝的忠誠,也是為了試探套他的話。
“育僑大學是良輝和她畢業的大學。”老助理說。
尤孜彥微滞,挂了電話。
沒多久,晁公館那邊也打過來,詢問他哪些東西需要一起收拾走,以及……
“那個女孩仍在等您。”
尤孜彥靜默兩秒,淺淡的呼吸微促,評價:“不識相。”
午後的天色灰蒙蒙,烏雲密布,轟隆的雷聲夾着閃電呼嘯而至。
第十七天。
盡管昨天把魔方交了出去,她只需要等尤孜彥聯系表态即可,也在心裏說過上萬遍如果不打電話就說明他們已經結束了,她應該識相點,做個聰明人,從此不再糾纏他才是。
但是早晨的鬧鐘一響,柳明珊仍是習慣性換上衣服,出門去他的家。
等待,成為了刻在她身體裏的程序,她無法不執行。
中午兩點一過,天氣預報預言的雷陣雨如約而至。
柳明珊擡頭,怔愣地盯着天上逐漸密集、砸落的碩大雨滴,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像個生鏽遲鈍的機器人,不會躲雨還不會感知溫度的高低。
頭發花白的管家于心不忍,撐傘過來遞給她一把透明的小傘,“小姑娘,拿着吧。”
她好像真的變鈍了,冷到極點對落到身上冰冷的雨水都毫無感覺,歪了歪腦袋說:“我為什麽要拿着呀?”
管家的手僵在半空中,心疼無奈至極的神情,也是頭一回見自家少爺這麽糟蹋女孩的,心硬到愣是半個月都不見人,也不讓他趕人。
雨越下越大,正當管家想要替女孩撐傘陪着一起站的時候,尤孜彥自駕的豐田悄無聲息地靠近晁公館的大門,他下車撐開黑色的自動傘,握住銀蛇狀傘柄的手背微微暴起青筋。
“想死麽?誰讓你給她送傘。”尤孜彥眼神冰冷,充滿厭惡。
柳明珊時隔多日再聽見他的聲音,下意識認為是幻聽,還是站着一動不動,她的頭發、衣服被淋濕了一片,嘴唇凍得發白。